夜深了,街道冷冷清清的,傍晚時下了一場大雪,路面被白雪覆蓋著。
柳下溪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空蕩蕩的街道。
他剛剛下班。
由於前一段時間去了香港,休了很幾天假,沒辦法,現在得把自己預支的假期補回去。
遠處,有煙花騰空,燦爛地美麗著。
他停下腳步含著笑,看著煙花餘韻悠長。
乾枯的夜風刮著臉有些生痛,他裹緊身上的毛料斜紋呢大衣,把領子翻起來遮掉半截面孔。加快了腳步往家裡趕去。「到了家便溫暖了。」有這樣的認知根植在心,柳下溪勾起了嘴角,腳步變得又快又急。
還沒進門便看到暖洋洋的光透過厚重的木給冰冷的磚石增添了一番暖意。柳下溪愉快地打開門,屋裡很暖和啊。
掛好外套放下鑰匙,一眼看到鄒清荷在客廳裡,腿盤在坐墊上,上身伏在玻璃茶几上裡寫寫畫畫忙碌著什麼。電視開著卻沒看哩,難得他會浪費電……
「柳大哥回來了。」鄒清荷沒抬頭手裡的筆繼續移動。
「這麼晚還沒睡?」柳下溪以為他在寫作業,也沒過去打攪他。肚子有點餓直接進了廚房。好香啊,灶上小火不知道煨了些什麼香噴噴的引得人想流口水。揭開大沙鍋蓋一看,裡面有蘑菇、海帶、牛骨等,滿鍋的濃湯……柳下溪勺了滿碗熱湯,雙手捧著坐到鄒清荷旁邊,喝一口熱湯……真濃真鮮,好幸福啊。
「柳大哥餓了吧?」鄒清荷把東西稍稍一收:「我去下碗蕎麥面。」
「不用了,喝湯就行。」柳下溪笑道。把湯碗擱下,有點燙手。
「湯哪能飽肚?」鄒清荷站了起來:「有現成的湯,下麵條很快的。先喝著熱湯暖暖胃,等一下吃麵條。」
柳下溪把目光移到鄒清荷留在茶几舊的紙張與本子上……這應該是帳目表吧?他不是很肯定。
「柳大哥,把茶几上的東西收一收,面要好了。」鄒清荷從廚房裡嚷道。
「哦。」柳下溪把東西擱在沙發上,這才站起來去廚房端面,兩大海碗一人一碗。真香,麵條上蓋著切得厚厚的火腿肉片。
「柳大哥,我有事跟你說。」鄒清荷一邊嘩啦啦地溜著麵條一邊含糊道。
「說吧。」
「你不是還有一個四合院麼?就是借給季哥住的那一處。」
「嗯,是啊,怎麼了?」柳下溪眨眼。
「季哥只住一間其他的房間空著太浪費了,我打算把空房間用來囤貨做貨倉。」
「貨倉?」話回得太急不由得嗆了呼吸管道,猛烈地咳嗽起來。鄒清荷連忙起身給他端來一杯水。
「柳大哥你不同意啊。」鄒清荷很失望。
「不是。我怎麼會不同意呢,一時沒想到這個而已。」柳下溪緩過氣來扭了扭脖子:「怎麼突然想到這個啊。」
「不是突然。春節期間,到處有廟會正是擺地攤的好時候。我有想過放到這裡來,可家裡這麼乾淨不合適存放貨物。」
「錢不夠用?假期好好休息一下複習功課不是很好麼?」柳下溪摸著自己的頸子,麵條嗆進氣管了蠻難受的。對賺錢沒絲毫興趣的柳下溪雖然不想打擊他的熱情,可也提不出深厚的熱情來附和他。
「不是。」鄒清荷得意地笑了笑:「現在條件成熟,過節有時間又有摩托車不跑跑貨賺點小錢太對不起祖國人民了。」
「去!跟祖國人民有什麼關係。」拿筷子敲他的頭。
「當然有關係,促進貨物與錢幣的流通就是造福人類鼓勵社會發展的大事。無論是買賣雙方都會感激我的。」
「貧嘴。」這話逗得柳下溪笑了,決定放任他。既然清荷喜歡,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有賺錢計劃了?」柳下溪看了看那一疊紙張,認為清荷不是頭腦發熱的一時衝動,而是有計劃的行動。
「嗯,這次去香港,我感慨良多。」鄒清荷快速吃完麵條,一本正經道。
「說說看。」柳下溪收了碗筷放進廚房洗刷乾淨之後才認真坐在他對面聽他說。
「學到了一句話:不熟悉的生意不要做,要做就要先熟悉它。生意場上還是務實些好,辛苦認真才踏實。你看看,樓歌吧,算是蠻歷害的人物,卻不懂古董為一批假貨弄得四處逃亡還折損了手下弟兄。」
這話柳下溪贊同。
「我這幾日跑遍了各大集市,整合了一下物價與銷售流量,針對目前市民的消費與愛好,調整了貨物結構。這日子過得踏實,以前啊,我想法幼稚,幸好後來在醫院又遇到了柯風,才讓我感悟了經商之道的要義,避免將來走歧路。」
「經商要義是什麼?」柳下溪問。
「柳大哥你也知道柯風家是經營酒店服務業的,他老爸很有能力,家裡也有財力。按理說他這個未來的繼承人應該坐在寫字樓裡指揮別人幹活吧。可是他父親卻讓他先從國際大酒店的門童開始工作。門童的工作性質柳大哥知道吧?」
柳下溪點頭。
「柯風告訴我,他要做三個月的門童,然後是三個月的客房服務生再三個月的餐廳服務生再三個月的採購。在國際大酒店工作一年之後,再去中等酒店工作半年,然後回新加城應聘別人家酒店的工作人員。你想一想啊,酷酷的柯風當門童練習笑臉待客是多麼地不容易啊。」
柳下溪也蠻意外:「他忍受得了這個?」
「嗯。他說,他的聲線無法恢復到從前,在音樂上不可能有其它的突破,打算今後認真地經營家族事業。」
「他的父母很了不起。」柳下溪想起了柯風的父親,一位精明能幹的商人。
「嗯,我相信他父親的決定是正確的。由這件事,我開始認真思考。如何把理論、實踐、經驗結合起來。」
「很大的課題。」柳下溪看著他那樣兒很想笑。
「我想過了。生產事業型、技術開髮型、經營管理型都不合適我。」
「哦、哦?」
「最合適我的就是市場本身運轉下的可視利潤,也就是物價差。」
「明白了。你去大哥公司上班拿的薪水說不定會比你跑來跑去的錢還多哩。」
鄒清荷搖頭:「性質不同,趁現在年輕我想試試別的路走走,反正現在離畢業還早,用不著急於找出路。在承秉哥公司裡工作將來溫飽肯定沒問題,卻只能依附他,頂多是一名高級高薪職員。」
柳下溪不吭聲了。想不到清荷為將來考慮得這麼細,對未來有著明確的展望。這孩子自尊心強,更願意靠自己的翅膀起飛吧。這是好事啊,他當然不會阻止他。
鄒清荷捏緊拳頭快快樂樂道:「今年我想憑自己的努力開家手機代銷店。」
「有志向!」柳下溪讚道。
這天,柳下溪中午空閒,打算去廠甸廟會看清荷擺攤的生意怎麼樣。
一路之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想要找到他還蠻難的。
他突然笑了起來,從繁鬧的人群中聽到熟悉的聲音:「清貨大甩賣,來來來,大家瞧一瞧,看一看,有沒有合用的……」這聲音的主人是鄒清荷的同學姜遠華……
柳下溪撥開人群擠了進去,喲呵!好豐盛的地攤子啊,各色貨物五花八門,堆得滿滿的,旁觀的人也多,生意很好。
「噫?這不是柳大哥麼?」姜遠華一見到他,跳到他身邊來。
柳下溪左看右望,沒見到清荷。他們這攤邊掛著字畫攤……左右旁觀了一下,這幾家的攤主兒都像是大學生。
「清荷呢?」柳下溪撫著攤架上用毛線編織的漂亮同心結。
「鄒哥拉貨去了。來來來,各位同學,這是鄒清荷同學的表哥。」姜遠華熱情洋溢地介紹著柳下溪。
柳下溪張大了嘴巴:「他們都是清荷的同學?」
「留在學校沒回家過年的一二年級校友都被清荷鼓動,大家都來趕廟會了。清荷負責貨源的輸送。我負責叫賣,他們會寫毛筆字就寫對聯、春字,手巧的負責剪紙或者編同心結,或者做小燈籠。我們的生意可好啦,這一片的攤位都給我們佔了。我覺得再加上賣小吃生意會更好,不過我們的人手不夠。我偷偷告訴你呢,我有一同學隨手畫了一幅猛虎下山,居然被人花了一百八十元買走了,樂死他了。」
柳下溪徹底無語了,過了半晌才道:「你們攤位上的東西不是沒賣完麼?清荷怎麼又去拉貨?」
「這一點柳大哥你不會瞭解的,貨源需要隨時更替,我們不是坐商嘛。我們還有其他同學在別的廟會趕集,各廟會的客源需求不同,在這裡賣不出去的別的地方說不定很好賣。而且不同的時間段客人想要的東西也不一樣。我們是在趕集,不能期待有老主顧會來來回回照顧生意的。」姜遠華一副行家的模樣說得頭頭是道。
聽得頭大,柳下溪決定不插手他們買賣的事,也不打算等清荷了,直接警局工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