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都以為蘇在水要質問沁雪的時候,她只是沉了沉臉,問沁雪:「師傅在哪裡?」
沁雪顯然是被蘇在水臉上的壓抑給怔住了,過了半晌才驚喜地笑了笑,道:「在水,你恢復記憶啦?」
蘇在水眼睛裡的光芒微微一閃,卻不回答,堅持著問:「師傅在哪裡?你知道的吧?」
沁雪壓下眼中的疑惑和微怒,涼而雅的聲音平靜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你找他有什麼事?」
蘇在水笑了笑,立馬黯淡下去的眸光和蒼白的臉色唇色讓她這個笑容看著格外淒楚。
「你知道的吧?十七年前,除了我,我蘇家一家上下,男女老少無一倖存。」
沁雪目光變了變,危險了幾分,沉聲問:「你真的恢復記憶了……呵呵,你知道了?」
沁雪想苦笑而沒有苦笑出來那種摸樣,也叫人揪心。
「呵呵……」蘇在水眼中唯一的光亮熄滅了,「我本來也不是很相信的……」
沁雪一震,面上無甚改變,但我見他手握成拳,指節捏得發白,心想真不知他此時是無奈、苦澀、絕望還是憤怒。
「自然是我告訴她的,你以為你瞞得住她麼?」谷幽珉冷笑一聲,「紙裡是永遠包不住火的。」
好像那三人完全忘了還有其他人在場,完全沒有要讓我們迴避的意思,我本想離開,可見幾人都是一動不動,便也留下了。
不經意看了眼若璞,他正一臉憂心,眉頭蹙得死緊,想是擔心蘇在水的身子,
「哼。」沁雪忽然勾唇笑了笑,黑眸之中閃著莫名的情緒,「你倒是有些本事,竟然查了出來。不過,你以為告訴她就是為她好麼?你真的知道該怎麼愛她麼?你告訴她,就是讓她夾在仇恨和感情中,她除了痛苦之外不會有任何快樂!」
谷幽珉一震,點漆黑眸中竟泛起了一絲讚許,半勾起嘴角,「你倒也是明白人。我本也不想讓她知道,但事實總是事實,她可以逃避一時,卻逃避不了一輩子!長痛不如短痛!」
「哼,你若不告訴她,她一輩子也不會知道!」沁雪微微揚了揚聲音。
「沁雪哥哥!」蘇在水忽然叫了出來,無神的眼裡流出淚來。
沁雪微微一怔。
她抬起頭來看著沁雪,邊流淚邊笑,「沁雪哥哥,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叫過你了。我知道,那件事與你無關,你不讓我知道也是為了我好,可是,無論我難過也好、傷心也好,我總是寧願知道真相的!」
沁雪垂下的睫毛在他白玉般的面龐上投下幾許暗影,有種讓人壓抑的灰暗,「你確定你要知道真相?你確定你要知道你真正的仇人?」
蘇在水淚流不止,卻堅定地點點頭。
「不後悔?」沁雪竟是有些希冀地看著蘇在水的。
蘇在水搖搖頭,一字一頓:「不,後,悔!」
那般堅定,是說給誰的呢?沁雪?谷幽珉?在這裡的其他人?或是她自己?我暗暗歎口氣。
沁雪緊握的拳頭鬆開了,一瞬間好像放鬆了許多。
或是……放棄?
我心裡隱隱覺得不對,不由地往沈毓身邊靠了靠,沈毓握起了我的手,勁兒卻很大,而他卻似是沒有意識到,幾乎讓我痛呼出來。
我詫異地看向他,只見他正半瞇著眼,緊抿著唇,看著沁雪。
我恍然才明白——沈毓也很激動呢……畢竟他的仇人也是夜星……
我回握他的手,沒做聲。
這種時候,我真的什麼也做不了。
沁雪笑了,是那種很自然的笑容,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笑得這麼開心過,雪融似的,溫柔恬靜,又像是一朵迎春綻放的雪梨花,乾淨,美麗,帶著些許的暖意。
屋裡的人都愣了一下,而後面面相覷。
沁雪笑意不減,聲音也跟著融化了起來,「你知道麼,其實,是我殺的……」
所有人完全愣住!
蘇在水緊緊地看著沁雪,剛剛哭過的眼裡滿是不相信的神情。她顫抖著,雙手倏地捏著被子,像是要捏碎似的,「沁雪哥哥,那時你才十二歲……」她小聲地說。
「呵呵。」沁雪笑出了聲,憐惜似的緩緩撫上蘇在水的淚眼,觸上了她的睫毛,沾了些淚珠下來,「本宮還真是被看扁了呢……十二歲……你十二歲的時候已經參加了三次任務了,殺了三個人了……還開始在暗中調查你的仇人了,可是永遠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
「你知道我在調查?」蘇在水抓住沁雪的袖子,質問。
「你的一切行動都在我的掌控中,你說我知不知道?」沁雪像是寵溺般地摸摸蘇在水的頭。
「是你從中作梗我才沒有查出來的?」
「當然。你以為我會讓你知道真相麼?乾爹可是寶貝著你呢,你若知道真相,必然會報仇的,你說我會養隻老虎在身邊麼?」
蘇在水咬著唇,不可置信地盯著沁雪,而後,兩隻手像是抓住最後一線希望地抓住沁雪,問:「可你為什麼要殺我全家呢?你沒理由啊!」
沁雪一個個扳開了蘇在水的手指,眸子裡明明滅滅,「我曾經,被素鳶姑姑救了三次,我和素鳶姑姑一起生活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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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能的……怎麼會……」蘇在水洩氣地倒在床上,嘴裡喃喃有聲,眼睛卻瞪得大大的。
谷幽珉悲慟地抱住蘇在水,轉頭對沁雪說:「我真沒想到你才是最後的黑手。」
沁雪笑笑,「要是被你知道了,我就不叫沁雪了。」
「你不是愛著在水嗎?!」谷幽珉怒道。
「呵呵,是挺愛的,只是沒有超過愛我自己而已!你以為我跟你們這群白癡一樣只會談情說愛風花雪夜麼?」沁雪挑起眉頭,嘲諷地笑笑,一身白衣在身,竟然有些邪魅的味道。
我驀地就想起了蘇府發生慘案的那一日,夜星給我的也是這種感覺。
真像……我不禁感歎,忽然覺得手上一鬆,卻見沈毓已經上前了幾步,負手而立,眼中寒光畢現,陰沉沉的。
我心裡一痛,直覺地這樣的樣子不該是沈毓的模樣。
他該是笑著的啊,咧著嘴,露出白白的牙齒,溫暖地笑著,像是陽光都是從他身體裡迸發出來的一樣。
可是,那是家仇啊……他敬愛著的爹爹,也是像蘇家人一樣躺在血泊中的……他見了那種場景,又該是如何地痛徹心扉?!
為了報仇,他又是多麼堅定啊!拜師學藝,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難啊!
這樣的他,我只是心疼得不得了而已……
「當年,越家人也是你殺了的嗎?」沈毓沉著聲音,卻聽不出有多憤怒。
沁雪微微一怔,回頭,見是沈毓,眼中短暫的疑惑立馬換上了了然之色,寫勾起唇道:「莫不是我當年竟不小心留了一個活口?」
這種輕蔑的語氣卻並沒有讓沈毓有何動作,沈毓只是看著他,目光漸漸變得危險而寒冷,像是一把把礪刃射向沁雪,週身的氣勢陡升,讓人不寒而慄,「在下越吟升,正是越家有幸苟且存下的活口。」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冰冷陰鶩的沈毓,便是被他救出霜宮那次,由於他戴了面具,我也沒看見他是什麼表情。
沁雪卻毫無懼意,還輕輕拍了拍手,笑道:「宿玥散人果然好魄力,光這氣勢,也是尋常人發不出來的呢。」
「我們出去吧。」沈毓做了個請的姿勢,依然是那般標準而優雅,「上次那場還真不算交手,今兒我們挑個寬敞的地方好好打一場吧,還要請宮主不吝賜教!」
上次那一場,便是沈毓以宿玥散人的身份將我救出霜宮的那次,由於沈毓帶著我,又有秋信子秋涵禮纏著沈毓,兩人沒怎麼交手。
「有趣,看來今天這一場,我是非打不可了。說實話,上次那場,我也覺得沒過癮呢……就是不知宿玥散人較之秋信子誰比較厲害?」沁雪頗有興趣地道。
「秋信**主沒打過,想必在下怎麼也不會讓宮主失望吧!」沈毓諷刺地輕笑。
「那我可真是迫不及待了啊!」沁雪懶懶地說,而後回頭望了眼情緒已經好轉的蘇在水,眨眨眼,像是開玩笑地道:「在水,有人跟你搶著報仇呢,怎麼辦?要不我把命留著給你?」
蘇在水不做聲,悲慼地看著他。
沁雪溫和地笑笑,率先走下了閣樓。
「蘇姑娘,怕是宮主的命要被在下就給拿走了,還望蘇姑娘不要怨我才好。」沈毓唇上彎出抹笑,極冰冷,而後轉身跟上了沁雪。
明明兩人都是輕功的好手,卻都沒有用輕功。
我很想上前,想告訴沈毓,要是打不過就不要硬拚,要是被追著打就一定要選擇逃跑,要是受傷了就最好停下來,要是贏了我們馬上就下山去……可是我不能啊!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他只是在我面前頓了一頓便走開,沒留下一個字……
看著他的身影在樓梯上消失,那麼挺拔……
看著他,赴上一場不可預測的生死大戰啊……
黃鼠狼……你要,嬴啊……
蘇在水看了看谷幽珉,谷幽珉心領神會,將她橫抱了下去。
我呆呆地站著,腦中一片空白。
忽然有人戳戳我的肩膀,道:「你不去看嗎?」
我閉上眼,覺得有溫熱滑下臉龐,勾勾唇,說:「當然要去。」
仙半仙歎了口氣,看了眼站在樓下一臉擔憂望著我們的若璞,道:「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