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半仙一出來,我首先就要讓他給我做的事自然是做飯,跟他討價還價了半天後,他才同意給我煮十天的飯。我估摸著十天後我就已經下山了,這十天的期限是只多了不會少,於是在心底偷偷地樂了一把。
第二天一大早,谷幽珉就找上門來了。此時我剛吃完早點,正閒著,瞅了瞅外面的畢紅花依舊紅艷艷的,無端地舒了口氣。
谷幽珉的到來——雖然這是我預料之中的事,我也有好好準備一番,可見到他之後,還是十分不自在的。
畢竟他當初要娶的人是蘇在水的身子,我的靈魂。怎麼說我也和他拜過天地、行過大多數的禮程了。而且當初,谷幽珉對「我」那個叫溫柔體貼、柔情似水啊……
「我是該叫你花婆子呢,還是該叫你谷夫人?」谷幽珉靠在門框上,半扯著唇說,眼裡卻無一絲尷尬,倒是有些微寒光蹦出。
我臉色一白,笑笑,道:「你就叫我花枝俏吧,還有,進屋吧,別站在門口,你冷,我也冷。」
他冷笑了幾聲,還是進了屋,關上了門。
「怎生的有空到我這來了?在水姑娘那裡還需要你吧。」我笑笑。
「你這是在諷刺我麼?呵呵,在水她已經忘了我了,如今是寸步不離沈毓,我知道你與沈毓的關係,如今卻見你沒甚擔憂,難道看到那兩人在一起你不難過麼?」谷幽珉也不靠近我,涼涼地站著,似笑非笑。
「難過也好,不難過也罷,終歸現在那就是事實,除了接受,我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態度和心情。」我笑,微微有些苦澀。
「如今看你,倒和以前的花婆子差了個十萬八千里。呵呵,我聽大哥說,在水昏迷和失憶都跟你有關係……」谷幽珉眼中深意一閃。
「原來是到我這裡來興師問罪了。」我歎口氣,道:「這一切,的確是因為我的到來而發生的。」若不是我穿過來,蘇在水絕對不會出現在谷幽珉面前,也不會發生後來的這一切,弄得大家都不高興不說,自己還失去記憶。可是,卻也不全然是我的原因。
仙半仙說,因為我回歸了本體,蘇在水的身體則為靈魂虧空狀態,所以是昏迷狀態。一般來說,靈魂虧空不能超過三日,否則身體和靈魂再度結合時可能會發生一些排斥現象。蘇在水身子虧空靈魂已超過了三日,發生排異現象實屬正常,而蘇在水這個排斥現象表現為失憶。
我問仙半仙為何我的身子躺在那冰床上三個月都沒醒過來,我的靈魂和身子融合的卻好像很順利,而蘇在水不過三日就發生了排斥現象,仙半仙說:「我猜那三個月,蘇在水的靈魂可能在你的體內沉睡,也就是說,其實你是與她交換了靈魂,只不過她的靈魂在沉睡而已。你見到自己的身子後,自己的靈魂被自己的身子吸引了回去,而蘇在水的靈魂因為在沉睡,所以沒有回歸到自己的身子裡,導致了蘇在水的身子虧空靈魂。
我又問那為何第二次見到蘇在水的身子的時候,她的靈魂卻又回去了,仙半仙解釋說:「大抵是因為你到了霜宮裡她熟悉的地方,她的靈魂在你的身體裡無意識地嗅到了熟悉感,所以緩緩轉醒了吧!」
想起那熟悉的地方正是她的伊人閣,我覺得仙半仙的推理是正確的,於是我拍拍仙半仙的肩膀說:「不愧是算命的!」
仙半仙佯怒著瞪了我一眼,繼而又忍不住笑了開去。
她,為何會選擇沉睡呢?大概是兩難吧,無法選擇就乾脆不選擇。
不過怎麼說也是蘇在水自己沉睡才導致昏迷和失憶的,不過要是谷幽珉要賴在我身上我也沒辦法,畢竟咱手上沒個依據也沒個證據,全憑仙半仙說而已。
「跟我說著話你都可以走神,我真不知該怎樣佩服你了。」谷幽珉見我又在神遊,十分不滿,一雙眼睛裡微微有些怒氣和不屑。
我回過神來,淡淡一笑,道:「五體投地,如何?」
谷幽珉眼波一轉,冷笑道:「花姑娘升仙後我有可能五體投地地來拜你。」
我打了個寒戰,默默向後退了一步,扯著唇笑了笑,道:「那可不好,本姑娘還沒有斷了俗念呢。」
谷幽珉鄙視地瞟了我兩眼,道:「不過我可沒打算讓你升仙,你這樣的人,到了哪都是給人丟臉的。」
我白了他一眼,但到底還是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沈毓進來了。
我微微一滯,而後笑著說:「黃鼠狼,蘇姑娘又睡著了?」
沈毓笑笑道:「她根本就還沒醒呢,跟個孩子似的,每天要睡到自然醒。」
看著他的笑,我竟覺得有些拔涼拔涼的,但仍是笑著,道:「那敢情好,睡覺睡到自然醒,就是還差了個數錢數到手抽筋,都快實現我人生的一半目標了。」
「哦?」沈毓有趣地笑笑,道:「我道你的人生目標是執我之手與我偕老呢,竟是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
我白了他一眼,有些悶悶地咕噥道:「跟你偕老這個目標還早著呢,我還是先實現個現實的比較好……」
不知為何,我一徑認為我和沈毓最終是走不到一起的,看到他和蘇在水在一起,我總是覺得無望。
為何呢?
「既然沈兄來了,我自然要迴避迴避,免得打攪了二位訴衷腸,敘情意。」谷幽珉淡漠地開口,瞥了我一眼,又瞥了沈毓一眼。
我覺得,谷幽珉隱隱地對沈毓有些敵意,看向他的眼神總是冷冷的。
也對,要是他眼神不冷我倒是覺得奇怪了,畢竟當初是沈毓現在是蘇在水眼前的紅人……
沈毓笑吟吟地點點頭,一雙漂亮清明的眼中藏著些不宜察覺的深意,「蘇姑娘那裡,還是由谷莊主多多出點力吧。」
「那是自然,在水的事,比誰的都重要,我比誰都會……」忽地住了口,谷幽珉雲淡風輕地瞟了我倆一眼,穩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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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沈毓盯著我,一雙美目要把我盯穿似的。
「嗯?」我歪歪頭,驀地想起了什麼,道:「花呢?」
沈毓走近我,也不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摟著我,下巴擱在我肩上,微微磨蹭著,有些疲憊地道:「花花,我知道,你一點都不高興。」
我一怔,笑瞇了眼道:「怎麼會呢?是我叫你守著她的,況且我也知道,你和沁雪有個約定。」手卻微微抓緊了他的衣裳。
「花花,你不知道,你的表情騙得了所有人,唯獨騙不了我。」
「你又沒看見我什麼表情。」我嘟噥著。
「反正我就是知道的。」
我眼一熱,道:「你知道什麼,連我都不知道我想的是什麼。」
「你是在吃醋呢,傻瓜……」沈毓放開我,轉而凝視著我的臉,柔聲說。
我臉一紅,道:「胡說,我又沒有生氣,吃醋不都是要生氣的麼?」
「所以說,這才叫我難受啊……之前我還沒有注意,昨天晚上想了好久,發現自己真是有些蠢,放任著你自己難過……你知道麼,我倒是寧願你生氣,不願你憋著自己難受……」沈毓低笑了兩聲,憐惜著道:「所以,別哭了。」
我摸摸臉,才發現自己真的已經流淚了。
原來,我是在吃暗醋……不生氣,卻難過,情緒低落,胡思亂想……
心一痛,我淚流得更歡,「死黃鼠狼,臭黃鼠狼,殺千刀的黃鼠狼,挨炮火的黃鼠狼,沒天理的黃鼠狼……坐監獄的黃鼠狼……嗚嗚……讓我哭,又讓我笑的黃鼠狼……我離不開的黃鼠狼……」
沈毓身子一怔,又環住我,呼吸著我的頭髮的氣息,道:「對不起……」
我吸吸鼻子,道:「這又不是你的錯,是我要你幫忙救治蘇在水的,而你跟沁雪定下約定也是為了我……」
沈毓摸摸我的頭,道:「不,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原因……」
「嗯?」
「我想先趁此機會氣氣沁雪……」
「誒?」
沈毓輕笑笑,道:「霜宮與我有殺父之仇,雖不是那沁雪干的,到底他現在是霜宮的宮主,來了趟霜宮,不但……傷了你,我又不能藉此報仇,還讓我不氣氣他麼?」
「恩恩,這倒是……」
「所以,不要難過了好不好?現在換谷幽珉來氣他了,叫他傷心死。」沈毓撫上我的眼睛,拭乾淚痕,繼而有些調皮地道。
我破涕為笑,又垮下臉來——才想起他和蘇在水與霜宮間都是有仇的,也才想起自己竟然連這件事都忘了。
「我竟然把這事給忘了,沒有顧慮到你的心情,黃鼠狼,我……」
沈毓在我唇上蜻蜓點水地一吻,我便明白他一點也不怪我。
我心裡又難受又甜蜜。
這個原因知道了,我心裡知道另一個原因是什麼,故故意避開不問,轉移話題,「對了,這麼久都沒問你,那馬亦流和秋涵禮回去了沒?」
「嗯,他們已經順利知道了想知道的,自然是要回去的。」
心結一解開,想知道的大多也都明瞭,我心裡舒服多了,但還是有些不好的感覺,卻也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感覺。
「你不想知道當初陷害你的人是誰?」沈毓抱我的手微微一抖。
我搖搖頭,笑笑,「無所謂的。」
沈毓抱我的手一緊,道:「是花姬……沁雪已經將她壓在牢裡了……」
知他會對自己深深責備,方纔我才故意避開他說的另一個原因不提,如今卻又繞到這個話題來,我歎口氣,抱緊他,道:「你也別自責了,我知道你當時以為那身子是我,所以才對偷襲我的人如此狠厲……」
「花花,對不起……」
他沉沉的聲音落在我心上,讓我生生地不捨,綿綿地疼。
不過真好,該說的,都說了。
忽而他變戲法地拿出朵畢紅花遞到我眼前,溫柔地凝視著我,道:「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點點頭。
「你知道麼,畢紅花,雖然會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凋謝,卻也會有花朵不停地開放。」
難怪,那畢紅花怎麼看怎麼都沒少一朵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