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又回···你···你···你幹什麼?」
「說,救不救?救,你還有可能活,不救,你立刻就死!」我動了動手中鋒利的短刀,目光寒徹。
「救救救!」八字鬍臉色一白,連連答應。
「不用了!已經有人救了!」門口出現了個瘦瘦小小的綠色身影,逆著光,我依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陽兒···
我一把扔下短刀,隨著陽兒走進人群,見一青衫男子正背對著我為那女子施針。
那是一雙修長而白淨的手,右手拇指與中指正捏著根銀針,穩穩地下手。我心一放——應該有救了···
果然,不一會,那女子的瞳孔再次聚焦,臉色也好了很多。再過一會兒,那女子已經清醒。
那女子欲站起來,我忙上前去扶住。
女子對我莞爾一笑,明明依舊是青澀的面孔,卻笑出了幾分成熟。其實這女子長得不錯,彎眉如柳,唇紅齒白,典型的古典美女,破舊的衣服也遮不住她自然而純樸的美麗,只是面色還是憔悴而蒼白。
「謝謝公子相救!」女子虛弱地說。
我向那青衫男子看去,這才見他模樣。他並不十分好看,長相很平凡,頭上還帶著薄薄的汗,可是怎麼看怎麼舒服。
他,給人一種很親切平和的感覺。
我朝他笑笑,他也溫和一笑。不知怎麼的,有種認識了很久的感覺,很自然,很親切,明明是陌生的人,可又熟悉的緊。
大眾臉效應?
「姑娘若要謝,還得謝這位大娘,剛剛她可是著急得緊。」青衫微微一笑,忙把我「供」了出來。
我直擺手,說:「我一點忙都沒幫上!」其實我心裡在流淚啊——那個稱呼···
「還是謝謝你!」女子仍是溫婉一笑,我也就不推辭。
那女子本還想對青衫再說些什麼,然而周圍的人漸漸圍攏,都拉著青衫說話,這家小孩有宿疾,那家女人犯了什麼病,一個個的都把他往家里拉。
我冷哼一聲,這些人,見風使舵的本事真是讓我佩服!
我扶了那女子擠出人群。
「大娘,真是謝謝你,我沒事了,要先回去了。今天真是謝謝你啊,你真是好人!」女子微微一笑,放開我的手。
汗一個···又是大娘···
「哦,好,那你小心些。」我回之一笑,親眼見她走遠。
我踮腳看了看人群中笑得從容溫和的青衫,對他揮了揮手。他也許是看見了,目光向我看來,輕輕點了點頭。
這種道別,還真是像和老朋友道別的方式。
我四處望了望,見陽兒在街角背對著等我,心中緩緩升起一絲氤氳。
「今天打你是我不對,可你也不能那樣做啊!」我走過去面對他,極誠懇地看著他。
哪知他賊賊地一笑,腫著半邊臉說:「狗尾巴花,小爺今天被你打了,你要怎麼補償啊?」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孩子···
半晌,我笑笑,說:「那我請你吃餅糕!」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
「現在先回去給你上點藥吧!」
「不用了,你打的輕,不疼。況且我以前挨打的時候多了,這算什麼呀?」笑嘻嘻的,陽兒眼睛彎成了月牙,看得我一陣心疼和內疚。
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我和陽兒繼續逛街,待人散了時候才回到衙門。
可我知道陽兒心裡還是有些堵的,畢竟,我打了他,下手還不知輕重。
回到衙門時,沈毓和秋涵禮都不在,找人一問,才知道他們在大牢裡。
堅持給陽兒上了藥,然後和陽兒吵了幾句嘴,突然靈光一閃,我便拖著陽兒來到廚房。
廚房裡,一個大叔正在揉面。只見他手法嫻熟,力道輕重均勻,果然是個好手!
我涎皮賴臉地湊過去,擺上一副討好的樣子。
「大叔,你手藝真好!今中午的飯菜就是你做的吧,真的好好吃!您真是食神再世啊!」我滿臉堆笑,毫不吝嗇讚美之詞。陽兒見我這樣,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這位大娘,我只會揉面!」
我立刻石化···
汗一個先···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了···
陽兒背對我,肩膀不住的抽,我咧咧嘴,乾笑幾聲,說:「借廚房一用!」然後打著哈哈走開了。
那大叔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說:「別搞得雞飛狗跳就是!」
太不待見我了!我撇撇唇,到一邊挑了幾個土豆。
「狗尾巴花,你會做菜呀?」陽兒一臉懷疑的問。
「那是當然,以前當過第一名呢!」只不過是切菜第一···
我洗淨土豆,拿起菜刀便是一陣「飛刀走肉」。
「哇,看不出來你還有兩把刷子嘛!」陽兒見我刀工頗精,看得眼睛都直了,臉上是好不掩飾的驚歎之色。
我得意地笑笑,心裡卻直發毛——這身體對菜刀不熟悉,好幾次我差點失手切到自己!
好不容易切完了土豆絲,我抬袖擦擦額上的冷汗,不自在的動動身子。
該炒菜了···那個···怎麼炒來著?我想想,老媽先···
其實我從沒炒過菜,在那邊都是老媽炒菜,我切菜,分工明確,效率高超。由此鍛煉出了老媽的廚藝,我的刀工。
有時老媽會笑嘻嘻地說:「女兒啊,你只會切菜,以後就嫁個會炒菜的男人吧!」
有時老媽會嚴肅地說:「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行,你得自己學會做菜!」然後在我死皮賴臉地拖延後一笑忘之。
有時老媽會魂不守舍地炒菜,炒出來的菜要麼鹹了要麼淡了,然後紅著臉把菜倒掉。
有時···
「喂喂!狗尾巴花,鍋快燃起來了!你在想什麼吶?!」
陽兒的叫囂把我從思慮中拉出來,我一怔,才發現自己又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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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把一盤黑乎乎的土豆絲端上桌子時,沈毓正好回來。
「哇!這是···額···什麼啊?」
「···」我抽抽嘴角。
「土···土豆絲···」陽兒硬憋著笑說。
「額···」沈毓滿臉黑線。
「對了對了,我先說個事。」沈毓笑得眼睛都小了。哼哼,明明就是轉移話題!
「什麼事?」陽兒問,眼裡全是笑。
我···我忍···
「明天涵禮押送王久懷回都,而我們要去陽泉市與五王爺會和。」
「什麼?!」
「你們也一起!」沈毓坐了下來,順手端起杯茶喝。
「好啊好啊!」
「不去!」
我和陽兒一起答道。
沈毓抬抬眼皮,彷彿一點都不驚訝於我的拒絕。
「為何?」
「我為什麼要跟著你?」我挑眉。
「那你跟著誰呢?」沈毓不屑的看著我,那模樣讓我火大極了。
「我誰都不跟!我自己靠自己!」我怒道。
「哦?哦···那你把錢還我···」沈毓擱下茶杯,陶瓷和紅木碰撞,發出「叮」的脆響聲。
好啊,感情是在這等著我吶!就說他怎麼那麼好心,原來是想讓我欠他債啊!我磨磨牙,從腰包裡掏出錢袋,往桌子上一放。
「砰!」
沈毓站起身,我眼前的光立馬少了大半,壓迫感緊隨而來。
我淚,身高優勢啊···
沈毓拿起錢袋掂了掂,撇撇唇說:「不夠數嘛!」
我張張嘴,無話可說。
轉過頭去看陽兒,只見他正對著沈毓點頭,像暗號似的。這是···原來如此!怪不得陽兒一路上都要這要那的,我還只當是他好奇,沒想到還有一個目的在裡面——讓我花錢,讓我欠沈毓的!這小子,真的是完全站在沈毓那邊了!
狠狠地瞪了眼陽兒,我轉頭繼續抗議。
「我欠你的我自會還,過些日子行不?」
「呵呵,那可不行,我可是急著用錢吶!」
「你!」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死黃鼠狼,你急著用錢才怪!
為什麼你硬要我跟著你?我差點就說出口了。
可是我不敢問···因為心中的某個地方,在隱隱地不安···
「那就這樣吧,你們先聊著,待會兒吃過飯就準備準備。」
「大哥留下來嘗嘗狗尾巴花炒的菜吧!」陽兒笑得一臉燦爛。
「呵呵···我還有事,先走了!」沈毓打著哈哈,逃也似的離開了。
鄙視的衝他揮揮拳,我滿臉不自在——哼,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今天就算了,改天再找你麻煩!
我瞥了眼桌上黑黑的菜,不自覺的吞吞口水——果然,沒有老媽,我就是一炒菜白癡!
「哎,還是倒掉吧···」我歎口氣,欲去拿盤子。哪知陽兒將盤子一搶,笑嘻嘻地說:「倒掉多可惜,就讓小爺來嘗嘗你的大作吧!」
我一怔,然後看陽兒吃得滿嘴黑漬。
「嘖嘖,雖然看著不好,但吃起來還好!下次得做好看了,不好看吃著味道都少了!」像吃過大餐般的,陽兒抹抹嘴,弄得手上也是黑乎乎的。
「狗尾巴草,你還真夠···強悍的···」半晌,我做出反應。
「哈哈哈哈,怎麼著也比以前吃的餿飯餿菜好吧!」
「···」我滿頭黑線····
吃過晚飯後,正是月色如銀,我和陽兒與秋涵禮到道過別後,沈毓和秋涵禮都去牢裡了,應該是要準備押送王久懷回都的事宜,而我拖著陽兒到庭院裡曬月亮,怡然自得。
此處的庭院很美,樹影婆娑,枝草搖曳,徐徐涼風,吹走夏日的煩躁,最重要的是——沒有花!
呵呵,姓花的人卻對花粉過敏,這還真是種諷刺···
我找了塊台階坐下,拍拍旁邊的地板對陽兒說:「狗尾巴草,過來坐!」
雖然不大願意,陽兒還是坐了下來,只是離我遠遠的。
我聳聳肩,主動地靠了過去,側著頭笑呵呵地看著他。
「看什麼看!小爺可沒什麼好看的!」月光之下,狗兒的臉開始泛紅。
我笑笑,轉過頭。
「為什麼呢?」
「什麼為什麼?」陽兒一怔。
「為什麼你會救我?為什麼今天你會猶豫?同樣是救人,為什麼那時的你和現在的你態度不同了?為什麼呢?」
「狗尾巴花,你還真是囉嗦!什麼為什麼?哪來那麼多為什麼?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唄!」陽兒抓抓頭髮,漫不經心地回答。
「你為什麼就不能告訴我呢?」我淡淡一笑,心裡卻在發緊。
「···」
半晌,陽兒小聲地囁嚅道:「當初我是一個人,不怕什麼,可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就要為你考慮了···我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我愣住,心裡寒暖參半。
原來···又是為我好···明明他是個孩子,卻總是比我考慮的多···他對我這麼好,是因為···寂寞太久了吧!
明明他還是個孩子···
「下次不能這樣了,什麼也比不過人命。」歎口氣,我說。
「···好。」陽兒嘟噥著說。
我抬手揉亂他的頭髮,笑呵呵地說:「你呀,怎麼就跟個大人似的!」
「我本來就是大人了!我都十三歲了!」陽兒極度不滿。
「啊?你不是十二嗎?怎麼變成十三歲啦?」
「我昨天滿十三的!」
「那你怎麼···」本來想說為何不告訴我,但一想到昨天···我打了個寒戰。
「你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嗎?」穩穩心神,我問。
「以前老頭子給定的,說是怎麼也要有個生日才行。」
「那為何定昨天呀?」我問。
「因為昨天是他兒子的生日和···祭日···」說到這,陽兒有些傷感。「我昨天上房梁也是為了拿老頭子的東西,他說過,他兒子沒了,可他把我當兒子了,原來是要給他兒子的東西,現在給我。十三歲的時候,我就可以去房梁拿了。」
說著說著,他從懷裡掏出個紅布包來遞給我,說:「就是這個了。」
我接過紅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