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沈毓給捏醒的。
睜開眼,某狼正笑嘻嘻地盯著我。我一腳踹過去,寂靜的牢裡馬上就響起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我低頭一看,竟是被拷了腳鏈!再看手,連手上也被鐵鏈拴住了。
我不禁疑惑,關就關唄,為何還要拷鐵鏈?
抬起兩手揉了揉耳朵——這黃鼠狼,下手可真不輕,八成是想報那兩腳之仇!
「……」某狼哀怨地盯著我,我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才見他穿著件白色囚衣,手腳也被鐐拷著。我低頭,見自己也被穿上了囚衣,立馬撈起囚衣一看,見裡面還是那些件破衣服才鬆了口氣。
我站起身四處察看,才發現這是傳說中的地牢!沒錯,是地牢!隔壁還關著個人,背對著我們,白髮蒼蒼的樣子,也穿著囚衣。我沉著臉快步走到沈毓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領,再朝四周看了看,見有個官兵在不遠處把守。我盡量壓低聲音,惡狠狠地問:「你在耍什麼花樣?」
他朝我無奈地聳聳肩,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得了,別演戲了,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怎麼會被關進大牢?我以為這一切都在你的預謀中!」
他指指衣領,委屈的眨眨眼。我磨磨牙,最終還是鬆了手。
「你可真聰明啊!這種事也猜得出來,在下佩服佩服!」
「別耍嘴皮子,你倒要給我講講清楚!」我瞪著他,眼裡火苗燃燒著。
他掏掏耳朵,歎了口氣,湊近我耳朵,壓低聲音說:「現在我們最好別交談,你也最好繼續裝啞巴。看見那個人沒?他是我的人,待會還要來一個,那一個是他們的人。我們只能現在說說話,等那人一來便不可交談。」見我要插話,他摀住我的嘴說:「你的猜想是對的。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完全相信我,也只能相信我,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只要裝啞巴就好,實在不行我會點你啞穴……人來了,小心行事……」
果真,他剛說罷,便又來了一個官兵,一進來就朝我們這邊看,的確像是監視我們。
看來他沒騙我。
我洩氣地往地上一坐,清脆的碰撞聲一陣凌亂。可能是用力過猛的緣故,身上隱隱的傳來鞭傷裂開的疼痛。
我又想起那個紅衣美人,她究竟為何要殺「我」呢?還有那毒,也不知什麼時候又會發作。陽兒他還好吧?那孩子,很執著,不知會幹出什麼事來,但既然沈毓說陽兒那沒問題,應該就沒問題吧,沈毓定是個有背景的人,看起來也不壞——欺負我時除外!還有油虱子他們,已經被毒啞了吧?哎,總算是沒要他們的命。沈毓究竟是要幹什麼?為何連他也被關了進來?難道他失策了?
不……不對,不對!看他表現,這分明是他下的一步棋,而我,成了他的一個棋子?!還有那群乞丐,也被連累了不是嗎?究竟是什麼事,讓他竟然不顧這麼多條性命?哼,看來他也不是好人!怎麼可以不顧他人性命呢?生命是無比寶貴的,即使是乞丐的命,即使他們曾經欺凌弱小,他們也不該被拿來做無謂的犧牲!
越想越氣,我狠狠地剜了黃鼠狼一眼,恨不得射幾記眼刀刺死他!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過……額……勇猛,某狼感到一陣寒氣直逼印堂而來,他吞吞口水,往後挪了挪,然後閉眼稍稍鎮定了下,再睜開眼時,又是一副笑樣。
我滿頭黑線。
轉過身子,我繼續思考。突然想到那黑衣人頭子說的話——
「一個瞎子,一個啞巴。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嗯,湊成對鴛鴦……好!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
鴛鴦……
牢……
精光一閃,我斂目。看來,這的確是一個精心佈置的……偷梁換柱。只是,為何沈毓要來自願做替身呢?開始我還懷疑他就是鴛鴦雙煞的一個,現在卻成了鴛鴦雙煞的替身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照情形看來,他不是鴛鴦雙煞一夥的,否則那群黑衣人怎麼可能不認識他,那他又是哪一方的呢?為何要將自己置於如此地步?難道鴛鴦雙煞曾經救過他,沒人知道,如今他報恩來了?
笑笑自己想像力豐富,我屁股挪呀挪呀,挪到沈毓對面,然後睜大眼盯著他。
他也不躲閃我的目光,於是我倆就「目光深情」地望著對方。哼,看咱誰比誰瞪的久!
為什麼我會這樣做?這樣做我又是何目的?嘿嘿,答案就是——純屬無聊!反正現在的情勢是我無法操控的,就算想到了個什什什的,也只能裝傻充愣,外加現在扮啞巴,你說我可不可以進入演藝圈了?就是長相……咳咳……我還沒見過「我」的樣子呢!會是什麼樣?千萬不要是美女啊!美女,尤其是貧窮的美女,在這個世界的下場絕對沒好的!要不被大家戶看上抓了當小妾,現代人稱小三、二奶、情婦,受盡白眼和欺負,要麼被人販子抓了賣到窯子裡去,過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悲慘生活!嗯,也不要長太醜,怎麼說也是個女的,太醜了別人看著難受,自己看著也不舒服,還不是會被嘲笑、自卑給壓碎了脊樑骨?
想著想著,我搖搖頭,無聲的歎了口氣,直接把剛才的「瞪眼比賽」給抹殺掉了。
某狼內心在流淚,臉上在苦笑。攤上我這麼個愛走神的人,算他倒霉囉!
天已經黑了下來,牢裡漸漸的沒了光,某些見不得光的生物開始「作奸犯科」。
「嗡嗡嗡~嗡嗡~」
「啪!」
眼神交流中……
我無辜地「說」:你看,我不是故意打你頭的,有蚊子……
某狼怒「答」:好,我忍,沒關係,你繼續!
「簌簌~吱吱~」
「啪!」
眼神交流中……
我無辜地「說」:我不是故意用鞋子打你的,我本來想打那隻老鼠的!只是手藝不好……
某狼怒「答」:好,我忍,沒關係,你繼續……
……
「啪!」頭上一痛,我怒視某狼,他好笑地看著我,指指嘴角。
我一窘,難道流口水了?
好吧,其實剛剛的場景都是我幻想的,那種美好的事情,流流口水也無可厚非……吧?
我擦擦嘴,然後發現——
死黃鼠狼!竟敢騙我!!!
窗外,不知哪裡的狼在對月嚎叫……
~~~~~~~~~~~~~~~~~~~~~~~~~我是倒霉的分割線~~~~~~~~~~~~~~~~~~~~~~~~
昨晚不知怎麼的就睡著了還做了夢,夢裡全是老媽的河東獅吼,恍恍惚惚的老媽的臉模糊成另一個人的臉了,是一張十分溫柔慈愛的臉……
一覺醒來,竟發現自己躺在沈毓懷裡!
這時天已經亮了,我睜著眼睛,卻沒敢動。沈毓此時正靠在牆邊,兩手摟著我,眼睛閉著,眼瞼下是黑黑的一圈,卻面帶微笑,安靜地呼吸,凌亂的長髮垂在臉頰兩側,也有幾縷搭在鼻子上,隨著他的呼吸輕輕地飄著。
憔悴而安靜的他,讓我一時間發了呆……
回過神來,我猛地側頭,心裡大窘——真是,真是沒出息,他有什麼好看的,竟叫我看呆了!
穩穩心神,再看向他時,他卻已經醒了,正好笑地看著我。我又羞又怒,臉上發燙,剛想要說話,他一把摀住我的嘴,是粗糙的觸感——他手指上有厚繭,我才想起如今的處境。羞急之下,我一巴掌打過去,鐵鏈叮咚亂響。
「啪!」脆生生的一記巴掌聲響起。我一怔,他怎麼不躲?
我緊緊地盯著他的面部,見他歪了歪嘴,臉上有無奈,有苦笑,有疼痛,卻沒有生氣,只是皺著眉頭哭笑不得的看著我。這模樣,倒讓我有些後悔和內疚了。
「……」
我倆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這樣保持了多久,才被進來送牢飯的獄卒給打斷。
「喲,都快死了還這麼黏呀!哼,放心,到地府裡可以黏個夠!鴛鴦雙煞,你們作惡多端,今兒讓你們一起死還真是便宜你們了!昨兒個下午,欽差大人已經來了,你們今天午時便要被斬首,現在這頓飯就算是你們的送終飯了,好好吃,多吃點,吃飽了一會兒好上路!」
邊說邊放下牢飯,瞥了我們一眼便走了。
我面上沒甚表情,心裡卻是一時難以接受要被斬首的消息。這皇帝還真是雷厲風行,剛關了人家隔日就斬,就差當場處決了!
看一眼那牢飯,有魚有肉有饅頭,當真是頓「好飯」,只不過,是送終飯!
腦袋要搬家了?腦袋要搬家了?!腦袋要搬家了!
該死的沈毓,他該不是真的是欠了鴛鴦雙煞什麼債,現在要以命相還,還拖上我當墊背的吧?!我可不想這樣死,還是冤死!難道我一朝穿越就是為了當個跑龍套的?天吶,黃鼠狼他到底在搞什麼鬼啊!死亡,那對我來說……
死亡,那麼可怕的字眼……曾經,我至親的人就是在我面前,輕輕地離去……
天,我在想什麼?不行,不能太悲觀了,現在沈毓肚子裡賣得什麼藥我都不知道,也不能只憑臆測。他昨晚說過要我相信他,我真要相信他麼?我兩相識不過十幾日,真要相信他麼?可如今情況,不相信他行麼?我來這個世界也不過十幾日,無依無靠,還有一身毒和不知數的仇人,真正熟悉的人就只有他和陽兒……
現在只能相信他了!希望他沒騙我,希望我的眼光沒錯……
沈毓安撫的對我一笑,我也漸漸地平靜了下來。他起身端了飯菜過來,背對著那兩個看守的人坐下,然後把四個饅頭一一扳開,從其中一個裡面取出了張小字條,瞟一眼。唇角微微勾起,又迅速的將紙條塞在饅頭裡。
他果然早有部署!見他表情,應是一切順利的,我的心也完全放了下來——應該是不用死了……
他又是朝我一笑,取了筷子和另外一個饅頭遞給我,又拿著剛剛的那個饅頭自己吃了下去。
我拿著那個印著髒手指印的饅頭,撇撇唇,閉著眼咬了下去。
美美地吃過一頓飯,我抹抹嘴角的油,拍拍饜足的肚子,心裡給做飯的廚子亮了個大大的拇指——牢飯飯能做成這樣,當真是有點本事!
見我驚恐之色盡褪,又胃口好的搶了他碗裡大半的雞肉,他不禁好笑地搖搖頭,一副全是縱容的神色,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我齜牙咧嘴地衝他虛揮了揮拳頭,然後找了個稍稍乾淨的地方,一臉微笑的做起了飯後運動。其實我在現代時從不幹這種事,今天突然來了興趣,哎,都是無聊惹的禍!
沈毓滿臉黑線的看我完成一系列動作,眼中毫不客氣的展現鄙視之色。我一時疑惑——怎麼招惹他了?
過了不一會,就有幾個官兵進牢裡來將我們帶走。
我和沈毓分別被關進兩個木牢車裡,一路上周圍的百姓人人喊打,聲音一浪蓋過一浪,白菜蘿蔔雞蛋四處亂飛,毫不在意是否浪費!我盡量將頭低著,心裡氣得想吐血——死黃鼠狼,姑奶奶我上輩子欠了你什麼債?!又陪你坐牢又陪你砍頭,現在還陪你挨罵挨打?!
好不容易上了斷頭台——天——你知道我用這句用得有多痛苦嗎?我和沈毓被拉到台上跪著——哎,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這沈毓倒是跪得十分自然嘛!看來是深受荼毒了!
有身為現代人的自覺,我極不想跪,卻被一個官兵一棒打在腿彎上,還是跪了下去……深為自己自尊哀悼的同時,被打地方的鈍痛和猛然跪地的膝蓋骨的一陣尖銳的刺痛讓我疼得倒吸口涼氣。我轉過頭憤憤地瞪了一眼黃鼠狼——都是你害的!
沈毓此時竟真的有些心疼地看著我,眼裡也飛快地閃過一抹後悔之色,我怒氣一緩,仍是給了他一對大白眼。
太陽漸漸地高了,我的膝蓋也跪得酸痛極了,汗水出來,滲進裂開的鞭傷裡,引起一陣又一陣的刺痛。見沈毓,卻仍是副輕鬆摸樣。
天吶,不公平哇,憑什麼他就沒點感覺呀!
正在我想他的計劃是不是出了岔子時,欽差大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