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主子——」丫鬟驚呼,趕忙上前。
濃郁的血腥味充斥而來,汐奚抬起右腳從血跡中退出來,三步之外,一條大黃狗橫死在東苑門口。
「這是誰幹的!」依言急的直跺腳,「這不是白天就咒人嘛。」
「好一個潑人髒水的賤婢!」一道女聲自身後傳來,汐奚回過頭,只見依言面露驚懼地跪下來行禮。
「奴婢見過榕善主子。」
火紅色的錦袍旖旎而來,女子面容明艷,姿態跋扈,頭上,盤的是望仙髻,黑亮的髮絲上,斜插著兩支雙鳳戲珠簪,眉如細柳,明眸皓齒,朱唇不點而紅。錦袍下的身姿婀娜有致,那般姿容,已能傾國。從這一身著衣打扮上來看,汐奚料她來頭不小。
榕善塗滿丹蔻的十指從袖中攏出,媚眼如絲,定在汐奚面上後便不曾移開,「你就是東苑新來的主子?」
「是。」她應答,聲音雖輕,卻不卑不亢。
「侍寢之夜並未見紅,」榕善一針見血,嘴角噙著笑,身姿輕盈繞著汐奚走過一圈後停在她跟前,「爺將這座東苑賜與你,並不表示你就得寵了。」
跪下的兩名丫鬟不敢多言,汐奚沒有想到這事已經傳遍整個園子,而榕善此舉,無異是在自己入住的第一天,給她個下馬威,「這東苑是爺給的,他究竟是何意,我並不敢妄自揣測。」
榕善聽聞,面色微變,目光在那灘血跡上掃過,「開門見紅,果然是好兆頭。」
汐奚不予爭辯,女子見她不再開口,神色便有些悻然,她拾起裙擺後轉身,並未立即邁步,「你知道這座東苑以前的主子是怎麼被逐出去的嗎?」榕善精緻的菱唇微勾起,在久未得到汐奚回應後,嬌笑著朝外走去。
「汐主子——」依言戰戰兢兢起身,確定女子走遠後才輕聲說道,「榕善主子是爺最寵愛的侍妾,園中諸人,誰都惹不得。」
汐奚並未介意,單腿從那條黃狗的屍首上跨過,逕自走入大殿。
豁然開朗,突來的寬敞讓原先的鬱結揮散而空,率先入目的是一副巨大的水墨畫,實木的畫軸伴有淺墨濃香,白色的宣紙上,以狼嚎筆勾勒出紅艷的杏花,細枝末節,端畫的幾近逼真。汐奚忍不住靠上前去凝望,畫的右半側,是廊簷高牆,偏偏,一枝紅杏斜出牆頭。
「這東苑,原先的主子是誰?」汐奚收回視線,朝著身後二人問道。
另一名丫鬟似有顧慮,倒是被依言搶先回話,「這兒曾是肖主子的正院,後來,後來是被爺趕出去的。」
「為何?」
女子察言觀色,在發現汐奚臉上並無慍怒後,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好像是……」她頓下,猶豫開口,「肖主子與人私通,觸犯了爺。」
紅杏出牆!
汐奚凝著那副巨畫,一朵朵耀眼的紅色,如今已然刺目。她行過幾步後來到殿門口,外頭,陽光很好,幾許積落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昨夜的柔情,抓不住,不過是曇花一現,她莞爾,幸虧自己並未當真……
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笑的有些勉強。
他對自己,始終懷有算計,絲絹上的純淨,象徵的,是她的不貞,而她,有口難辯,注定背上罵名,賜予東苑,喻意,更是昭然若揭。
汐奚收回神,朝邊上二人吩咐道,「將園外清掃乾淨,自此,我們就在這住下了。」
進入五月盟是為了什麼,她沒有忘記。
時值正午,兩個丫頭才將園子清理乾淨,賈管家並未再派人手過來,汐奚放下布巾,剛擦拭下額角的汗水,外面就走來一名嬤嬤。
「汐主子,老太君有請,爺和少主在偏廳等您。」
女子洗淨雙手,何事,竟有勞老太君出馬?
她只身前去,據聞,老太君一般很少露面,她所在的沁園位於五月盟北角,鮮少人跡。
跨入正院,其內,海棠花開,繽紛絢爛。
汐奚無心觀賞,抬起的雙目微帶漠然,正堂的位子上,擺的正是那條絲絹。邊上,一把戒尺壓住其邊沿,另一側,則是長鞭盤踞,虎視眈眈。
老太君坐在首位,一襲紫色華服寓其尊貴,髮髻盤的一絲不苟,見到汐奚進來,正色問道,「你就是昨夜的侍妾?」
她佇在堂中央,目光同玄釁不期而遇,「妾身正是。」
「騷蹄子樣,在我沁園還不忘勾搭主子。」老太君斜睨著汐奚的側臉,邊上,站著好幾名侍妾。
不容置喙,老太君指著那條白淨的絲絹,惱羞成怒,「才進園子就不是清白之身,這樣骯髒的人怎配侍夜,來人,打斷她雙腿將她逐出去。」
亦薔面露笑意,邊上諸人均是幸災樂禍。
「慢著。」
汐奚聽聞男子開口,心頭原先的緊繃豁然鬆下來,昨夜一事,只有玄釁能還自己清白。
「釁,可是嫌罰的不夠重?」老太君側目問道。
「我既然要她,就不在乎她是否清白。」玄釁語氣堅定,不容忽視,就連邊上靜默不語的殿澤亦回過頭來睇著他,汐奚菱唇輕呼,男子的視線柔情脈脈落在自己身上,那份突來的轉變,讓她還是有些措手不及。
那種眼神……
她直盯著,想要看透男子的想法。
果然——
在他眼中閃現的,是令人避閃不及的邪佞。玄釁的話,明著袒護,實則,卻已經『證實』了自己非清白之身。
「糊塗!」老太君氣得一掌擊在紅木桌上,「我不同意。」
「不管是否同意,她已經是我的人。」玄釁絲毫不肯鬆口,榕善見狀,小臉微垮,乖巧來到老太君身邊。
「老祖宗喝口茶,莫要生氣。」
僵硬的雙肩在女子的輕揉下稍稍緩和,老太君氣得不輕,回過頭後,在榕善手背上輕拍下,「你若真執意,我也沒有辦法,但是這盟規,不能破。」
玄釁不再開口,殿澤大掌撐起前額,面露無奈,衝著身側女子道,「覓娘,你又來這招。」
「你給我閉嘴!」老太君瞪了男子一眼,卻並無責備。
汐奚隱約知曉不祥,肩頭突如其來的被侍衛給擒住,壓向前,「你們想要做什麼?」
「嘴巴倒很利,」亦薔面露鄙夷,訕然說道,「我們這是教教你做人的規矩。」
侍衛將她的雙手拉出去,老太君目光在桌上掃過一圈,最終落定在那把戒尺上,榕善明瞭,隨即取過交到她手中。
手掌被迫攤開,汐奚嚥下屈辱,她若想要留下,這點苦就得忍過去。
玄釁眼見那把戒尺用力敲在她掌心,女子疼的五指蜷縮,晶亮的眸子微闔,極力隱忍。視線對上玄釁,汐奚將他面上神色盡收眼底,這般偽裝,看不清他是真是假。
手背張開,侍衛將其抵在尖利的桌角,戒尺敲擊下來,疼痛透過掌心傳入手背,尖利刺進骨中,令人週身忍不住戰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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