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纏 西風自涼 第十七章  寢夜
    汐奚望著他瞇起的鳳目,並不惱怒,逕自將腦袋別至一邊,「東西,是你想要的。」

    路聖爵薄唇輕抿,鬆手之後豁然而笑,「汐奚,有時候,就連我都看不透你,為我辦事,你可是真情實意?」

    晶瑩的水珠順著浸濕的髮絲淌下,她隨手一撥,「不管是否真意,我欠你一命。」

    深邃的眸底突聚洶湧,男子面上神色變幻,揮出的掌風激起層層水波,打得女子滿頭滿面,「要再讓我聽到相同的話,我掐死你!」

    他驟然起身,腳步決然而去,汐奚抹乾面上水漬,驚聲追問,「他,可還好?」

    路聖爵駐足,面上閃過轉瞬即逝的難言,濃烈的赤黑色瞳仁微闔,高大挺拔的背部,在女子那一聲脫口而出中僵直,汐奚見他久不答話,急迫的再度開口,「他怎麼樣了?」

    「活著。」男子的回話堪稱簡潔。

    他大步而去,汐奚感覺到涼意襲遍全身,她雙手環肩,衝著路聖爵毅然的背影,幾近低吼,「你不能那樣對他,我們都不能!」

    守在殿外的丫鬟嬤嬤均衝了進來,女子身形狼狽,直到她們行至自己跟前才怔忡回神。她背過身,將心頭泛起的酸澀強壓下去,「我沐浴好了,你們到外頭候著。」

    眼眶中,彷彿有冰涼的東西在流溢,汐奚仰起腦袋,起身後著衣。

    夜色如稠,一捧白色的絲絹垂掛在張開的雙臂上,汐奚跟在一名管事嬤嬤身後,行廊間,只有二人交替的腳步聲。

    「汐主子,呆會別忘了將這絲絹鋪在爺的榻上,」嬤嬤邊走邊交代,踏入東宮的前院後,便不再向前,「您自個進去吧,裡頭,我們不能進。」

    這東西,她懂,聖潔的白色絲絹,與之相襯的,該是妖嬈艷麗的純淨。

    她徒步向前,一步,兩步,三步……

    步步,將自己送入這座諱莫如深的內苑,腳踝堅定向前,月明星稀,猶如在女子肩頭披上一件白色嫁衣。

    踏入內殿,雙目巡視一圈後落在那張九格紅床上,男子已經躺下,淡黃色的寢衣落下半邊,耷在床沿。

    「你來遲了。」他慵懶啟音,並未不悅。

    汐奚站在殿中央,進退不得,藏在絲絹下的柔荑不自覺握起。

    「過來。」男子再度開口,在汐奚走近後,才單手撐起上半身。及腰長髮垂在身下,寬鬆的寢衣更是鬆開一大片,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玄釁見狀,一把扯住她皓腕,用力將她拉向自己。

    驚呼被咬在齒間,她腿彎輕跪坐在榻沿。小巧的鼻樑突地抵在男子堅挺上,她雙目微怔,想要避開,腰間卻被一雙鐵臂鉗住,動彈不得。灼燙的呼吸聲近在鼻翼,汐奚眼簾微抬,男子放大的俊顏邪魅致命,危險霸道。

    「身上,好冷。」玄釁開口,溫暖的氣息在二人的對視間流溢,他雙手微用力,擁緊女子後,雙雙倒向床榻。

    那條絲絹被丟擲於一邊,汐奚被他困於胸前,玄釁感覺到懷中的僵硬,他左手輕抬,卻見女子俏臉微側,似有閃躲。

    「你怕什麼?」掌心落在她前額,修長好看的五指順著墨發輕梳。

    汐奚聞到他袖口溢出的龍涎香味,令人陶醉,滿室的窒悶突然變得柔和起來,玄釁食指在她面頰上拂過,女子的目光隨著他指尖游移,落在自己唇畔。

    男子睨著她嬌柔的紅唇,陰魅的眸子低垂,面容壓近。

    世人所說的果然不假,這名男子,長相堪稱絕美,張揚而不女氣,霸道中又顯陰柔,鳳目深邃,薄唇寡性淡泊。汐奚不敢亂動,他的唇近在咫尺,只要自己開口,就能完全碰觸到。

    動作在最後一個曖昧間收住,玄釁撐起右臂,掌心托起半邊俊臉,「你相信,一個女人會為了男人,放棄所有麼?」

    汐奚目光越過他頰側,高床上,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灼灼其華,掩蓋了燭火的燦爛,「爺呢,信嗎?」

    「信,」男子說的很篤定,一縷墨發化為他繞指柔,他伸手將她的臉扳向自己,迫的二人四目相接,「我要女人,就要她的心。」

    汐奚抿起的嘴角微勾,「這麼多,要得了麼」

    男子忽然爽朗而笑,他大掌貼在女子背後,兩具身軀緊緊貼合,彷彿沒有隙縫。玄釁將錦被蓋上,汐奚感覺到身後的手並未有所動作,防備的肩頭,這下松下。

    雙目微闔,男子身體傾斜過來,半邊重力壓在她手臂上,他似乎並未察覺,手臂橫在她腰際後,便熟睡過去。

    汐奚睜著兩眼,手又抽不回去,只能動也不動地窩在他胸前。

    須臾後,玄釁的呼吸聲逐漸沉穩,她望著男子胸前那墨黑的長髮,猶豫片刻,伸出了小手。指尖擄過,順滑如絲綢,沒有一根銀白之色。汐奚抬頭望去,男子的下巴就抵在自己頭頂,魅惑的俊臉,沉靜異常,更難琢磨。

    夜涼如水,汐奚縮緊身軀,她闔上雙眼,雖然很冷,卻並沒有朝他靠過去。

    熟睡中,連呼吸均是小心翼翼,玄釁黑眸睜開,在確定女子睡著後,這才將雙臂收回。瞳仁中未散去的柔和在他轉身間,消失殆盡,不過半盞茶的時間,他們卻已是背對而眠,同床異夢。

    耳邊傳來窸窣聲,汐奚警惕醒來,發現玄釁已經起身,黑色的龍蟒蛇紋衣衫著在身上,氣勢凜冽。

    「妾身起來晚了。」她趕忙掀開錦被,想要上前服侍。

    「無礙,昨夜,我也睡得很熟。」玄釁扣上腰帶,睬了女子一眼,汐奚將略微凌亂的寢衣整理下,心頭不免泛上懊惱。這麼多年來,她一向淺眠,從未有過昨晚那樣的反常,玄釁披上袍子,旋身之際,亦有沉思。

    昨夜,確實是自己睡的最好的一晚,很舒服,也很安心。

    管事嬤嬤已在外守著,玄釁俊目掃過榻上那塊依舊白淨的絲絹,眼角帶過之際,人已走出東宮。

    嬤嬤進來時,眼神曖昧,她急匆匆來到床榻前,慇勤的目光在瞥見那抹白淨後,沉澱下來。她迅速收起那塊絲絹,眼神鄙夷地瞪了汐奚一眼,大步而出。

    晉陞為主子,賈管家將東苑派給汐奚,收拾妥當後,由嬤嬤領過去。

    走上石階,正值紫籐花開時,東苑外的長廊上,佈滿層層疊疊,垂掛的花.蕊顆顆傲放,淡雅別緻。

    兩名丫鬟跟在她身後,園中雖然已經輕掃,卻仍擋不住林葉落下。

    汐奚跨過高檻,裙角一絆,整個人向前栽去。趔趄的步子好不容易收住,單薄的繡鞋卻踩在一灘血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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