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釁居高睨望,身前的女子只及自己胸口處,她腦袋微揚,扣著的繃帶還未解去,面龐髒污不堪,雙目只是謹慎地瞪著他。
男子墨發披肩,雙手環在胸前,俊美絕倫的五官猶如刀刻般,輪廓消刻得很深,嘴角,在對上她眼中的防備後,慢慢噙起,本該是一副雋美的面容,可是看在汐奚眼中,卻平添了幾分戾氣,有那麼一種人,他不消言語,神采之間,便能給人以致命的蠱惑,讓你心神難安。
狹長的鳳目,剔透出來的……
汐奚緊盯著男子的眼眸,在微微瞇起之時,整個身子朝後退一步,他瞳仁中,閃現的是異於殿澤的邪惡,順著肆意而開的眸光,攫住她那一閃而過的驚恐。
「我找錯地方了。」汐奚想起那三日之約,她壓下眼簾,想要從他身側穿過去。
男子並不如她所願,袍角飛揚後,長腿跨在她身前,「找錯地方,你在找什麼?」
汐奚不得已,只得頓下來,「今日北荒營特赦,我就是出來走走,到了這半山腰,才發現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是麼。」
玄釁性感的薄唇輕啟,陰柔的語氣,極魅,極邪,高大的身影,已然遮去女子頂上光陽,「想要逃走,這兒也絕不是出路。」
汐奚環望四面峭壁,地勢險惡之餘,天氣亦陰寒的嚇人,「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說,我們的命就捏在你手裡,你不放手,我們休想活著出去?」
男子不置可否,望著她面上凸顯出的幾許憤怒,他薄唇淺勾,語氣無情,「是!」
汐奚心頭一沉,生顯出絕望,「我們三個,能不能同時走出北荒營?」
她面帶希翼,男子側著腦袋,那聲音,汐奚熟悉極了,就同他當日在轎中的語氣一模一樣,「不能,」他頓下,邪肆啟音,「我說過,三個之中,必要留下一人。」
女子不再出聲,這樣的人,就算求他都不會有什麼用,汐奚見他依舊擋著,雙手抬起後用力將他的腿推開。
「去哪?」玄釁望著她擦身而過的背影,略帶調侃說道。
汐奚逕自向前,俯瞰而下,她眼神犀利,只是順著來時的路望去,「等死!」女子握了握拳頭,腦袋轉過來半邊,睇著他那副邪魅的面容,「我放棄了,乖乖回去等死。」
玄釁在與她對視間,捕捉到她眸中的一絲敏銳,那一角洩過去的陽光,豈是放棄。
就在汐奚大步朝著山腳下走去時,男子掌心揮開轎簾,鑽了進去。
惜翎左等右等,心中不免擔憂,望著陡峭的山巖,她剛要冒險上前,卻被突然搭在肩上的柔荑給止住腳步。
驚慌失措的回眸,見到身前的面容後,她忙拍了拍心口,「眉雅,你嚇死我了。」
「噓!」女子修長的手指豎在菱唇前,一手將她拉至岩石後,「汐奚人呢?」
「去找路了,」惜翎將腦袋探出去,頭也不回說道,「去了這半天,怎麼還不回來。」
眉雅抬起頭,望著不見天日的懸崖,她背靠石壁,頹然說道,「惜翎,這兒是北荒營,除了五月盟,誰還能帶我們出去?」
女子轉過頭來,眼神已然沮喪下來。
眉雅睬著她的雙目,一手拉住她的皓腕後靠上前一步,「惜翎,我們三個之中,就數你是最好看的。」
她面帶不解,囁嚅開口,「眉雅?」
「雖然汐奚說了,要我們三個一起走出北荒營,可是談何容易?我們的命握在人家手中,就算是真要我們自相殘殺,又有什麼辦法?」眉雅一手掏入袖中,摸索片刻後,拿出樣東西放在惜翎手上,「這個,你拿著。」
她端詳著掌心中的瓷瓶,微微握緊後,忐忑問道,「這是什麼?」
「白玉露,我偷偷用平日積攢下的幾粒碎礦和獄卒換來的,」眉雅落底聲音,湊到她耳邊,「他們說,外面,那些南方的女人都用這些,一白遮三丑,這個最好不過了。」
惜翎面露幾許欣喜,她雙手把玩著那個精緻的瓷瓶,「那汐奚也有嗎?」
眉雅眼簾低垂,雙手交疊在一起,她面帶正色,朝著希翼的女子說道,「惜翎,如果決定權在你手中的話,三個之中非要留下一個,你會留下誰?」
她一頓,雀躍的神色僵硬在臉上,惜翎望著手中的瓷瓶,「眉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今日,已經是第二天,如果我們三個真要同時站到一起的話,五月盟選人,定是以容貌為準,惜翎,難道你不想走出北荒營嗎?」
「我想,」她回答的斬釘截鐵,喉間,那傷口隨著呼吸猶在隱隱作疼,「可那是汐奚,不是別人,我們說好了,誰都不會丟下對方的。」
「對!」眉雅忍不住將聲音提高,「你以為我想嗎?可不那樣的話,我們三個誰都別想出去,我並沒有害她,這只是個機會,惜翎,你不要的話,就讓出來吧!」
一時語塞,她找不出話來反駁,手中的瓶子正如她此時的心情,驚濤駭浪,不斷翻騰。身後,沿途而來的腳步聲愈見清晰,眉雅急忙抬頭望去,先一步擋在女子身前後,輕柔說道,「汐奚,你回來了。」
她一天一夜未闔眼,神色顯得有些疲倦,「我們回去吧。」
越過眉雅,在離惜翎幾步之遠時,女子雙手掩飾地垂在身側,右手不著痕跡的將那瓷瓶偷偷藏入了袖中,「怎麼樣,汐奚,找到什麼了嗎?」話音落定後,她同眉雅對望一眼,才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發抖。
「沒有,那邊只是懸崖,壓根沒有路。」
惜翎緊抓著袖口,在女子走出幾步後,緊隨了上去,眉雅望向她的側臉,二人明瞭,誰也沒有說破,一路上,均是沉默的各藏心事。
回到地牢中,卻發現地上已是濕漉漉一片,髒污的人群圍聚在各自的牢籠中,不知在爭奪什麼,「讓開,我先——」
「你們都滾開,」一名女子扯開堵在跟前的人牆,雙手掬起水後拚命往臉上澆去,相互之間推搡,更有罵罵咧咧的聲音傳出來。
「就這麼點水,誰敢和老娘搶!」
「你當你是誰啊,滾開——」
汐奚掀下眼簾,逕自走入牢中,李阿婆像是才睡醒,見到幾人進來,半坐起身子,「就這麼點水還搶個不停,也不知道人家五月盟看不看得上。」
「李阿婆,出什麼事了?」惜翎先一步來到她身側坐下。
「方纔獄卒給每個牢房派發了一盆水,說是只要將臉蛋洗洗乾淨,這話夠明白了吧,」李阿婆挪下位子,整了整身下的稻草堆,「這走到哪啊,靠的都是一張臉。」
三人相視而望,汐奚走到角落後,雙腿屈起,只是仰望著天窗外。
眉雅深呼入一口氣,那盆清澈的水就放在牢房中間,她上前幾步,倒映的水影中,能看見自己那辨不清五官的臉。
「你們洗吧。」汐奚腦袋側靠著囚籠,扭過頭來說道。
眉雅將視線從盆中抽回來,她喉間哽動下,幾步走到女子身側,「汐奚,現在不是強的時候,你忘記我們說的了嗎,要一起走出去。」
惜翎撕下一片袖子,浸濕之後回到她身邊,「眉雅說的不錯。」抬起的小手略帶幾分心虛,濕布巾沾上她小臉時,汐奚冷的一縮,也沒有拒絕。
並沒有使多大的勁,隨著濕巾的擦拭,露出的是一張白皙的小臉,纖細的柳葉眉下,膚如凝脂,天然去雕飾。她雙目迷離,只是瞅著牢籠外,並沒注意到惜翎突然頓下的動作,眉雅側目望去,她小嘴驚歎的微微張開,有些吃驚,「汐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