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宮大殿。
地上杯盤狼藉,桌子也給掀翻了。
麗妃撫著面頰摔倒在地上,回頭怨怒地瞪著魏拓,「大王,無緣無故你打我做什麼?」
「你!你這個不安於室的賤人!你做的那些好事,今天寡人都弄清楚了!」魏拓氣得渾身瑟瑟發抖,一把將麗妃從地上拎了起來,揚起大掌。
舉麗妃哭得凌亂,叫喊道,「大王,你不要聽太子殿下胡說八道啊!臣妾和他素無瓜葛,是他屢次糾纏,多番調戲……啊!」
「你這個賤人,原來還不止那個趙統領一人,竟然和清璇都勾搭上了?你還要不要臉?」
麗妃撫著臉頰,莫名其妙地張大眼眸,「大王,你說什麼啊?什麼趙統領?你說那個趙遠山,那怎麼可能?臣妾怎麼可能和他有苟且之事呢?」
還「你不必多說!那流言都在宮裡散播了將近一個月了。若非寡人今天心情欠佳才會四處走走,還,還真就一直被你蒙在鼓裡?」
「什麼流言四散了一個月?大王,你要相信臣妾啊,那都是有心人要中傷臣妾,臣妾沒有啊……」
「你這個賤人你還敢狡辯,寡人……啊,啊,啊!噗!」魏拓一手撫住胸口連連後退數步,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黑血。
「啊!」麗妃嚇得跳了起來,連滾帶爬往外衝去,「來人,來人哪,快宣太醫進殿!」
「你這個賤人你竟敢下毒?」魏拓捂著胸口,眼睛瞪著被他踢翻在地的佳餚美酒,忙勉強支撐著取出一隻寶玉匣子,抖著手從裡面掏出一隻白淨小瓷瓶。
不要緊,不要緊,他有保命金丹,只要金丹在手,他就能坐擁江山,千秋萬載,不怕,他不會死的,不怕!
「太子殿下駕到——」
魏拓手一哆嗦,那一瓶玉色藥丸便呼嚕嚕滾了一地。
其中一顆被魏清璇踩在了腳底,過了許久,他才抬起腳,淡淡地望了一臉狗屎臭的魏拓一眼。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麗妃望著魏清璇陰沉不定的面容,驚慌失措地問道。
「麗妃以為,本宮會這麼蠢得坐以待斃,任憑你們把我拉出去砍頭嘛?」
「你……」麗妃瞳孔皺縮,似乎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父王想要坐擁江山,千秋萬載?」魏清璇彎下腰,拾起地上一顆玉白藥丸,笑吟吟地看向一臉菜色的魏拓,「長生不老,逆天改命?似乎不大可能了。」
言罷,那藥丸在他手中化成粉末。
魏拓氣得撲了過去,「你這個逆子!寡寡人早就知道你是個逆子!十年前就知道!逆子!」
魏清璇狠狠將他拂倒在地,「大王你要這麼說,也無可厚非。兒子要不是早做準備,留有一手,今天不還是會死在大王手上?難道大王就會對我們母子手下留情?」
「你,你……」
「父王你這輩子窩囊無用、毫無建樹,若不是身邊有諸多老臣鼎力相助,你以為你坐擁的天下如今還會姓魏嘛?」魏清璇冷嗤一聲,「你和聖朝先帝有什麼區別?一樣昏碌無為、征歌逐色,卻還妄想霸著你這張王位,千秋萬載?哼,簡直就是笑話。」
「你,你,你……」魏拓氣得發出絲絲縷縷的顫音,一根手指頭戳在太子面前,抖呀抖呀,抖了個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不要怪我心狠父王,做大事的人,不能顧慮太多。」魏清璇拂袖走至魏拓面前,揮揮身後一幫臣子,「你知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如此不得人心?因為你昏庸!你貪圖女色,你被這個妖女弄得昏了頭!」
「兒子要不是部署妥當,怎麼可能回平陽城來給你活捉?」
「你,你是早有圖謀啊!」魏拓吐了一口血,一手捂著胸口連連後退了幾步,眼睛餘光瞄著地面,尋找那幾粒滾得不見蹤影的丹藥。
「父王你不一樣狠?要不是你先不顧骨肉親情,我怎麼可能會反擊?你十年前就圖謀將我送往山上,這麼久以來,你有沒有召我回來過?沒有,因為你打心底裡不希望我與三弟回來!」
「你……噗……」
「大王你已經活得夠久了。」魏清璇淡淡地拂袖落座,清冷的眸光掃了一眼魏拓,麗妃。
麗妃那女人正爬在一邊渾身抖得猶如篩糠。
「寧國公求見!」
魏拓慘白的臉,倏地升起死灰復燃般的鬥志,朝門口爬了幾步,轉眼就見,一身戎馬裝束的寧國公,腰懸佩劍,與神鋒營大將軍向奎,驍騎營大將軍佟磊整齊劃一地步入衡陽宮大門。
「國國公,國公,快,快抓住這幫逆臣賊子,寡人,寡人必有重賞!」
寧國公憐憫地望了他一眼,轉身對太子行了一禮,「微臣收到信號就即刻趕來宮中,微臣來遲一步,請太子恕罪。」
「不要緊,舅父你來得正是時候啊。」太子笑著點點頭,起身走向前。
「你們,你們早早就勾結在一起了?」魏拓恍然大悟,險沒口吐白沫。
「本宮說過,若非早有部署,一切皆妥善佈置,本宮不會這麼笨回來自投羅網。本宮從十年前就知道,一旦我和三皇弟踏入平陽城,就必然會被父王你軟禁。」
「大王你不要怪微臣,是你做的太決絕了。」寧國公拱手說道。
「本宮答允過一個重要的人,就算捨去這條性命不要,也一定要保全寧府上下平安,舅父你不必感到內疚,你幫我就是幫了大魏,普天下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都會感激你的。」
「你……」魏拓氣得頹然歪倒在地。
「德子,還愣在那邊幹什麼?還不把詔書遞給大王過目,時候不早了,大王早早簽署完,就早早安歇吧!」魏清璇負手立在大殿中央,譏誚的眸光掠過魏拓瑟瑟發抖的身軀。
魏拓伸手接過那份錦黃詔書,托在手心不停地顫抖,眼睛發直地望著那詔書的緞面兒,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們,你們……你們……」魏拓伸手指著眼前一幫垂著腦袋的老臣子,「你們全都是過來逼迫寡人,你們……你們全都是犯上作亂的逆臣賊子啊!」
「請大王簽署詔書!」震西大將軍關炳虎等人齊齊下跪,異口同聲懇切地請求道。
「大王老了,是時候退位讓賢,安享晚年了。」大臣王朔雙手向天微微一拱,笑道,「大王大概不知道,太子殿下在被大王流放出平陽城這十年間,為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吧。」
「殿下的孝義仁德,在民間廣為流傳,大王你久居深宮,一無所知,如果大王願意踏出宮門四處去走走,也許就不是今天這個局面。」
「請大王簽署詔書!」
魏拓頹然倒在地上,驚恐無比地望著眼前眾人。
門外傳來一陣啼泣。
不久後,有人通傳:王后娘娘駕到。
魏拓臉如死灰般看向門口,一襲素裝走入衡陽宮大門,神情嚴厲的王后娘娘寧素雅。
「王后,王后你來得正好,快點勸勸你兒子,讓他不要這麼做!寡,寡人知道錯了,只要你們不為難寡人,寡人什麼都願意做。」
「太遲了大王!大王的所作所為已經傷透臣妾的心,臣妾在離開鳳鸞宮的那一天就告訴自己,大王與臣妾恩義不再,早就一刀兩斷!」寧素雅佈滿冷意的雙眸凝了他一眼,繼而扭頭看向躲在一邊瑟瑟發抖的麗妃,手指驀地一指,「來人,把這個賤人抓起來!!」
「你,你要幹什麼?大王救我,大王救我啊……」
寧素雅上前轟了她一耳光,「你這個淫邪無恥的賤人。你後宮弄權,與人苟且,如今又毒害大王,本宮要在全天下臣民面前,賜你死罪!」
「沒有,沒有啊,我沒毒害大王,沒有啊!」麗妃抬眼望著唇邊挾著諷笑的王后,突地明白了過來,一手指著王后大叫,「哦,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是你,是你們在大王的食物裡下毒,你們想嫁禍我,你們……」
麗妃嘴唇哆嗦著看向門口,兩名手持白綾走入的太監,恭敬地向王后與太子行了一禮。
麗妃驚恐地瞪大眼,她似乎看到一切大勢已去,她看到死亡的陰影,看到她以前從來沒有看過的事物在眼前凌亂的飄蕩。
她徹底慌了心神,連連後退擺手,驚叫著,「王后,王后你饒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太子,太子殿下求你饒了我,饒了我吧……」
「昭告天下!」隨著王后寧素雅冷淡的聲音慢慢揚起在廣殿上空,一卷死神的白綾繞上了麗妃的脖頸,兩個小太監同時扯起這條白綾,分兩個方向使勁狠拉。
「麗妃與人苟且、淫亂宮闈一事被大王撞破,麗妃生恐大王追究其罪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毒殺大王,其心可誅,其行可鄙!現賜白綾一條,絞死衡陽宮內,其屍身拖出去餵狗!永不得入皇陵落葬!」
「遵旨!」
「大王你累了,今後就在衡陽宮中好好養著吧,朝政之事,本就不是你喜歡的,就悉數交給璇兒吧……」魏拓睜大渙散的眼眸,看著王后走入內殿,看著宮人捧出金印,看著他們在詔書上堂而皇之地蓋了上去。
有人在高聲宣讀詔書,魏拓腦袋已經昏沉地即將失去知覺。他只隱約聽到一些什麼,卻好似什麼都聽不到了。他聽到寧國公帶頭呼喊「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殿內殿外,充斥著將士們歡欣鼓舞地叫聲。
他好像死了一樣,又完全什麼都聽不到了。
乙亥年七月十八,魏國大王拓,禪位於太子璇,從此即將開創一番屬於大魏的輝煌……
「阿爹你實在太帥了!我原本以為你極為迂腐,只知愚忠守舊,沒想到你居然這樣聰明果敢,我太崇拜你了,阿爹,你是我心目中真正的大英雄!」
寧國公聽到興奮的叫聲,眼睛登時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