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御風此話一出,嵐西的表情一下僵硬了起來,嘴唇深深地抿成了一條直線,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所處的地位有多麼的卑微,是生是死完全在別人的一念之間。她的眼簾微微垂下,掩住眼中的郁色。以前的她真是太天真了,總以為主動權在她身上,只要她願意,隨時可以抽身離開,卻忘了皇家的白食哪有那麼好吃……這些人,一個看你不順眼,便是要你的命!可惜,她卻笨得貪圖安樂,喪失了白天這個最好的時機。
哎,如果有月光寶盒多好!她無奈地想望著那無處可買的後悔藥,只讓自己沮喪了一下子,便做出了也許不是最好,卻絕對中庸不過的回應:「王爺,切莫誤會,嵐西自願離去本欲消王爺心頭之慮,不想卻是適得其反,還請王爺明鑒。這些年來王爺待嵐西不薄,嵐西對王爺絕無謀害之心,自問問心無愧。請王爺儘管徹查此事,也好還嵐西一個清白。」
她說完之後,那龍御風卻又是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看得她緊張得以為自己剛才又說錯了什麼,忍不住在心裡把剛才說的又回顧了一遍……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
就在她緊張兮兮的當口,六王爺突然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不高不低地說道:「你先下去吧。」
啊?嵐西被他的善變攪和得一時反應不過來,愣了一下後,想著君心難測,想著多說多錯,只是恭敬地行了個禮後,便得體地退下了。
在她離開之後,忠心耿耿又想在王爺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的侍衛長鍾幸忙不迭請示王爺大人:「王爺,您看是否需要派人……」
「不必。」龍御風拿起茶杯,淡淡地說道。
「可是屬下擔心……」鍾幸本想在說些什麼,但沒說完,便見那六王爺高深莫測地勾了一下嘴角,笑容之中帶著一分譏誚兩分自信。
「本王從不認為是她。」
那……鍾幸聞言,心頭更是不解:既然這樣,王爺剛才為何要那般表現?只為故意嚇唬那位嵐西夫人?
他心裡雖然想不明白,但王爺不說,他自然也不敢質問於王爺,只得吞小了滿腹的疑問。
只不過,他不敢問,不代表在場的另一個人不敢。這不,夢蝶夫人在遲疑片刻後,忍不住柳眉微皺,玉唇輕啟:「王爺,既然如此,為何您剛才還要……」
可惜,在兩人殷殷期盼的眼光中,龍御風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話分兩頭說,另一方面,嵐西在離開四方苑後,滿腹心事地走回了茜草苑。一路上,她想著這些天發生的一切,越來越覺得自己是一步錯,步步錯,越是想隱瞞一些事情,就越是把自己逼到了一條孤獨無援的絕路上。本來六王爺應該是保護她不受柳煙之害的助力,可是因為她太過自信以致處理不當,反而差點讓六王爺成了她的敵人。難道這就是柳煙的目的?
懷著這個疑問,她走進了竹門大敞的嵐西苑。不同於她之前離開時這裡被火把照得一片通明,此時院子裡烏漆抹黑的,只有房間裡投出的燭火稍稍照亮了門檻前的幾階台階。嵐西加快腳步往燭火的方向走去,就在快要接近台階的時候,她突然看清了屋內的狀況,然後面色大變,眼眶幾乎瞠到極致。
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快地跑上台階,跨過門檻,然後不敢相信地看了躺在地上的葉荷一眼,再然後有些恐懼的目光慢慢地怯怯地往床的方向看去。
床上的被子有些凌亂,但還是能一眼就判斷出上面空無一人。
一一!?
嵐西猛地倒吸一口氣,編貝玉齒狠狠地咬住了下唇,雙手狠狠地握成了拳頭。這一次,不用揣測,她都確信令她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柳煙!
她恨恨地念著這兩個字,這一刻,終於遲鈍地明白了:今晚的這一切原來都是為了這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原來目標根本就不是她,原來前面的一切不過是障眼法,原來對方的目的不過是調虎離山,原來……現在才想明白,一切都遲了。
她重重地喘著氣,隨即又捂嘴試圖壓抑自己的情緒,之後又喘氣,然後再次捂嘴……好一會兒,情緒終於緩和了一些。
看著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葉荷,她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去,眼睛落在葉荷白皙的脖子上。她伸出右手,試圖去碰觸她脖子上的血脈,可另一方面又害怕指下的會是那冰涼的僵硬的肌膚於是手指遲遲不敢放下……
如果她連累了葉荷,那……
她看著葉荷可憐嬌俏的側臉,不敢再想下去,但手指終於又往下移了半寸。在她的手指即將沾上葉荷頸子上的肌膚時,她突然停住了動勢,大眼微瞠,其中充滿了驚喜。她剛才沒看錯吧,葉荷的鼻子似乎因為呼吸嗡張了一下,所以——
葉荷,她還活著?!
一下子,嵐西彷彿鬆了一口氣一般軟軟地跪了地上。
還好……她吐了口氣的同時,眼睛微酸。葉荷的安然無恙總算讓她漸漸地冷靜了下來:柳煙的最終目標不是一一,還是她——或者說「嵐西」這個人更為恰當一點,所以一一應該暫時無恙。關鍵是柳煙她擄走一一,到底想幹什麼?而這一次,她到底該告訴六王爺這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