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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對上的一瞬間,那少年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驚喜與激動,迎上前來,行禮,微笑道:「楊凌先生門下林桑林子陌,見過李兄。」
我看著面前少年,看著他眼神裡的驚喜,愈發迷惘起來:「我們……認識嗎?」
林子陌笑了笑,說道:「剛才在書院裡,在下也去看過熱鬧,李兄或者是那時見過吧。」
林子陌的笑容,溫潤的就像美玉。那眉宇之間的神態,還是說不出的熟悉……我搖了搖頭,問道:「之前呢?」
林子陌深深的凝視著我,片刻才說話,聲音竟然嘶啞了:「公子,你果然將我忘記了。」
他竭力保持著聲音的平靜,但是,我聽出了嘶啞後面隱約的顫音。
風行烈竄過來,大叫道:「喂喂喂,漂亮的小弟弟,你打什麼啞謎啊……」
林子陌後退一步,與風行烈保持距離,面上依然是微笑:「見過風公子。」
不管風行烈在鬧什麼,我依然是一肚子的迷惘,只能飛快的調動我所有的記憶……
只是,這個眼熟的少年,依然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
林子陌伸手,從懷中摸出了一件什麼東西,手掌攤開,遞到我面前:「今年元宵節的時候,是公子您,將我薦到先生的門下。」
「你……」我這才記起來了,面前這個少年,竟然是當初那個怯生生的小正太!只是,一年不見,小正太長大了,那神情,那氣度,發生了極大的變化,竟然讓我認不出來了!
林子陌將玉珮收回,放進懷裡,眼睛看著風行烈,微微笑道:「一年前,李公子曾經對我有過大恩。他施恩不望報,再下卻是不敢忘懷。」
風行烈眼睛瞪得溜圓,看著我,說道:「嘖嘖,塵!一年之前,你在這裡,貌似是很風光的樣子?你是這裡的人?」
我面上滯了滯,說道:「一年前,我母親曾在這裡停留了幾個月。」其他的話,是不敢多說了。
林子陌笑了笑,說道:「剛才的事情,先生已經聽聞了。不過他不負責招生事宜,林先生的主意,也不能否定,因此派我送了幾本書過來,說:公子才華,所謂論道,他是放心的。不過有些論道的規矩,公子不見得知道,所以派我送三本筆記過來,公子三天時間,熟悉一下也好。」說著,恭恭敬敬,將三本書送上。
我怔了一怔,順手接過,說道:「林子陌……子陌,我當初與你說過,咱們是朋友論交,你就叫我名字吧……我叫同塵,他們都喜歡叫我塵。」
林子陌道:「叫名字……似乎有些不妥。公子年紀比我略大,那我稱呼公子為兄長,是否可以?」
我笑了起來,說道:「自然可以!」
風行烈笑嘻嘻道:「你這小兄弟,卻是會順著桿子爬!」
……
接下來的幾天,我每天去一趟冶煉場,其餘的時間,就在看書。
楊先生送來的書,也是尋常書,不尋常的,是楊先生在其中記下的筆記。用我現在霉女的眼光看來,這些筆記也有迂腐之處,但是,這些書,卻有利於我迅速的瞭解大興人的思維,有利於我更深入的瞭解這個社會的意識形態。
是的,儘管穿越已經十多年,但是這十多年裡,大多數時間,我都在享受生活,都在胡鬧。我瞭解上流社會生活的那些小情調,瞭解封建社會對婦女的威壓,但是,我其實沒有系統的讀過這個時代的書,沒有真正的瞭解整個社會的意識形態。
而後世的知識告訴我,意識形態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卻是對整個社會的前進方向起著主導的作用。
既然打算進入這個社會,既然打算盡我的努力去改造這個社會,那麼,這個社會的意識形態,我不能忽略。
風行烈也在看書,這傢伙,性子算是被我按捺住了。他也曾想抓著偶爾空閒的藍十三,比試比試武藝什麼的,但是我一句話將他留在了原地:「三天後咱們的入學考試,你要我一個人幫你考嗎?」
正在看書的時候,門外又想起了敲門聲。如意走進來,笑道:「林公子又來了。」
林公子,也就是林子陌,三天裡,平均一天一趟。或者送書,或者送筆記,有時還送來一些南山書社的小道消息。放下書,站起來,笑著與林子陌打了一個招呼:「你送了什麼好東西來給我們?」
林子陌道:「偶爾抄來了一份上次南山書社與別人論道的記錄,就趕忙送來了。也不知有用沒用。」
接過林子陌手中的稿子,眼睛卻不由自主定住。
林子陌的手上,還有墨跡。這樣一個有著翩翩風度的美少年,居然連手上的墨跡都沒有洗乾淨?
目光留在林子陌的手指上,林子陌立即發覺了,下意識的縮回手,笑道:「你慢慢看罷……本來我與先生說,明天申時才開始,還有準備時間。」說著就離開了,臨走之際,目光竟然有些畏縮。
我的目光落在稿紙上——數十頁稿紙,墨痕嶄新。有個別地方,墨跡還沒有完全乾透。
這是偶爾抄來的記錄?
字跡工工整整,那是林子陌的字……忍不住微笑起來,這個小正太,倒是一個有心人呢。
數千字,抄下來,好大的功夫啊。
風行烈跳將過來,伸手來拿稿子:「塵,什麼好東西?」
我哼了一聲,將稿子收起來,說道:「烈,你先將楊先生給的筆記先讀透了,心急吃不得熱豆腐,這些東西,還是我先看著罷!」
三天時間,轉瞬即過。我和風行烈來到延川書院那個院子中的時候,裡面已經是人山人海。
對於延川書院的學子們來說,這可是一件大事。也是,作為書生,每天就是讀書讀書,雖然說書中自有黃金屋與顏如玉,但是生活還是不免枯燥乏味了一點。現在居然有一場辯論賽可以看,大家還不都來看熱鬧?
當然了,還沒有進場,就聽見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那自然是屬於南山書社的。
歐陽毅一夥人已經入座了,十二個青年書生,齊齊整整擺在那裡,果然是好氣派。歐陽毅作為其中的領軍人物,笑瞇瞇的站起來,向下面的人拱手,下面又是一片歡呼聲。可惜,這個歐陽毅,實在有些邋遢,有損他那風度了。
風行烈悄悄笑道:「塵,人家好大的聲勢!」
我白了他一眼:「你害怕了?」
風行烈挺起了胸膛:「怕什麼,有你這個天下第一才子在,我怕什麼?」
我忍不住失笑:「什麼天下第一才子,你不怕笑掉人家的大牙!」
正悄聲說話,卻聽見身邊爆發出嘲笑聲:「看哪,連《論語》都背不出來的兩個才子,來了!」
四周的目光,齊刷刷集中在我們身上。
恍若無事,微微笑著,上前,見過諸位做裁判的先生,又向對手拱手行禮,我安安然入座。
哼哼,咱是霉女,這樣的嘲笑就想讓咱難堪,沒門!
無論什麼時候,咱都要保持良好的風度!
見我如此,四周的嘲笑聲,不自覺輕了幾分。
含笑的眼神在下面掃過,四周的嘲笑聲,竟然……消失了。
這就是眼神的威力。當初當教師,這個眼神,咱是專門練過的。自信,沉穩,淡淡的威壓,全都融在一眼李。當年靠著這個眼神,收服過不少搗亂學生,鎮過很多亂哄哄的場面。今天行使出來,果然還相當有效。
回過頭,正對上主位上幾位裁判先生的目光。在他們的目光中,我看到了詫異,也看到了……讚許。
還沒等我坐定,對面一個青年書生就站了起來,拱手為禮:「在下張詡,有一問題向學弟請教:『其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這一句,不知學弟做何解?」
言辭溫婉,氣勢卻是咄咄逼人。
很明白,一開始,就將我往「不孝悌」「犯上」上套了。這可是大罪名。真要被他們坐實了,我這輩子也別想混儒林與官場了。
(呼呼,兩更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