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幾人的身影走遠後,花叢之後,早該走遠的青蓮的身形卻路了出來,本就媚眼如絲的鳳眸裡,此刻夾雜著幾許他自己也不曾發現的懊惱和負責之色,緩緩蹲下,抱起那張琴的同時,問道空氣中極微薄的血腥味時,他眸中的後悔之色就更濃了一些,自己竟然還是弄傷了她!
很像現在就去看看她,卻又猶豫著能不能去,這一來二想的,北遙寶寶她們也早就回到了蓮局了,他終於還是頹然歎了口氣,抱著琴往自己的居處走去了。
服侍了北遙寶寶沐浴更易後,她便說想睡覺,夏語和秋雪便又服侍她睡下,看她哭腫了的眼睛和萬分可憐的面容,兩個丫頭本就已經偏向她的天平更是又傾斜過來了好幾分。
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外,隔著蓮局有段距離,夏語才道,「小主怕是對咱們狐王大人動了心!」
「我瞧著也像,只是這般動心注定是沒有結果的,狐王大人一心向佛,潛心修煉,再有百年就能得到升天了,小主這一門心思栽下去,又能有什麼好結果,只會換來一場悲傷,若讓族裡的長老們知道,肯定還會想盡辦法把小主給趕出宮去的,長老們盼狐王大人成仙已經盼了好幾千年了,哪能容得了最後關頭有人想破壞大人的根基?」
她們畢竟不是笨人,起初看不懂小主的心,然而哭成那般模樣,又唱那般的曲子,加上小主自己也說,以後要嫁就要嫁狐王大人那般的男子,她們要是再不清楚小主的心意,她們也不配伺候狐王大人那麼多年了,只是,小主她愛錯了對象,給錯了感情,喜歡誰不好,偏生要喜歡一個給不了她愛情和家庭的狐王大人?狐王大人從降臨那天起,就注定要一定是成仙的,他又怎麼能娶小主呢?
「說的就是!可是你也看到了,小主這般模樣,分明已是情根深種了!」夏語也愁眉不展了起來,若換了從前,她們是定然容不得有人想要破壞她們狐王大人成仙大業的,然而這幾天相處下來,北遙寶寶的活潑,好動,加上如此絕世的容貌,的確是堪與他們狐王大人相匹配的,更加上哭得這般委屈可憐,早就把她們的心給軟化成一灘水了,是以如今雖然知道她愛慕的對象是自家大人,卻也沒生出多少排斥之心,反而為她以後的處境但上了幾分心。
「仙冉之前狐王大人已經明確拒絕了小主,否則小主也不回哭得如此傷心了!」狐王大人若真動了凡心,沉迷進男女情愛的話,不用想也知道族裡會發生怎樣的驚天反對,尤其是長老們那一關就難過的去,弄不好,為了斷了狐王大人的雜念,長老他們甚至可能直接對小主不利,這箇中的厲害,外人不清楚,她們豈會不知道,不然也不會伺候狐王大人的侍女,每隔幾百年就要換一批了,怕的就是哪天侍女們對大人懂了邪念,或者讓狐王大人有了雜念,而她們兩人若非一向循規蹈矩,且有了吧、伴侶外,是根本不可能在狐王大人身邊伺候七百年的。
「一說起這個,秋雪你盯著小主,不要出什麼事,我去找一下狐王大人,拒絕小主無可厚非,知識也要考慮一下方式,怎麼可以對小主動粗呢,不管如何,小主總是還小,還叫大人一聲王叔呢!」
秋雪本不提『拒絕』兩字還好,一提夏語立即想起北遙寶寶掌心的血絲來了,不由語中有了幾分不快。
「夏語,你別衝動下對大人太無禮,畢竟是我們的主子,我們不過是個小丫鬟,把小主的情況跟狐王大人說下便可以了!」秋雪連忙阻住她,生怕夏語一個為小主抱不平,結果反而以下犯上的惹怒了狐王大人,這在族裡可是大過,犯不得的!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我這就去!」夏語點頭,之前的氣氛也去了大半,秋雪說得對,她們畢竟是丫鬟,不能干涉主子的事,只是看著小主哭成這般,她終究有些不忍心。
走進『青局』,與門口其他伺候青蓮的兩個侍女點頭為禮後,夏語便緩慢而輕盈的走向後殿,果然和以往一樣,自己狐王大人正靜坐在一面『佛』字的素簾下面,盤膝閉目的靜坐在蒲團上,夏語在門口的位置雙膝跪安靜的跪了下來,額頭匍匐貼地,沒有出聲。
青蓮卻睜開了眼睛,「進來吧!」
「是,狐王大人!」夏語得到他的准許,抬頭起身,走了進來,然後又在他身前跪了下來,輕聲的道,「小主睡了!」
青蓮點了點頭,「她沒事吧!」
「大人既然擔心,又為何要傷害小主呢?」夏語這回沒有再抬頭,只是端正的跪著,看著地面問道,怕一抬頭看到自家主子絕世的臉會再也說不出想說的話來。
青蓮看著她的頭頂,無言,好一會才道,「好好照顧她!」
「小主哭得很傷心,眼睛都腫了,不知道是什麼緣故摔倒的,手心也磨破了,剛剛奴婢們才給小主沐過浴,重新更了衣,這回連睡著都不安穩著呢!」見他不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夏語也不敢追問原因,只是實話實說的把北遙寶寶的情況跟青蓮匯報了一下。
心微微的一痛,青蓮再也坐不住的從蒲團上緩緩起身,夏語跪著的身子卻沒有移動半分,「以後她要怎麼玩,就任她怎麼玩,願意去狐宮任何地方,也都任她去,要彈琴也好,唱曲也罷,都別攔著!別讓她不高興!你回去吧!」
「大人,請聽奴婢最後一言!」夏語明白這些話已經是狐王大人對之前的舉動道歉的表示了,也是對小主最大的寵愛了,可惜小主要的不是這些,所以狐王大人再怎麼讓她盡情的玩耍,她也不能開心了。
「說吧!」青蓮轉身看著面前的那面『佛』字,這是四千多年紫薇大帝親自送給他的,邀請他得道之後,入他門下修行,以往不管多紛亂的情緒,只要看到這個『佛』字,他的心緒便能很快的平靜下來,然而現在,他卻因為一個小小的無意中防備的動作,推到了北遙寶寶,而到現在還不能平靜下來。
「小主喜歡狐王大人,不知道您是不是看出來?奴婢知道自身地位卑微,不能干預狐王大人您的私事,只是奴婢還是要鬥膽向大人您諫言,小主年齡還小,卻對大人您已經情根深種,大人您一心向道,不會有所懷疑,放小主這般在宮裡實在不妥,日子長久,若讓長老們知道了,恐會對小主很不利,既然您給不了小主她想要的東西,為了您和小主都好,還不如早點把小主送走!」
夏語不卑不亢,清晰沉穩的道,這些話她自己也知道說得有些大膽了,可是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般發展下去,趁現在一切還來得及,長老們還未發現小主對狐王大人的情絲存在之前,把小主送出宮是最好的辦法。
青蓮被她說的心中一怔,連個小丫頭都看出寶寶對他的感情不正常,怎麼他還會以為她只是小孩子心性?難道真的是自己反應遲鈍嗎?暗暗苦笑了一下,此刻也算明白了,自己從歐冠一開始就被寶寶那小丫頭給算計了,她出現在地宮溫泉內自然不是『偶然』,而是早就計劃好了的,一路上那些表情和理由,怕也十有八九都是裝出來哄他上當心軟的,只好笑自己幾千年的老狐狸一隻了,居然在鬥心眼上輸給了一條不過一百歲的小蚺蛇,真是——
想明白了,讓青蓮也不知道是該好氣還是好笑了,不用說,之前寶寶那丫頭在花園裡那般唱歌,為的也是把他引出來吧!至於被自己推到、流血、哭泣更不知道有幾分是真了,伺候了自己幾百年的丫鬟,如今為了她,反過來跟自己這個主子頂嘴說理,想來她這頓苦肉計施的也算成功非常了,不過若非夏語找他這麼一說,他一時還真意識不過來,自己中了寶寶那丫頭的套呢!
只是現在明白倒是明白了,卻偏生也討厭不起她來,青蓮不由納悶他自己是不是也有幾分被虐傾向!
至於把她送走,他倒是想,只怕寶寶未必肯如他的意,聽他的安排,她這般費盡心思才入得狐宮,有怎肯輕易離開,也是自己不當心,明明只要掐指細算一下,便能明瞭一切的事情,偏生給他自己弄得這般複雜,以至於如今到有幾分『請神容易送神難』的勢頭了。
「狐王大人!」夏語見自家大人好半天沒有反應,微微抬起頭,看到的也僅僅是自家大人仰頭看著前面『佛』字的青衫背影而已,不由再度低喚一聲。
「我知道了,夏語,你先起來吧!回去跟寶寶說,晚些我過去看她!」青蓮這才發現他竟然不知不覺中神遊了,連忙拉回心神,用和以往一樣的清朗聲音道。
「是,狐王大人,奴婢告退!」夏語立即跪著往後退了三步,才起身,往外離開,不管如何,她要說的都已經說了,剩下的就不是她一個小小的侍女能坐得了,不過狐王大人答應晚些時候去看小主,這消息若告訴小主的話,小主定然會高興萬分的吧,想到此處,夏語回去的步伐也不由加快了幾分。
而夏語走後,青蓮再度盤膝靜坐到蒲團之上,閉目凝神,左手結成如意指結,右手便開始細細掐算起來,與平日裡的靜心修煉不同,此時的青蓮那眉間的妖嬈風情一分一毫也掩藏不住,並且並不因為他的閉目養神而減少半分,反而有著法相與妖嬈的一種奇異綜合感。
隨著手指的越掐越快,那精緻如畫的面容之上,從來都是一派智珠在握的神情,如今也隱隱顯現了幾分無力回天般的煩惱神情,好半天,當他睜開眼睛時,嘴角邊真正掀起了一個代表著苦笑的弧度,果然是劫來臨了,是毀是成,就看他這一次的造化了!
他不是一個躲避問題的人,既然考研已經來臨,他退縮也是無用的,還不如迎面解決問題,他不是沒想過,現在就去雀皇山找如墨,讓他把他的女兒給領回去,鎖上一百年,待他得道後,再防之出來,然而這般自私的想法終究是一閃而逝了,畢竟那樣對寶寶並不公平,這是他自己的考驗,就該自己度過,若不幸七千年苦修毀於她手,也是自己的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