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張黯然小心的挪動著幾乎完全粉碎的正在漸漸恢復著的身體,同時試著操縱意識想要探查那發出聲音的女子所在,卻才發現在這天牢之中意識根本無法離體超過半尺,在這牢籠之中所能使用的唯有自己的身體力量了。雙眼瞳孔微張,他發現自己處在一片虛無空曠的巨石陣之中,每一塊巨石皆有一人多高,其上無數紫色的符文相互交纏,摸上去堅硬無比,甚至產生一股淡淡的吞噬之力,想來便是這些詭異的石頭將天神的元素之氣一點點的抽離開去。身上並無枷鎖束縛自由,但若是普通的天神,在其中便是虛弱得行走的力量都幾乎沒有,束縛與否亦無太大的區別。空氣之中充斥著淡淡的煙塵氣味,而幾乎每行走五步,他便能看到一具堪堪維持著生命的軀體!從其攜帶的兵器及身著的衣服來看,這些人便是在天神界之中也至少是天神一級的人物!他們雙目依舊不甘的睜開,但卻是連說話的力量都無法積蓄起來,看到張黯然時,亦只能發出一絲絲悠長的歎氣聲來。
這簡直就是神祠的垂死之地!
「汝乃天魔?」女子的聲音再次傳入張黯然腦耳邊。順著這生音的方向抬起頭來時,張黯然心中的感受根本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在這漆黑一片的巨石陣上,一全身被紫色絲綢包裹著的女子身影懸浮其上,紫色的絲綢如同蜘蛛的八足一般擴散開來延伸至看不到的遠端,每一根絲綢之上都佈滿了巨繭,有的繭已然破碎,有的繭卻如同心臟一般一下一下的鼓動著!這詭異的幽冥天牢之中所有的元素之氣,便是被這古怪的傢伙和巨石陣一天天的吸攝著!而那女子只露出她傾世的嬌顏,便已令張黯然險些收不住心來,甚至能令魅女一族都黯然失色!只是她眼中那能寒澈至骨的冰冷,才使張黯然恢復了些心神。女子的虛影就這般冷漠的注視著張黯然,絲綢微微動彈間,便又見一隻巨繭破裂開來,一具瑩白的身軀跌落於巨石陣內,竟是成年人一般大小的類人生物!它修長的身形與絕美的面容都美得令人目眩,額前正中那一顆紅得顯眼的紅點竟是緩緩的溢出血來!它匍匐攀爬著想要靠近週遭一切可以吞噬的天神周圍,卻在剎那之間便被一股巨力吸得倒飛起來,循著古怪的黑色漩渦消失不見!
「汝,乃天魔?」張黯然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耳邊卻再次傳來了那女子詭異的聲音,可這如此怪異的景象,便是張黯然一時之間也難以接受,下意識的後退兩步,卻是被身側一塊巨石絆住了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那虛影也終於找到了張黯然的所在,巨大的虛影緩緩的沉了下來,伸出一隻賽雪欺霜的纖細手臂,就要再次撫向張黯然,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詭異氣息是那麼的令人著迷,本已心守其魂的張黯然已險些產生些妖艷的幻想,彷彿正將此女壓在身下肆意蹂躪一般。只是在這詭異的環境之中都能產生如此荒唐的想法,張黯然禁不住更感到不安起來!便在此時,識海之中鏗鏘之聲漸起,正是他許久未用的樂神兵器之一的古琴!琴聲迴盪之間,一切的幻覺都剎那間被切割成碎片,徹骨的寒冷再次將他拉回了現實之中,這才發覺女子伸出來的手中蘊含著極其純正的黑暗之力,彷彿母親在呼喚著久未歸來的子女一般似乎引發自己體內黑暗之力的共鳴!這到底是何等詭異的招數?
本我之力離體而出,將對方的掌心阻隔在半空之中,張黯然後退半步,雙手化掌,迅速將對方的手掌擊退了回去,卻這才發覺對方的手掌根本如同充滿了黏力一般在與自己對掌之時吸住了自己的手心,另一隻手又再次伸了出來,一指便要點入自己額前劍蓮之中一般!
「咄!」生命受到威脅,張黯然再不保留任何實力,陸玄棍自身後飛上前來便舞起一片棍影,蘊含其中的強大罡氣瞬間將女子所帶來的無盡黑暗之意驅散乾淨,張黯然亦借此後躍而起,陸玄棍握在身後,警惕的看著面前的虛影,道:「在下非神非魔,未知閣下何人?」
「非神非魔?」女子似乎一時難以理解此意,停頓了好一會才再次看向張黯然,眼角之中仍是有些疑惑之意,但她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眼眸微瞇之間,那令張黯然險些失去理智的氣息便瞬間消失,佈滿了自己絲綢之上的巨繭亦往後收回了幾分,看上去也不那麼恐怖了。
「你不必如此警惕於我,這不過是我的分身罷了。」女子的聲音依舊沙啞而充滿了磁性,卻少了那無處不在的魅惑之意。「年輕人,若我所記不錯,這裡關押著的皆是忤逆莫離教的天神們,可你身上竟然沒有絲毫的元素之氣,又非天魔,你為何在此?」
「你又為何在此?」對於這詭異的存在,恢復理智後的張黯然自然不會掉以輕心,冷聲反問道。
「呵呵,看樣子你對我還是放不下戒心啊。」女子面色略微緩和了下來,彷彿多年未活動開的面部肌肉放鬆了下來一般,道:「我先問你,你可知這裡是何處?」
「天神界,石印神殿中的一處私設牢籠。」
「那你應該也是被那小子給弄來此處才對,你也該知道天神界之中奸佞橫行了吧,或者說你自認為你是天神界之中罪大惡極之輩,因此被送至此處接受處罰?」女子的語氣之中滿是嘲諷之意。
「你是想說被關押在此,你亦是賢良之輩?」
「我是否賢良並不重要,而且我也並非被關押在這裡,而且難道你看不出來,這只是我的分身麼?」也不管張黯然信或不信,女子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對我來說,天神界之中也只有這天牢一般的存在才適合我的生存,因此我的分身才能來到此地,也許也算是他給我的自由吧。只是過了如此長久的時光,但凡進入此地者皆是不出三刻便耗盡了一身的元素之氣,面對我時除了怒起攻擊之外便是如喪家之犬一般的狂吠,滿口的仁義道德,卻落得個慘淡的收場。有些脾氣不太好的傢伙甚至想要耗盡本元要離開這裡,卻哪裡知道越是這般死得越快,我也只得暫時收取他們的元素之氣,再每日渡回他們體內保住他們僅有的生命。」
「你為何要這麼做?神魔之間不是勢不兩立的嗎?為何還要救他們性命?」張黯然目光略微緩和了一些,女子所說的確句句屬實,她也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
「不為什麼,只是不希望他得逞罷了。」女子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復仇之芒,隨即又消散開來,看到張黯然盯著自己身側的巨繭若有所思,不由也將目光聚集其上,臉上現出了溫柔的母性光芒,微微笑道:「他們都是我的孩子,閒來無事,我便帶著他們出來散步,你看,他們熟睡的心跳聲,多調皮可愛啊,呵呵」
「」看到這些巨繭,張黯然很難想像這巨大而詭異的東西是從這女子身上孕育出來的,但想到她是天魔,那麼這一切詭異的行徑都解釋得通了。從巨繭之中落下的人形美麗得幾乎可以用完美來形容,但張黯然似乎在哪裡見過類似的背影,卻又聽得女子自顧自的繼續道:「總會有些調皮的孩子耐不住這黑暗的寂寞,便想要離開這裡,卻不知這世界是何等的凶險,唉」看著虛空之中那一片黑暗,她的眼睛彷彿穿過了這片虛無,聚焦到無限的遠處:「從這裡離開的我的孩子們,哪怕是多麼強大,要以妖階之身離開天神界,想來幾乎都不會有生還下來的可能了吧。」自顧自的說著,她眼角之中一絲血淚順著她唯美的面龐輕輕滑落了下來,她的眼眸之中卻充滿了麻木,彷彿自己孩子的死去,早已成為了無法挽回的事實。她的孩子一旦離開了母體,便只有立即身死這一條路了吧。便是再堅強的母親,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個個死去,也會瘋掉的吧?張黯然想到這裡,心中卻是一動,聯想到了在天魔界之中那雖為男身卻唯美超越女子的彌牙,按海亭所言,他乃是被另一個星球之中仙神一道的太上忘情道培養出來的一代高徒,他的額心之中也有一抹晶瑩的血點,莫非?此時雖依舊未對此女子放下所有戒心,但看到她臉上那已痛至麻木的神色,又同是階下之囚,張黯然心中亦不由一軟,道:「事情總非絕對,在下雖非天魔,但在進入此處之前亦曾在天魔界居住過一段時間,若前輩相信我,可否告知你的孩子們可有何特徵?或許我曾見過他也說不定呢?」
「你去過天魔界?」女子聽得此話,轉過頭來時神情一僵,竟是充滿了瘋子一般的狂喜,流滿了血淚的臉頰死死的貼住了張黯然,竟就這般化為一道紫色由額心劍蓮處徑直鑽入了他的識海之中,直奔記憶之霧而去!待得張黯然反應過來倒退而起之時,那女子竟是渾身顫抖著跪在地上,漫天的紫色絲綢失去了束縛,化為無數道黑影消失在了盡頭之中,女子顫抖著伸出了雙手,一位唯美的虛影由純粹的黑暗之力凝在了空中,張黯然仔細看去,正是他在天魔界之中所認識的彌牙!她只在片刻之間就抽離出了自己關於天魔界的所有記憶並凝成了實體!
「孩子我的孩子」癡癡的看著自己親手凝成的人影,女子的虛影再也無法維持下去,無數紫色的絲綢自四方侵襲而來,根本由不得張黯然抗拒,便捲著他與那黑暗之力凝成的彌牙虛影如紫色的湧泉一般流進更深邃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