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神殤 作品相關 第二二三章 冰形木偶
    有了彌牙延綿不絕的魔氣為後盾,張黯然身上的冰霜亦漸漸散開,雖時不時有尖刺突出,但彌牙身體極輕,且魔氣輸出後自己的感官也敏銳了許多,因此這些尖刺此時根本失去了它們應有的威脅。但張黯然可不認為他們會如此輕鬆的降下去。尤其是他一直不明白,這所謂擾人心智的雲霧為何沒給自己造成任何威脅?

    「張先生張先生」一路上彌牙時不時也會突然說上幾句話,但有時迷糊而有時精妙,而每每這個時候,張黯然總會不客氣的抓起他絲滑的頭髮,讓他恢復清醒。彌牙修為高強,本不應該受溫度所阻止,但時不時的,張黯然都能感受到他莫名其妙滲出來的冷汗以及全身止不住的顫抖。此時彌牙嘴唇抿得發白,眼睛緊閉,兩隻手似要摳進張黯然的皮肉一般,似乎在承受著來自幻象的極度苦楚。張黯然看人神色總是入骨三分,他知道這男寵一直以來都是在演戲,在秦姜面前扮演癡戀,在自己面前扮演不屑,然而此人內心之中,根本沒有存著任何一絲情緒,他就如一架冰冷的傀儡,按對方所想而做出應有的表情。

    只是現在,他是如此真切而深沉的痛苦著。灌入張黯然體內的魔氣時而平緩時而暴戾,透出些許陰柔的色彩,若非張黯然筋脈強韌,又有那九個窟窿洩洪般的緩衝,此時大概就會被這魔氣震出傷來。這般煎熬下去,真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周圍的景致變得更加淒迷,雲霧已經濃到他看不清自己攀延的五指,就在此時,他耳朵微動,低低的啜泣聲隱隱約約飄入了耳中。這是幻覺麼?張黯然看著身後臉色蒼白的彌牙,心中不由警惕了起來。這是非之地怎可能會有人哭泣,除非這根本就是誘人的陷阱。但天魔界諸人皆邪,若有人以這陷阱騙取好心人的同情前來救助,也太蠢了些。心中掙扎了片刻,他還是決定不理會此事,仍舊沿著既定方向往下快速的攀爬著。

    「唔」然而那聲音根本不曾離去,彷彿察覺到了他的存在,竟是越飄越近,女子淒切的嗚咽猶如在眼前縈繞一般,那聲音卻是震耳欲聾,周圍還蠢蠢欲動的尖刺猶如碰到了天敵一般不再動彈,那粘稠的液體也飛速收懾起來。

    在哪裡?張黯然隔著濃密的雲霧,心中的弦越發繃緊了起來。想起秦嶺體內的狐尊媚娘那陰狠決絕的手段,他下意識的嚥了嚥口水。

    背後有些涼。背脊冷得止不住的僵直起來。張黯然回頭一看,彌牙突然綻放了笑容,朝他咧開了嘴。之後,他懷疑自己視力是否模糊了,彌牙的臉分出了分身一般,往他的嘴唇湊去,冰涼的吐息噴在他的脖頸裡,青黑的皮膚瞬息間凍得皸裂開來!

    「礤!」張黯然全身魔氣外張,一拳打了上去,那張從彌牙臉上延伸出來的臉瞬間被擊碎,同時露出了彌牙僵硬的表情。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竟然可以輕易的附身在彌牙身上?張黯然心中大驚,一掌貼上彌牙額頭,引動他體內的魔氣進行周天循環,同時全身魔氣外放,再也顧不得損耗了。那噴至自己脖頸的冰氣雖只凍裂了他的皮膚,但他知道這只是那妖物送來的見面禮而已。在這不適合戰鬥的地方,若是被這種神出鬼沒的東西出了先手,自己極有可能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嗚咽的聲音仍在繼續,彌牙的心脈已經虛弱到難以察覺,只怕在被附身的瞬間,彌牙全身都經歷過類似張黯然皮膚受到的洗禮,加上他心智大亂,難免由身體配合幻想,會產生更冰凍的感覺。此時的彌牙,似乎由內而外緩緩的皸裂開來!

    「彌牙!」張黯然伸出手來,一掌揮了過去,「啪」的一聲過後,彌牙好看的臉上腫起了五個指印。他虛弱的睜開眼,卻一下對上了張黯然那充斥著怒火的眼神:「守住魔識,你若再陷入幻象之中不能自拔,那等待你的,便只有死!」

    「死」彌牙抓住張黯然肩膀的手骨節凸起,似乎受了極大的刺激,龐大的殺意在張黯然毫無防備之下噴薄出來,直穿過他的心肺,將周圍的雲霧擊散!

    張黯然倒退而立,胸中苦悶之下咳了幾聲便吐出一口鮮血,看見恢復平靜的彌牙,周圍的霧氣不敢靠近自己周圍五丈以內,那詭異的嗚咽也似乎被彌牙的殺氣嚇到,聲勢也削弱了許多。彌牙指著自己微腫的臉,看著他道:「你救了我一命,我饒恕你。」

    「呵!」張黯然氣極反笑,一巴掌和一條命,這不男不女的傢伙居然視為等價,不感謝自己也就罷了,居然還在擺譜?但此時的他也不屑於讓這男寵報恩,只看著恢復精神的彌牙道:「方纔那是何物,她鑽入你體內,詭異至極。」

    「冰妖。」彌牙緩緩紮著自己散亂的頭髮,淡淡道:「極其罕見的冰妖,我好奇的是它們為什麼會群聚在這裡。冰妖沒有獨立的思維,或是母體控制,或是獻祭為奴在此世代守護。但無論如何,我也想不出悲冥天魔能將冰妖逼在此處。想來應是那些在此苦尋寶物不成的天魔心有不甘,才布下這小陣將覬覦寶物者冰封於此。這霧氣,也與他們有關。」

    「有何破解之法?」張黯然對於彌牙的推斷很是不以為然,畢竟這麼強悍的冰妖,任是在慷慨的天魔也不會蠢到送來幫悲冥天魔看護寶藏。

    「這裡囤積了它們上千萬年的冰寒之氣,我們沒有破解之法。」彌牙看著他想看著個傻子「你方才擊殺了一妖,它們應該會暫時收斂,但接下來切不可繼續擊殺,否則一旦激起它們的鬥志,這漫天雲霧裡散落的冰妖,不是我們能對付的。甚至是秦姜也不行。」說罷再次飄至,巴在他的背上,彷彿控制著張黯然的身體一般飛速的往下滑移。看樣子,應該已經從幻象中脫離了出來。

    張黯然感受著周圍雲霧猶若凝實的箭一般劃過自己的軀殼,感受著飛速下墜所帶來的刺激,心道果然墜落是每個人潛意識裡的渴望。他此刻充當的是肉盾,雖在彌牙的庇護下沒有結成冰棍,但還是很不習慣跟這個男寵靠得這麼近,尤其是回想起冰妖附著在彌牙身上時朝自己靠近的嘴唇,他心裡沒來由的泛起一陣惡寒。冰妖果然收斂了許多,那哭泣的聲音雖然仍在附近縈繞,但已沒有之前那般肆無忌憚。只是自己身體的魔氣似乎消耗得越來越快,雖然有彌牙的補給,但他仍是感覺到陣陣心悸。只是彌牙不說,他也不好開口,二人就這般在沉默中疾速下墜著,直到他們的眼睛同時一亮,看到了下方堅實的土地。

    雲霧沉澱在此處,已經凝成了厚實的冰層,但它的厚度仍是無法完全覆蓋黑色的斑紋大地。二人收斂了速度,小心翼翼的踩上冰層之時,分明聽到了冰層碎裂的聲音,裂縫自遠處迅速的蔓延開來,將冰石裂成齏粉。刺眼的白光將一時不適應光明的二人逼得後退幾步,再睜開眼時,二人同時愣在了原地。

    三百名全身瑩白形態各異的人類,混沌而強大的殺意直指二人,凌烈的氣勢如颶風般攪亂了整個空間,也擊碎了二人的僥倖之心。張黯然吃驚的同時,在那三百冰人之中,發現了那額上的硃砂。那人的面容身形與彌牙一模一樣,只是全身上下都透著說不出的冰冷,冷得令人心寒!

    「裂魂谷」彌牙臉色有些難看,在三百人的氣息鎖定下不敢做出任何行動。只傳音與張黯然道:「之前我一直很好奇這名字是怎麼來的,那些收集來的情報我總是不敢相信,但現在我總算是知道了。但凡膽敢下來的妖或魔,都會在死亡之前被冰人重塑成另一個自我,他擁有著自己所有的殺招,而這漫天的雲霧,則是他們生長的養分。想要活著回去,他必須將那冰人凝成的自我殺死。只是我想不到」他的眼神掃過那一名扛著巨斧盤坐在最前的巨人,微微顫抖著道:「劈山魔也敵不過這冰雪凝成的自我,竟是被自己給殺死了。」

    「你是說冰人凝出的那人與自己,二者只有一人可以生存?」張黯然竭力的搜尋著與自己身形類似的冰人。既然無法撤退,那也唯有將這冒牌的自己殺了才好離開。

    「嗯。」彌牙深深的吸一口氣,往前直直踏了一步,面前的冰層碎裂蔓延出條條冰縫,直指向眼前的三百人!

    「悲冥天魔大人心中所想如何我並不知曉。」彌牙傳音道:「但看他們並未已開始就圍殺我二人,我們應該還有機會。」

    果不其然,三百人漸漸分出一條道來,瑩白色的彌牙從人群中緩緩走出,口中噴出一股涼氣,下巴如木偶一般上下開合,冰冷的聲音自他口中傳來:「我想看一場戲,若是你贏了,我放你走。」

    聲音與彌牙極其不同,這明顯冰冷但不乏女性柔美的聲音自傀儡口中傳來,有如冰火兩重天,詭異非常。彌牙聞言面色不變,淡淡道:「未敢冒犯玄冰魔女,在下得此殊榮為魔女殿下做戲,自當死而後已,但在下欲得一物,因懇殿下,若吾得勝,請得犀骨。」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男寵~可惜你還是太蠢了些。既然知道我是玄冰魔女,你應該能猜到些什麼。」冰人彌牙仍是那副木偶一般的模樣,眼睛卻是望向了張黯然,似在思考著什麼,隨即裂開嘴笑道:「總是一對一顯得太過無趣,罷也罷也,你們二人同時出手,來與我的玩具們晚上一玩吧。若是贏了,我自然不會食言。」話剛說完,張黯然便覺眼前一晃,扛著巨斧的劈山魔已然跳到了他二人面前,龐大的身軀與神情木然的冰人彌牙形成強烈的對比。彌牙眼中的絕望一閃而逝,傳音與他道:「我失策了。」

    「什麼?」張黯然只來得及發出這詢問,二人之間已被一柄巨大的開山斧阻隔了開來,斧身瑩白,也是這冰霧凝成,只是那劃破時空的殺氣便令張黯然心中吃緊,飛身倒退開去。冰人彌牙,也貼身靠近彌牙的身旁,尖指伸長,處處針對這彌牙的命門狠狠戳去,無論反應速度與殺意,都比本體要高出不少!

    「玄冰魔女不在此處,只喜歡由霧氣滲入魔氣之中抽離魂魄注入冰人傀儡,並操縱冰人傀儡與本體相鬥,上演著只有她看得懂的木偶戲」彌牙似乎仍留有餘力,傳音不見停頓:「本來成魔者大多重信用,魔女亦不例外。只是我算漏了一點玄冰魔女既然肯耗費精力守護此處,想來他與巨靈魔必有些糾葛。」

    「她是這巨靈魔的老情人?那你事先怎麼不查請出來,還涎著臉問人家要她老相好的骨頭?」張黯然狼狽的躲閃著裂山魔的巨斧,真恨不得上去把彌牙一併宰瞭解氣。

    「玄冰魔女與悲冥天魔同出一門。二人有著解不開的仇結。我沒想到她會這般胡來」彌牙自知理虧,但此時說什麼都已是徒勞,索性閉口不言,投入全部精力應對這與自己有著相同相貌相同修為甚至相同功法的冰人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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