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神殤 作品相關 第二一四章 求生
    大頭緩緩下沉著,一老一小二人擁擠在它寬大的上顎內,老者對這環境倒還算適應,只是可能初次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待給這充滿不確定的因素之中,臉色蒼白不已。

    張黯然與老者相隔不過半個身位,見他如此緊張,不由笑道:“前輩放心,這海怪還算老實,我們現在掐著它的死穴,量它也不敢再對我們下手。”

    “嗯。”老者似有意避開他的目光,自懷中掏出准備好的樹肉,分給張黯然一塊後,自己也放在嘴邊嚼了起來,隨即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道:“你說那出口一人高寬?那既然是斑紋蛇之穴,內裡還不知藏著多少小蛇,蛇穴構造錯綜復雜,縱使你我二人魔識可穿越其中,但這深水之中亦難免所錯漏,若是一個不慎困在裡面,那就不妙了。”

    張黯然一聽也覺著如此,不由問道:“前輩可有何主意?”

    “你還是問問這大頭有沒有什麼辦法吧。”老者說完便沉默了下來,一點點咀嚼著樹肉,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被老者這一說,張黯然這才想起來自己的魔識一直只透過唇牙看出這怪物的前半部分,而對於它的整體外形卻是並沒有看個仔細,要說原因,也就是這怪物著實太過龐大,由口腔貫穿魔識到尾端的話,自己只怕半條命就要交待在這了。現在時間也充裕,張黯然索性傳音向大頭問道:“大頭,你有什麼辦法把出口的斑紋蛇清理掉嗎?”

    “有”回答他的,又是這置信無疑的口氣。想起接下去如果順利的話,他二人就要進入那陰森的蛇穴之中了,現在最好是養精蓄銳,張黯然將手中的樹肉吃干淨後,也閉上眼睛休息了起來。只是這一次有了老者在一旁看護,他疲憊的身體終於抵抗不住誘惑,不一會就沉沉睡去。已很久沒做過夢的張黯然這一次竟然於腦海中生出了無數的夢境,但無一不是慘烈的結局,回想起碧瞳血龍的腦袋被陰陽劍割下的一幕,他整個背脊都冰涼了起來,呂火臨死前的那記反擊,猶如毒蛇的信子般險些貫穿自己的心髒!

    “呼”身體的一震過後,張黯然終於自這夢魘中逃離出來,老者披散著的頭發下那雙眼睛盯著他許久,似也被這突然的震顫一個激靈警惕起來,張黯然腦海之中便傳來了大頭的聲音:“出口。”

    魔識探出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那蛇穴之中後,張黯然有些滿意道:“大頭,清理斑紋蛇。”

    “唔。”似乎想起這兩人走了之後自己便不再受這皮肉之苦,大頭也殷勤了許多,為防止張黯然誤會,它將腦袋扭向了另外一邊,張開嘴大口的將血水吸進肚子裡,張黯然身在其中大概也明白了它想要作甚,便不作阻止。

    整整吸了兩刻鍾,大頭才將自己的身體塞滿水,它張開的嘴費力的努成o形,便將頭掉轉回來抵在斑紋蛇穴上,張黯然只覺口腔周圍的肌肉一緊,便感覺到一股碩大無朋的水壓自口腔中激射而出,張黯然心頭大駭,若自己被這怪力迫出的水柱擊中,即使不死,五髒六腑也要被震個破裂!

    “呼”當察覺不到激流的水柱時,張黯然的魔識蔓延了出去,無數碎裂的斑紋蛇屍體漂浮在水中,那原本一人高寬的洞穴如被拋光的瓷器一般光滑無比,只是那洞穴在這暴躁的激流沖刷下沒有產生絲毫崩潰的痕跡,他才總算明白了為什麼大頭那麼想出去,卻還是沒有辦法。畢竟它的身子不是一般的大。

    “裡面沒蛇”大頭已學會用詞語,此時生硬的表達著自己的意思,張黯然明白,這大家伙完成了任務,正眼巴巴的等著自己兩人出去呢。但他心中此時卻是犯了難:誰能保證大頭不會在兩人出去的瞬間又再來一次“水柱激射”?張黯然心中一個拐彎,便有了主意,傳音道:“我和他就要出去了,外面是廣闊的世界,任由我們徜徉。我們十分感謝你。”

    “嗯”大頭不明白這小生物為何偏偏磨蹭的說起話來,自己心生不耐,但也只得暫時回應著,想著這最後時刻可不能出了岔子。

    “我們這般渺小,無法給你提供別的幫助。”張黯然也不惱,呵呵道:“若是我今後在外面的世界修為有成,就會想辦法帶你出去,就當做是我們對你的報答。只是要等的時間稍微長上一些,你願意等嗎?”

    “帶我出去?”大頭努力的咀嚼著張黯然這一句話,正琢磨著如何再讓這小家伙高興些,卻沒想到聽出了這四個字,它發育不良的腦袋禁不住一震,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的,我們會帶你出去。你願意嗎?”張黯然從這口氣中聽出了驚愕以及無法掩飾的驚喜。心中一樂,回道。

    “願意!”不假思索地,這單純的巨獸忙不迭應道。張黯然又再次努力回想起天魔界之中的景物再添油加醋的修飾一番,直將這大頭哄得心如貓抓,這才命它張開嘴巴,二人以最快的速度游進那蛇穴之中,尋了一處掩體躲了起來,傳音與大頭告別。

    待得大頭還沉浸在張黯然的描述中慢悠悠的轉身離去後,張黯然這才敢探出腦袋來於這污濁的泥水中看了一眼大頭。這家伙,竟然是人間的巨鯨!只是皮膚漆黑了許多,全身上下就如同被剝了皮的絲瓜一般顯出閃電般的黑紋,笨拙的身體上只有腹下左右兩瓣翅以及脊梁上一垛骨鰭,它那與木魚一般形態的腦袋下篩網嘴緩緩的張開,不敢閉合,看樣子自己對它的傷害還算是不小呢。

    確認大頭不會狡猾的回頭報復之後,張黯然傳音與老者,二人釋放出各自的魔識,在這錯綜復雜的蛇窟中尋找出路。

    一路走來,洞穴內壁被水沖刷得光滑無比,但張黯然仍是禁不住感到陣陣惡寒,這裡畢竟是萬蛇聚居之地,到處充滿了蛇形及產卵的印記,那些被沖入死角的蛇屍返流回來,還帶著許多粘稠的液體以及剛剛褪下不久的蛇皮。直將張黯然惡心到了極點,巴不得立刻尋著出口。而老者則是鎮定了許多,他一直默默的釋放著魔識,偶爾與張黯然交流一番彼此排除掉的死角,一點點的往二人自認為最正確的路線行進。對這一點張黯然倒是有些不理解,當初這老者所顯現出來的絕望可不像是裝的,按理說絕望之人在尋到了生路,那自然都會高興得忘乎所以才對。可眼前這老者,與其說沉默,或者不如說是在竭力的掩飾些什麼。但想著就要尋著出口了,張黯然也就不好在這關口囉嗦些什麼,索性也沉默起來,專心探尋著前進的路線。

    蛇窟的紛繁復雜遠遠超出張黯然的想象,或上行或下行或左右回旋,竟是沒有固定的方向,在這深水之中,張黯然自身的重量也被浮力攪亂,若非魔識強悍,他甚至都很難分清自己的腦袋是朝上還是朝下。這詭異的循環猶如立體的迷宮,越走越多分支,攪得張黯然的魔識亦覺疲倦。老者依舊默默的探尋著,沉寂猶如傀儡。

    此後過了七天七夜。用腦過度的張黯然甚至累得不想思考問題,不想說話,與老者的對話只剩下“左”“右”“上”“下”四個字而已,被泡得蒼白發皺的死皮、濃濃的腥味以及消耗劇烈的心力使他一度產生了退卻之意,這並不十分猛烈甚至算得上溫柔的磨礪,卻讓他產生了一種比在玄武血液之中更殘酷的想法。蛇穴的分支由一支已細分至三千多萬支,而水中的血味仍只是淡了那麼一點點。但就是這一點點的濃度變化,支撐著二人探路求生的信念。有如最老道的獵人,一點點的加重陷阱內的籌碼,誘使每一頭獵物都為之脫力而疲。

    就在他快要支持不住時,老者突兀的轉過身來,指著其中一個方向略帶激動道:“那裡,我感覺到了新鮮海水的氣息!”

    張黯然抽回魔識,順著老者指引的方向將其蔓延而去,他那疲憊的心禁不住狠狠的顫了起來!就是它了!那分明擴大至三人寬高的位置之中,一顆黯淡卻又明亮的光點下,那一條黑色的小魚正疑惑的往這裡看著,似乎在好奇的看著什麼。而那巨大的出口,離二人不過一公裡的距離!

    還等什麼呢?張黯然從老者的眼中看出了同樣的興奮,本來似早已被抽干力氣的身體在此刻力量狂湧,整個人如吃了藥一般瘋狂的朝著那處方向游去!

    “就快到了!只要出去,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可能!我不會困在這裡太久的!”張黯然看著那離自己的指尖不過五米的出口以及被嚇得快速游開的燈魚,只覺得憋在胸中幾萬年的一口悶氣就要吐出來一般!

    “砰!”毫無預兆的,他的臉在撞上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後便狠狠的彈了回來!反彈中的張黯然捂著發痛的額頭,只看到那原本沒遮攔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血紅的卍字!然而更令他驚訝的是,他的身後,那一把鋒利的骨刃疾速的刺向自己僵硬的太陽穴!

    情急之下,他口中默念,那別在腰間的陸玄棍怒吼著朝後射出一道黑色厲芒,直刺向後方的胸腔!而後方的身影只微微偏側了一下身子,骨刺依舊沒有任何阻滯的刺向張黯然!

    “哼!”借著陸玄棍的反沖,張黯然腦袋後仰,左臂橫檔,硬是扛住了這一擊,同時右手沖拳,結實的擊在了對方的下巴上,並借勢與身後拉開距離,回過身來。

    老者躲開了厲芒,但一截骨甲也被擊得粉碎。張黯然心中忿恨,冷冷道:“為何偷襲我?”

    老者的眼中閃爍不定,手中的骨刃抓在手中,盯著張黯然的眼中布滿了血絲:“因為我要出去。”

    “你要出便出,為何要取我姓命?”張黯然心中惱怒到了極點,雖說他並不把這老者當成兄弟,但被人反骨的滋味可不是一般的難受。

    “因為張黯然,只能有一個”老者緩緩將那粉碎的骨甲剝去,再將四肢上的黑皮剝開,露出了他原本的身體:九道窟窿,觸目驚心的顯現在張黯然面前,傷口的位置與形狀,竟是與張黯然的一模一樣!

    “你你說什麼?”張黯然驚疑不定的看著老者,卻見他冷笑著將自己的頭發盡數往後分出,露出了他那張干癟且眼球深陷的臉,張黯然只覺自己的口都發干了:這,不正是自己在朱雀聖域修行之時的那張衰老的臉嗎?

    “陰陽劍,割晨昏。”老者看著張黯然那張年輕的臉,眼中閃過一絲妒色,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只不過你為晨,我為昏。我的記憶一直破碎而模糊,現在,我才真正想了起來!”他的眼神灼熱而瘋狂,那種竭斯底裡的模樣震撼著張黯然!

    “命運,不過是輪回罷了。”老者一步步向他走來:“但我絕不做那失敗的一個,殺了你,我才能繼續存在下去!”骨刃帶著凜冽的刃光,在水中直割向張黯然的脖頸,即便是在水中,他的速度也絲毫不慢!

    張黯然心中震驚且疑惑,但他反應卻是不慢,下意識的抓起腰間的陸玄棍,然而下一刻,他的全身竟是克制不住的抽搐起來,整個人失去了力氣半跪於地!

    “給你吃的樹肉之中,我多加了一些東西。”老者被張黯然急智中甩出的一把毒牙逼退半步,冷笑道:“這毒,只有在新鮮的海水中才會生效。很高興你如此賣力的帶我到了這裡,作為報答,送你一句話: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揚起冰冷的骨刃,老者狠狠的刺了下去!

    “叱”張黯然微微抬起的左手,陸玄棍突兀的伸長,五張龍口輕易的貫穿老者的咽喉,帶起一抹厚重的血絲!

    “我從未輕易相信過任何人。”張黯然緩緩站了起來,道:“你跟我,畢竟不是同一個人,又或者,我比你多經歷了一些事。玄武金身雖早已魔化,但它似乎還保留了消弭毒素的能力。”

    猛的抽回陸玄棍,老者的身體被帶自空中後重重砸下,他拼命的握住自己的喉嚨想要止住四溢的鮮血,但這粘稠的液體仍是歡快的自他指縫之中汩汩冒出,他死死瞪著張黯然的臉,那種毒辣與不甘卻是漸漸消弭,布滿血絲的眼睛也恢復了清明,微弱的聲音傳入張黯然腦海之中:“不管你信或不信,切記莫要辜負了雪兒的真心”

    “你知道雪兒?當初你辜負了她?”張黯然冰冷的臉上止不住的抽搐起來,那遙遠得不能再遠的名字,此時為何會從這人口中傳出?他慌了!他真的慌了!提防著老者垂死的反擊,他小心翼翼的靠近老者想要再問出些什麼,然而他面前的老者,此時眼球已化為漆黑,整具屍體隨著水流漂至那血紅的卍符之中,發出劇烈的血光後,便消失不見!張黯然飛跑過去,但仍是晚了一步。

    再次試著穿過這屏障之時,那駭人的血符並沒有出現。跨出洞穴之時,他抬頭望向那黯淡的灰色,心中百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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