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神殤 作品相關 第四十二章 朱雀聖界
    「張黯然,我果然沒看錯你。」張黯然重新凝聚為人形時,朱雀的聲音緩緩傳來,一道紅光流進他眼中,緩緩流動起來。

    「蒙神女抬愛。」張黯然白如珍珠的眼睛漸漸恢復清明。拱手問道:「請神女告訴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呵呵,不急不急。」朱雀的身影漸漸顯現在張黯然面前,舞袖往後一揮,道:「你是我朱雀聖界數千年來第一位客人,我豈能虧待於你?隨我來吧。」

    張黯然只覺身體一輕,不覺間已經站在了鮮紅的雲朵之上,隨著朱雀緩緩飛起。

    適應了雲彩之後,張黯然索性坐了下來,望著下方的景色。這裡四面環山,沒有高大的森林,只有險峻的山峰,白色、紅色的鮮花秘密麻麻點綴其中。西方一面巨大的牆壁上,刻滿了紅色的碑文,綠色的籐蔓佈滿其上,卻是無法遮蓋那些奇怪的文字。張黯然張嘴想問,卻怎料與朱雀的距離太遠,知朱雀並非真的以「待客之道」來對他。想起朱雀之前說的話,他不由識趣的閉上了嘴。

    飛行了約莫半個時辰,二人飛到北面一處高聳入雲的山峰之中,雲霧深處,火紅色的樓閣靜靜懸浮於山頂。

    「到了,進來吧。」朱雀也不回頭,緩緩飛入其中。張黯然亦隨門而入。

    說是閣樓,擺設卻也十分簡樸。四面窗開,柔和的光芒投射進來,左邊掛著一幅黑白山水畫,下方置一香木,一方古箏靜靜浮於空中。

    朱雀飛至古箏前落下,指了指對面的蒲團道:「坐。」

    這麼僵硬也叫待客之道?你也太不會裝了吧?心裡這麼想著,但張黯然還是老老實實的跪坐上去,擺出一幅洗耳恭聽的樣子。

    「此琴名纏絲,生於舟山之巔,取之為琴。其聲震人心魂,卻無法帶離此地,若強行帶離,其弦必斷。張黯然,待會兒我為你奏曲,是為待客,但亦是對你的挑戰。在入此界之時,你已真正融匯貫通般若法的精髓,功力有了長足長進。但你即將入天神界,天地變數甚多,我與白虎均看不出你的未來。故決定多給你一個機會再次增長實力。此地一年為人間一日,你不必急於求成。但此琴幽怨纏綿,定力不足者將會永墜其中,化為枯朽。你現在想退出還來得及。」朱雀妖媚的眼睛靜靜的看著他道。

    「請神女為我奏曲。」張黯然想也不想便笑著答道。

    「哦?不考慮麼?現在的你,應該不會是孑然一身的吧。」朱雀奇道。

    「神女多慮了,我相信我不會迷失。」仍是那樣懶懶的笑容,朱雀卻看到了那一絲自信,不由釋然道,「那就請凝神而聽吧。」說罷十指輕撫琴弦,緩緩彈奏起來。

    聲音劃過空氣,如流水般漸漸散開。閣樓內的陽光漸漸扭曲,窗外的雲霧亦越發濃密起來。輕攏慢捻抹復挑,似有絲絲情感滲透其中,悠遠纏綿,卻又似仙女起舞於雲霧,如此迷人讓人不敢打斷。張黯然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靜靜聆聽起來。

    泗水有女喜妝眉,黛粉佳紅肌勝雪。洞庭依水遙相望,楚郎惜玉不歸家。風緣恨,草未生,祁樓江閣暗藏幾多柔。眼欲穿,蓑衣寒,長亭飲恨紅顏隕。楚郎乃歸家,懷抱暖香玉,忘卻半生情,妾身之名汝曾念?妾身之情汝曾憶?相戀半生情,不若杯中酒!

    張黯然只感覺自己附身於一名古楚國將士,參與無數戰鬥,屢立戰功,得皇帝贈佳人,日夜居於都城做樂,根本不記得家中苦等的妻子,終於歸家之時,妻子不慎跌落洞庭之水,自己卻仍與佳人飲酒。而那妻子之愛,竟比不上杯中之美酒!

    張黯然很想控制這人的身體,卻發現自己只能看和聽,根本無法控制。原本以為愛就一定會有回報。可這名女子的愛,卻給了整個無恥的將士!那麼,這名女子的愛還有什麼價值?在自己所愛之人心中,居然比不上一杯酒!

    不應該這樣的,不應該這樣的。落水女子的面容忽而化為葉修,忽而化為楚雪兒,哀婉的聲音不時環繞交纏,張黯然只敢自己的心就似化作兩半,再容不下其他思考。

    畫面再轉,張黯然似回到了與楚雪兒逃亡的日子。楚雪兒如冬天裡的雪蓮般微笑著牽著他的手,不管到哪兒,只要看到張黯然她優美的酒窩就會輕輕浮起。

    他還記得那日自己的右臂被人一箭射穿,楚雪兒便哭得不成人樣,緊緊抱著他不肯放手。

    那能讓自己願意付出一切的女子,此刻卻在哪兒了呢?

    未及思考,葉修刺殺紫狼的畫面又再次重現。

    「我只問你一句,你,可曾對我動情?」淡淡的影子就要消散。

    心中狠狠一痛,明明知道這些都是幻覺,但傷痛卻是如此難以癒合。

    女媧冰冷的藍色眼瞳又緩緩凝聚起來,似在隱藏,又似在逃避著什麼。「不過是情劫罷了。」

    我的愛,也似那女子一般「不若杯中酒」麼?

    畫面再轉,一隻血紅的手又出現在面前,莫離咧著嘴在笑,噴湧的血肉卻似漫天星辰一般灑落,楚雪兒的眼神中濃濃的眷念,流入潔白的冰晶石之中。戰場中,一個紅髮人竭斯底裡的笑著,五萬具士兵的屍體中,沒有一具是完整的。紅髮人突然轉頭,卻是自己血紅的臉!

    朱雀不停的彈奏著纏絲琴,眼睛卻關注著眼前的張黯然。此時的張黯然微微顫抖著,紅色的絲線隱隱有暴走的趨勢。

    世人皆難逃情網啊!朱雀搖了搖頭,又凝神彈奏起來。朱雀沒有告訴張黯然的是,每個聖界都由聖獸本體之念而生,這舟山與纏絲,亦是她化身千萬於世間遊走感悟之情絲所凝。

    琴曲之中所包含朱雀的千世情劫,引導人走向絕望的彼端。若無強橫的神識,朱雀自己亦很難逃離。

    但張黯然所身負的使命,讓朱雀不得不冒這個險。天像已亂,咒星重現。星伴白環,若隱若現。神魔迷離,綱常失序。

    小子,你要撐過去啊。朱雀輕輕閉上眼,再不看眼前幾欲瘋癲的張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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