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茹望了阿香一眼,朝阿香調皮地眨了眨眼笑笑,這時,陸遜也看向這邊來了。
孫茹附耳於陸遜說了些什麼,二人便執著酒杯來到阿香面前,孫茹抓著阿香的手說:「姑姑,好久不見了,你看茹兒的肚子也大了呢。」
阿香仔細一看,果然,孫茹的肚子微微上鼓,應該是有喜了。
「恭喜你啊,茹兒。」阿香開心地說。
對於這個與她差不多大的小侄女,阿香總是能很深地體會到她的思想,她的情感。
她瞭解她,她也瞭解她。
「姑姑,我們敬姑姑一杯。」孫茹舉起酒杯,陸遜也舉起了酒杯。
三人碰杯而飲。
「陸遜,今後可要對我這小侄女好哦。」阿香朝陸遜眨眨眼。
「自然。」陸遜說畢,將手搭在了茹兒肩上。
「來,夫君,且為我們彈琴一曲,如何?」孫茹對陸遜說。
陸遜點點頭。
於是,陸遜一攬長衣,手撫古琴,音樂聲起,孫茹則長袖翩翩,起舞揮劍。
二人配合默契,大家紛紛稱讚他們天作之合。
孫權也走下來,與群臣一一敬酒,走到月如身邊,也頗為感激地說:「月如,這些年,你為江東付出的一切,孤全看在眼裡,今日,孤敬你一杯」
「夫君——」月如眼中淚光閃閃,感動極了。
大家飲酒漸醉,可是還是要飲,直到天光。
看著大家都這麼和睦,這麼快樂,阿香真的很欣慰,很開心。
江東真的很熱鬧,只是,少了一個人。
她悵然若失,眼神中很是失落,輕輕離開人群,離開喧囂,獨自一人來到後院,對著孤獨的月影,想念著周瑜。
「姑姑。」傳來一聲稚嫩的童聲。
回頭一看,月影婆娑中,一個五六歲小男孩,穿著一身高貴的錦袍,玉面飛眉,很是可愛。
正是孫權的大兒子孫登也正是柔荑的親生兒子。
「乖,怎麼不在父親身邊,跑這兒來了?」阿香笑著伸手抱他在懷裡。
「可是姑姑為何你也到這邊來了呢?」小孫登眨著少年老成的大眼睛,說。
阿香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將他墜下來的流海往上綁在發扣上,說:「乖,姑姑今日有些想念一個人了。所以,就不去那麼熱鬧的地方了。」
「姑姑你想得是誰?可是我父親?」他人小鬼大,說話也極老成。
「姑姑想是不是登兒的父親,而是周瑜都督。」面對一個雙眼明澈如水的小孩子,她直言不諱。
「周瑜都督是個好人。登兒也很想念他。」他懂事地說。
她將他摟在懷裡,淚光閃閃。
「登兒不喜歡喝太多的酒,姑姑你幫登兒去勸勸父親,叫父親也不要喝那麼多酒好不?」他拉著她的手,小小的胳臂不斷搖著,耍起小孩子性子來。
見孫登小小年紀就知道喝酒不對,一片孝心,她輕輕一笑,說:「登兒覺得喝酒是不對的,是麼?」
「當然了,從小父親便教導我,不要玩物喪志,不要縱酒過度,這樣才能管理好國家大事。可是父親自己卻忘記了。而且,這對父親身體也極不好的。」他一板一眼地說。
「好,那我們這就去勸他不要再喝酒了。」阿香拍拍他的小腦袋,開心地說。
孫登小小年紀,就有這麼成熟的見識,看來史書上說的不錯,孫登日後是會成為一個受人擁戴的太子。
那麼,柔荑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了。
可是,江東人才多半短命。史書上說得很清楚,孫登不到即位之年就死了。死在了孫權駕崩之前。
所以,他永遠只能是太子,不會是皇帝。
想到這裡,看到這樣懂事,眼瞳中散發著雄心壯志的小孫登,她便一陣悵惘。
誰能敵得過時間的老去?
可惜,如果她沒有預先就知道這一切,她也不會這樣痛苦了。有時候,不知道更加容易快樂。
天空似被一層層的黑紗裹得嚴嚴實實,狂風大作的夜裡,一星半點的月輝都沒能穿透雲層給這大地一縷清明。樹枝沙沙地發音,奚落了一地殉情的殘葉,無數飄飛的葉子敲擊著燈火通明的王府大院。
阿香帶著孫登來到大廳,看到孫權已喝得爛醉如泥,小孫登見了,連忙奔上去扶住他。阿香叫了人將孫權扶了回去。
陸遜與孫茹也有些醉意了,孫茹拉著阿香的手說:「姑姑,改天請你一道出來騎馬去呀。哇,登兒也那麼懂事了,看來我們孫家人才濟濟,江東越來越強大呀」
「好的。」阿香笑道。
道別後,阿香一個人回到孤獨的房內。
月如銀盤,風如練。周瑜現在一定在那個冰洞裡,被世佐照顧著吧,他還好麼?
周郎,你知不知道,我天天都在想你,不,是每分每秒都在想你。你無時不在,你一直在我身邊。可是,我卻觸不上你。
想到這裡,她淚落濕襟。
幾天後,在孫茹的倡導下,孫權、陸遜、孫茹與阿香四人一起郊外騎馬。
孫權一身緊身銀灰色短袍,抓射長射,正中一隻又一隻野兔。孫茹則與陸遜緩緩放著馬步,邊聊天邊看著野花開放。
阿香則縱馬狂奔,繞了一圈,孫茹摘了個野果給阿香:「姑姑,這個好吃,你吃一個」
山裡的東西,純正自然,當然好吃了。阿香輕輕咬著果肉,真是唇齒生香。
孫權提議圍在一起燒烤。孫權一直是極為野性的,他將柴火堆放好,陸遜將兔肉用長樹枝串好,孫茹與阿香則拿著放在火上烤著。
熱熱的火焰烘烤著肉,孫權拿了一塊最大的,遞給阿香,眼睛深情地望著她。她接過吃著,朝他笑了笑,說:「哥哥近來可聽說劉備入了川了?」
孫權的臉一下子陰了下來,他咬了一大塊肉,說:「孤聽說了,還聽說他都快將劉璋的地給奪了。」
「那劉備豈非一下子勢力變得很大了?」孫茹焦急地說。
孫權點點頭,恨得咬咬牙:「這個天殺的劉備」
阿香只是淡淡望了望孫權,一雙眼睛似乎看穿了所有的事一般,說:「哥哥,你不必擔心,荊州不久便會是你的。」
三人都驚奇地望著阿香。
孫權早就知道阿香有預見的能力,聽她這樣說,臉上不覺就流露著驚喜,他說:「香兒,此話當真?你為何這樣肯定?」
阿香笑笑:「生有時,死有時,哥哥,有些注定的事,是改變不了的。就算是改變了部分,也影響不了大勢所趨。」
眾人都極為吃驚,孫權說:「香兒,你變得越來越看破紅塵了。香兒,你是不是還記掛著周瑜?」
阿香聽了,低下了頭,聞到了一股焦葉,忙將手上的肉串從火上拿開,說:「不好,說著說著,竟然忘記了還有烤肉呢都烤焦了」
這時,遼闊的原野上,騎過來一隻未長成的馬,馬不高,馬上的人也不高。正是孫登騎在馬上
「登兒,你怎麼來了?」孫權站了起來,這時孫登也已騎到孫權面前,他人小可是下馬的動作卻很矯健,飛身下馬,對著孫權單膝跪下:「登兒見過父親。」
「登兒,你怎麼一個人騎馬過來了?」孫茹很是心疼地說,「這樣多危險哪」
「父親說過,我們孫家的人,從來是不怕什麼的。死都不怕,還怕馬麼?」他小小年紀竟然會說出這樣雄心的話。
孫權滿意地點點頭,牽著孫登稚嫩的手,「來,坐下。為父給你烤肉吃。」
「多謝父親。登兒自己能行。」說著,孫登便拿了幾隻肉烤了起來,烤完了先分給孫權他們,最末一根才自己吃了。
孫登這樣懂事,可是一想到他會英年少逝,阿香一陣傷感,摸著孫登的頭,說:「登兒,乖,讓姑姑給你烤吧。姑姑沒什麼能為你做的,只是希望登兒以後的日子都能開開心心的。」
阿香的話忽然說得這樣傷感,眾人都很是驚奇。只是孫登似乎特別聰明,反而對阿香一笑,說:「謝謝姑姑。」很大方地阿香為他烤肉,給他吃了。
吃完了,眾人散了一會兒步,孫權抱著孫登上了馬,眾人都縱馬狂奔著。春風習習,眾人衣服簌簌,在原野上開心地跑著。
「登兒,你越來越像你父親了」孫茹在一邊誇獎道,「江東真是英雄出少年哪」
騎了一天的馬,孫茹提出到陸遜家裡吃飯。於是眾人便都去了。
孫權到了陸家,見家中簡陋,只有一架古琴與長劍,並無多的玉石等豪華之物,覺得奇怪,依陸遜多年為官,怎麼說也積累了一定的財富的,為何會一貧到這種地步?
只見孫茹為陸遜脫下外衣掛在一楠木衣架上,陸遜對下人們說:「快去為吳侯準備上好的酒菜來。」
下人面有難色,說:「主公,您今年的官餉已經全部交出赤壁陣亡的將士了,家中已無錢買肉了。」
陸遜聽了,便指著剛脫下來掛在衣架上的那件玉袍,說:「去,將這個去當了。吳侯來了,怎麼可以沒有酒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