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長江東逝水,大浪淘沙,千帆過盡,浪花白。
吳宮渺渺,亭亭的樓宇勾角而起,山花錯落於庭院,迴廊曲折有致,半卷珠簾掩映於重重宮門之下。
只是,處處掛上了白色布尺,人們衣上也是一片素色。幾個奴婢於院中,輕輕掃著落花。
大堂之上,兩排長燭隨風明明滅滅。大堂正中,除了孫堅、孫策之靈位,又多了個吳夫人之靈位。
吳夫人離去已有些日子了,孫權獨自跪在靈前,目光比少時又多了些陰森。
他叩了叩首,上了一柱香,啟動雙唇,沉沉地說:「母親,孩子來看你來了。」
他默默凝視著吳夫人的靈位,呆了一會兒,又說:「母親,您現在終於可以見到父親與大哥了。母親,您活著的時候,心裡最喜歡的,便是父親與大哥了,在您眼中,孩兒永遠比不上大哥。現在,您終於又可以與大哥團聚在一起了,您一定很高興嗎?」
說著,他嘴角勾起冷冷一笑:「可是而今,江東是孩兒的天下,母親,且看孩兒如何一步步讓東吳走向昌盛吧。」
他默默站起,轉身要走,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側過身來,咬牙吐出一句:「母親,且看孩兒如何比大哥強吧。」
「夫君。」從門這邊,傳來一聲嬌柔的聲音。
回頭一看,是步月如。她手上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汁,緩緩走到他面前。
「夫君勞苦,妾做了碗人參湯,給夫君補補身子。」
他「嗯」了一聲,接了,坐在一邊喝了下去,歎口氣說:「月如,還是你溫柔體貼。」
「夫君過獎了。這是妾應該做的。」月如謙遜地說。
這時,奴婢慌慌張張地來報:「吳侯,不好了,小公子忽然病了,謝夫人又不知往哪何去了」
孫權聽了,連忙連跑帶奔地跑入謝氏房內,來到榻前,只見剛出生不久的孫登一張小臉通紅通紅,頭上燙得厲害。
「快傳大夫」孫權忙下令。
月如令奴婢拿來幾塊冰塊,放在小孫登額頭上降降溫。
「夫君不要擔心,小公子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月如在一邊寬慰道。
「來人謝蘭在哪裡」孫權怒不可遏地抓著一個奴婢的手,問道。
「吳侯恕罪吳侯恕罪」婢女慌忙跪了下去,「謝夫人剛才還在這裡的,她今早上新繡的帕子不見了,她便去尋帕子去了。不想她這一出門,小公子就——」
「混帳」孫權盛怒,把婢女狠狠推倒在地。
「夫君息怒。想是小公子並非姐姐親生,姐姐看重繡花更重於小公子,也是情有可原。」月如在一邊假意為謝蘭求情,實則字裡行間煽風點火。
正說著,謝蘭進來了,手上拿著帕子,見狀,也明瞭幾分。
「夫君,登兒怎麼樣了?」她湊上前來要看看孫登。
「啪」孫權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賤人孤要你養育孫登,你道他不是你親生,便如此待他」孫權氣得嘴角抽動,「你給我滾」
謝蘭撫摸著臉上的血印,哭著跑了,跑到一半,正撞上匆匆趕到的柔荑。
孫登是柔荑親生兒子,柔荑自從上次與孫權發生關係後,便懷孕了,於是孫權便納她為次妾。柔荑生的孩子,論理應該由妻子代為撫育。所以便過繼給了謝蘭。
聽說兒子病了,柔荑焦急萬分地趕來,因為太心急,眼角竟沒看到謝蘭,一走而過,謝蘭本就不喜歡有人分享她的丈夫,又被孫權打了一巴掌,便把怒氣發到了柔荑身上。
「啪」謝蘭狠狠打了柔荑一掌,「都是你明裡溫柔體貼,暗裡使壞害我勾引我家夫君,還故意拿了我帕子,害得我這一出去尋找,便——」
謝蘭說著便哭著跑了。
柔荑挨了一巴掌,卻也不生氣,只是急著趕到榻前,撫摸著孫登的頭,輕呼著:「登兒,你一定要沒事呀登兒」
孫權氣呼呼地坐在一邊,說:「柔荑,你臉上可還痛?下次她若再打你,你便狠狠扇回去」
柔荑輕輕抬著頭,說:「回吳侯,奴婢沒事。如若謝夫人打了奴婢之後,心內會舒暢些,奴婢願意挨這幾下。」
孫權點點頭,拿出帕子給柔荑擦拭著汗水,關切地說:「柔荑,你對人太好了,小心被人欺負。」
他的目光是那樣柔和,還親自給柔荑擦汗,他從未這樣對待月如過。
月如被冷在了一邊,表面笑著,心內卻波瀾掀動。
大夫來了,給孫登看了病,孫登給人照顧下,病也好了起來。
奴婢上前報說:「吳侯,你是要過去用膳,還是端到這裡來用膳?」
孫權擺擺手:「而今吳宮裡還有些什麼人?也就我們幾個登兒身體未癒,便端來這裡吃吧。」
奴婢於是在屋內擺了個方桌,上了飯菜。
孫權不斷往柔荑碗內夾菜,說:「柔荑,你多吃點,剛坐完月子,身體弱。」
柔荑也夾了菜往孫權碗內:「吳侯也多吃點,江東大事都靠吳侯主持呢。」
孫權蹙了蹙眉,「往後不要再叫我『吳侯』、『吳侯』的了,聽了多生份哪你已是我的女人了,就叫夫君吧。」
「夫君。」柔荑溫柔地喚著,似乎有些不相信,她真的會嫁給自己從小便喜歡的人。
看著二人如此相親相愛,月如插不上話,只好悶頭吃著。
吃完飯,月如說:「夫君,天色已晚,我們也該走了。」
孫權點點頭,對柔荑說:「柔荑,你且抱著登兒去你自己房內,我今夜想留在你房間。」
月如聽了,心內氣極,表面卻不好做出來,便笑笑:「那月如先退下了。」
煙灰色的床帳,在燭光裡映著陳舊的白。孫權掂掂床帳,說:「柔荑,如今你身份已不同了,為何還要用這樣素色的床帳?改日孤給你換個華麗些的。」
柔荑低頭道:「夫君,柔荑打小便用慣了素色,怕是不太習慣用華麗的。」
「你呀,真是與眾不同」孫權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把她抱上了床。
兩具赤luo的身體緊緊貼著,沉重的喘息撲到彼此臉上。
「柔荑,你身體可支持得住?」黑暗中,孫權關切地問,「你剛過完月子。若是支撐不住,不必為了孤而硬撐著。」
「夫君,柔荑可以的。夫君高興,柔荑便也高興。」柔荑溫柔地說道。
「柔荑,你對孤這樣好。孤一定會給你幸福的」伴著沉沉的喘息聲,孫權立下了重誓,「如若有天,孤對柔荑不好,天打——」
話未說完,柔荑忙遮了他的口,「夫君,妾相信夫君就行了夫君不要立這樣重的誓妾承受不起」
說畢,她以口咬住他唇,不讓他說下去,換之以深深的吻。
她不能讓他說下去,因為她知道,她的身份,總有一天,會與孫權反目成仇的。
雖然深深愛著他,可是她終歸是紫陌的徒弟,她終歸只是紫陌計劃的一部分。她是紫陌的仇害孫權的工具。
就算她付出了真情,可是她與他的未來,也是不確定的。
想著,淚水之中,她抱緊了他的身體,讓他直入她的身體。
而另一邊,月如摔碎了案几上的茶杯,狠狠錘著桌子,罵道:「柔荑這個賤人簡直比謝蘭還討厭」
小翠一邊收拾著碎片,一邊說:「夫人息怒。柔荑是什麼身份,怎麼能與夫人相比?」
月如「哼」了一聲,嘴角冷冷一笑:「今後,可有好戲看了。我會讓柔荑與謝蘭這兩個賤人爭個你死我活,而我,則坐收漁翁之利。」
她眼中是得意的笑。
小翠說:「夫人聰明絕頂,那兩個賤人自然不會是夫人的對手。」
月如笑笑,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睛裡又射出陰冷的光來:「可惜,我的夫君,竟然要先讓柔荑這個賤人霸佔些日子了」
想著,她拾起案上另一個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曹操兵臨荊州的消息傳來了江東。孫權在大堂之上踱著步,腳步聲沉重無比。
步騭緩緩上台。
「步騭,周瑜與香兒,真的成親了嗎?」孫權背對著步騭,目光淒然。
「回主公,他們確實已成親了。」步騭淡淡地說。
孫權猛一轉身,瞪著步騭看了一會兒,咆哮著:「你胡說沒有像樣的婚禮,沒有三聘六禮,這樣苟且之合,也叫成親嗎?」
他說著,猛地拔劍,斬斷了案幾一角。
步騭默默不答一句。
「孤倒是聽說,溪蠻軍攻破西蜀了,這溪蠻軍主帥,可是周瑜?」孫權壓住心頭怒火,冷靜下來。
「正是。」
孫權冷笑一聲:「如此,周公瑾可是要與孤爭奪天下了嗎?」
「公瑾實無此心。」步騭說道。
「你如何這樣肯定?」孫權拂袖怒道,「他今日能奪蜀地,明日也能奪我江東」
「憑公瑾的為人,在下可以肯定,公瑾離開主公,只是為了主公答應他與郡主在一起,一旦江東有難,他必挺身而出。」
孫權聽了,沉沉踱了幾步,泠然一笑:「公瑾他真的還會回來?」
不等步騭回答,他又自嘲一笑:「想不到我江東,還是要受制於公瑾。」發出一陣狂笑,拂袖步入內室。
步騭擦拭著臉上的冷汗,搖了搖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