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香 第二卷北面芰荷南面桂,水香吹亂月中香。 十七 糖人
    院子裡傳來趙雲的咳嗽聲。

    二人不好意思地放開彼此,笑笑:「我們可是要考慮吃的問題了?不然可要餓肚子了」

    阿香只知道蔥油餅,其他一概不知。她從附近採了些蔥,剁成碎末,正要做餅,趙雲譏笑道:「光吃這餅,能養活你大小姐嗎?」

    「那你說吃什麼?」阿香生氣地把蔥放在灶台上。

    「自然是出去找了」說畢,趙雲拿了把鐵鍬,一聲不吭地出門了。

    周瑜拉著阿香的手,帶了竹籃與弓箭,跟在身後。

    山間的空氣清新而涼爽,充滿了草木馨香。只是這些植物,大都是不可吃的。

    來到一片野菜地,野菜蒼翠欲滴,圓乎乎地貼在地表上,很像碟子,阿香摸摸菜葉,說:「這能吃嗎?」

    周瑜搖了搖頭,說:「莊稼上的事,子龍比我懂。」

    「這是苦碟菜。」趙雲看也不看他們一眼,挖了些扔在地上。阿香便把這些苦碟菜都拾進竹籃裡。

    「苦碟菜味道可苦了,不過營養可是極高的。」阿香想起前世吃過的苦碟菜那苦味,不禁咋了咋舌頭。

    「這些山野小菜,是我們農戶吃的,只怕大小姐們是看不上的。」趙雲冷冷說道,細細掂著菜葉,把葉上的蟲子熟練地扔了出去。

    阿香臉繃得緊緊的,剛要還嘴,周瑜背起弓箭,扳過阿香的雙肩,俊秀的眼睛深情地望著她,說:「阿香,我且去打些鳥蛋來,等下做苦碟菜燉蛋給你嘗嘗。你在這裡勿要亂走,幫著子龍撿野菜。」

    阿香溫柔地握著他的手,說:「周郎,你要小心點。」

    「放心,小事一樁。等等便回。」他笑著吻了下她紅潤的唇,便走了。

    阿香拾滿一竹籃的苦碟菜,便繞著菜地走了一圈,發現竹林邊上,長著好幾棵大槐樹,褐色的果子剛剛成熟。

    前世聽老爸說,槐樹春天開的花兒曬乾了是槐米,既是一種中藥還是一種燃料,而秋天結的果兒更是一種清涼敗火的好東西。

    眼前這大顆槐果,沉甸甸地掛下來,可以拿下來充飢,又可清熱去火,多現成的東西

    想著,阿香便捲起褲角,爬上樹去摘果實。

    「下來」

    一聲渾厚的叫聲把阿香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趙雲站在樹下,仰著臉,陽光照著他線條硬朗的臉,墜下的長髮遮住一隻眼睛,。

    「為何?我這可是去摘槐果給你們吃。你不謝我,還那麼生氣幹嘛?」阿香氣呼呼地說,偏不下來。

    「你爬那麼高,摔下來,我如何向周將軍交待?」趙雲那淡漠的眼睛閃起一絲焦急。

    「我還沒爬高,你就咒我會摔下來我偏讓你看看,我孫尚香是什麼人」她生氣了,往更高處爬去,摘了幾個果實放在衣兜裡。

    趙雲見了,也往樹上爬,越爬越高,阿香急著喊:「你爬上來做什麼?」

    「抓你下來」他的話短促卻有力。

    阿香見趙雲要爬上來抓她,手往前一伸,去夠一枝椏,要爬到另一邊去,誰想枝椏沒抓穩,人卻一歪,順著樹幹滑了下去。

    趙雲此時已爬到她身下,她這一滑,趙雲連忙伸手去接,二人齊齊從樹下摔了下來。慘的是,趙雲給阿香墊了底。

    槐果散落一地,阿香拍拍衣上的塵土站了起來,見趙雲坐在地上,小腿上血肉模糊,皮肉粘著衣布濕濕的,血不斷流出,想是剛才從樹上滑下來時,被樹幹擦傷了。

    她扳直他的腳,從他衣上撕下一塊布,趙雲嚇得叫了起來:「你——你——撕我衣服做什麼?」

    「你以為我要做什麼?」她笑著反問,邊說邊包住他的傷口:「先回去再給你治傷」

    趙雲撫著腳上的血,說:「回去了,周瑜來了怎麼辦?」

    「你都受傷了,顧不得這麼多了。周郎來了見到滿滿的竹籃已不在這裡了,必會回去的。」

    說著她便扶著趙雲回到閣樓裡,讓他半躺在榻上,洗淨他傷口上的泥塵,就近採來幾片艾葉,放在火上烘熱後,覆在他傷口上,包好。

    他只覺得傷口處傳來一絲涼意,不再痛了。抬頭見她細膩的手指輕觸他腿上的肌膚,熟練地給他包紮,一種溫暖的感覺覆上了他的心頭。

    他咬著牙,盡量用淡漠的語氣說道:「還是第一次,有人給我包紮。」

    他的聲線低得幾乎讓人聽不到,可是她卻實實在在聽到了。

    這話激發了她女性天生的同情心,她溫柔地說:「子龍不要傷感,往後我與周郎都會對你很好的。」

    見他低著頭不說話,她有些尷尬地笑笑:「過些日子便能好全了。這次多謝你了,不然摔下來受傷的便是我了。」

    生平第一次這樣近地面對一個溫柔似水的女孩,雖然,過去她總是對他凶巴巴的,可是她溫柔起來,卻足可以撫慰他孤寂的心。他的唇邊,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浮了上來。

    抬眸,卻見她早奔出門外了。

    他向門口望去,淡淡的陽光裡,周瑜一襲白衣,面容如玉,輕輕走來。

    她奔上前迎接著周瑜,摟著他的脖子。周瑜給她看竹籃裡滿滿的鳥蛋。

    「周郎」她輕輕給周瑜擦汗,臉上是化不開的溫柔。

    這樣生動的眼神,只有在她看周瑜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來。

    周瑜抓著她的手,愛憐地捏了捏她的臉,二人牽著手走進屋內。

    看著二人如此相親相愛,趙雲臉上硬郎的線條細微地抽動著,寒冰般的孤寂又覆上了他的眸子。

    「子龍,你受傷了?」周瑜一進屋,便關切地問道。

    「不礙事。」趙雲冷冷地說。

    阿香在廚房做著蔥油餅,不一會,周瑜也加入了做菜的行列。

    開飯了,趙雲吃著蔥油餅,取了一小塊餅片,在指間揉捏起來。

    「你做什麼?」阿香問。

    不一會,趙雲手上便誕生了一個麵粉糖人,還是長著鬍鬚的老公公。

    阿香拿過去掂著,笑道:「想不到你還會做糖人」

    趙雲卻粗魯地奪了過來,放進自己的衣兜裡,一聲不響地吃完飯,便走到院子裡一塊石頭上,靜靜地坐著。

    「真是個奇怪的人」阿香熱臉又碰冷屁股,很不高興。

    夜涼如水,周瑜拉著阿香在趙雲身邊坐下,他拿出懷裡的雞蛋笳,放在唇邊輕輕吹了起來。

    趙雲側對著他們,月光裡,是一張硬朗的臉,透著冷冷的孤寂。手上揉捏著麵粉。

    一曲畢,他手上的麵粉也變成了一個個麵粉糖人,他朝它們輕輕吹口氣,放在石頭上。

    望著一個個表情各異的麵粉糖人,他的唇邊竟浮起了一絲溫暖的笑。

    阿香不解地問:「為何你看到這些假人,反而比見到活人還高興些?」

    趙雲微微抬眸,目光望著竹林深處,說:「從來,我的朋友只有他們。」

    這低低的聲線透著孤獨,讓人心疼。阿香與周瑜對望了一眼,安慰說:「我們也都是你的朋友,只要你願意。」

    「我從來沒有朋友。」他的臉上閃過青色的陰冷,「也不需要朋友。」

    說畢,他把那些糖人放入衣裡,抓起長槍,朝一片竹子揮去,劈下了大片竹葉。

    碎葉紛飛,漫空月光流銀中,是他孤寂如冰的眼睛。一個轉身,衣袂翻風,他進入屋內。

    「一個冰冷到極點的人,必是一個極渴望溫暖的人。所以,他寧願選擇與假人惺惺相惜。」周瑜歎口氣,說,似乎有些讀懂趙雲之前的冰冷。

    涼風吹動著阿香柔柔的發,拂到周瑜俊美的臉上,周瑜吻了吻她馨香的發,把她拉入懷中,說:「阿香,明日我要去城內一趟。」

    「周郎,如今城內必是通緝著你。太危險了」阿香連忙搖頭說。

    「我知道。但是,如若不去刺探消息,便永遠不知道如何才能離開荊州。」

    周瑜的眼中,閃著璀璨的霸氣,如夜空裡最亮的那顆星子。

    她歎了口氣,柔柔的指腹撫摸著他優美的唇,若有所期地望著他:「周郎,今日阿香於林子裡四處走動,發現林子裡有好多寶物,可拿去賣了換錢,阿香想著在荊州好好經營一番,成一代商人。如此,我們過安定的生活,遠離戰場,豈不更好?」

    「哦?什麼寶物?可換這麼多錢?」周瑜隨口問道,目光卻上浮,在想著另一件事。

    「是一些賺錢的藥草,這只是開始,阿香步步經營,必可走出一條商路。「

    周瑜避開了她熱烈的目光,說:「阿香,生計之事,你一個女孩子家,不必過於考慮。待周瑜重整河山,必會給你幸福。」

    這話沉沉擊在她心,她吻著他的唇,輕輕咬住舔嘗,這次,卻吸到了苦澀的味道。

    「周郎,明日可要小心行事。阿香等你回來。」抬眸,望著他蒼遠的眸子,她苦笑一聲,說。

    周瑜摟著她,把她冰冷的身體圍入懷裡,抱著她走入閣樓。

    清冷的月光裡,一個青布枕頭,兩個相擁纏綿的身體。短暫的相歡。

    她蜷縮於他的懷中,吸著他身上獨特的蘭花香,驀然發覺,他其實離她很遠。

    至少,預感到,總有一天,他會離她很遠。

    她心裡一陣發緊,重重抱住了他。心跳卻越來越快,淚水竟浮上了眼眶。

    他發覺了她的淚水,輕輕舔拭著她的睫毛。

    「阿香,為夫必給你真正的家,真正的幸福。」

    這話對她來說,卻如窗外的烏鴉鳴聲,於她心內,散溢著不祥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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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益母草是什麼?如何為阿香所用?周瑜與阿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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