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香 第二卷北面芰荷南面桂,水香吹亂月中香。 五十 隱修草
    儲茶室裡,玉兒和幾個丫頭在揀選著茶葉,阿香跪坐在蓆子上,細長的手指慵懶地翻著竹簡。

    「空寂山上的隱修草五百年一榮華。」阿香念著竹簡上的一行字,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門外。

    「玉兒,你可知空寂山在哪?」阿香問。

    「小姐,空寂山就在城外三百里處。小姐,你問它作什麼?」玉兒理了理紛亂的頭髮,說。

    「此書上說,隱修草味道極好,過去曾用來釀酒,我想把它拿來泡茶。」阿香說。

    「泡茶?」玉兒瞪大眼睛,問,「這茶,也要這麼多味道嗎?」

    「嗯,我想讓我們泡的茶,有牛乳味,蘋果味,草莓味,等等。這樣才好喝。」阿香耐心講解道。

    玉兒聽得一愣一愣地,傻笑起來:「小姐,你真是聰明絕頂又有才又有貌的。周督軍沒選你,真是他沒福氣。」

    阿香的臉色忽然發白。玉兒恍覺自己的話有誤,忙說:「小姐,對不起,玉兒又提起周督軍了。」

    阿香淡淡一笑:「好了,玉兒,這裡交給你。我且去空寂山走一遭。」

    「小姐,那裡不能去。那座山,高聳入雲,小姐,你不能去呀」小雲慌得手上的茶掉在地上,抓住了阿香的手。

    阿香笑笑:「那你同我一起去吧。」

    二人挑了兩隻馬。阿香沒有挑周瑜送的那隻馬。

    騎馬出城,出城三百里處,奇峰匯聚,中有一山,峭壁千仞,拔地擎天,崢嶸崔嵬。青松怪石,霞彩流光,紫色的煙霧繚繞山頂,更給此山加添了神秘感。

    「這便是空寂山。」玉兒說道。

    阿香繞山查看了一圈,尋著一條偏僻的窄路通往山頂,便下了馬,捲起裙擺,要向上攀去。

    「等下」

    這聲音好熟悉熟悉到都入骨阿香緩緩轉身。

    周瑜一身白裳,衣袂生風,騎在紅色的馬上,正在她身後。

    「周督軍」玉兒叫了一聲。

    還是那樣讓人心疼的臉,在風中綻放著俊美的笑容。

    阿香轉過了頭,用平生最冷冰冰的語氣說:「周督軍有何貴幹?」

    「玉兒,郡主為何要攀上此山?」周瑜問玉兒。

    「回督軍,郡主想去摘山頂的隱修草,用來泡茶。」玉兒說。

    周瑜下了馬,走到阿香面前,那雙琉璃眼深深地看著她,她卻把目光錯開去。

    「你在這等我。玉兒,看著郡主,不管發生什麼事,不能讓她上山。」說畢,他一個箭步,攀上了山。

    他的身體越來越高,漸漸地,隱入山裡面去了。

    阿香的心懸到嗓子眼上,眼見他許久沒下山,便衝過去要上山找他。

    「小姐,你不能去呀小姐」玉兒死命地拉住她。

    「香兒。」身後,孫權也騎馬趕到。

    「二哥」阿香哭著撲入孫權懷中,「周瑜他——他上了山,許久沒下來。怎麼辦才好?」

    「哦?」孫權嚇出一陣冷汗,雖然周瑜是情敵,可是周瑜卻是他的孫氏江山最可靠也是最有能力的人,他一直像敬重兄長一般敬重周瑜,斷不希望他出事。

    「我聽奴婢們說,你去了空寂山摘什麼草去了,心急就趕來了。放心,香兒,周瑜文韜武略不在話下,不會有事的。」他盡量鎮定下來,安慰著阿香,心裡卻「通通」直跳。

    阿香雙手摀住嘴,噙著淚光。

    周郎,你一定要保重啊

    山上的草木晃動幾下,周瑜從山路上縱身跳下來,手上,抓了一大把隱修草。

    「周督軍下山了」玉兒高興地大叫。

    「拜見主公。」周瑜對孫權一揖。

    阿香深情地望著他,周瑜也柔情地回視著她。

    四目相交,似有千言萬語。

    「免禮。公瑾,多謝你幫香兒得了這隱修草。」孫權見阿香目光隱隱含情,心中不悅,故意提起了阿香的傷心事,「公瑾,這些日子正在鬧花燈,可有帶小喬夫人一起去?小喬夫人如今,可是你的妻了」

    阿香聽在心裡,疼痛難抑,她接過周瑜手上的隱修草,冷冷地把頭別過一邊。

    「公瑾,聽說,孩子已被送歸府上,刺客可有消息?」孫權關切地問道。

    「公主,此刺客武功高強,暫時查不出下落。」周瑜答道,眼睛卻看著阿香。

    「孩子既已平安送回就好。對了,公瑾,晚上,一起來看花燈吧。孤已通知了母親,屆時公瑾要帶上小喬夫人一塊兒來啊母親也很是掛念小喬夫人。」

    周瑜答應了。四人於是一塊回去,各自有著心事,不再說話。

    晚上,街市裡掛滿了燈籠,人們穿著華麗的衣裳,流連於燈下。

    孫權帶著謝蘭和步月如吟誦著燈謎,吳夫人則和小喬執手交談著,步騭則纏著阿香,只有周瑜,一人於燈影之外,獨自望著阿香。

    阿香感覺太吵,趁著步騭去買點心給她吃的空兒,跑出了熱鬧的燈市,來到河邊,坐在岸上,兀自望著煙波淼淼的河水,支著腦袋獨自坐著。

    傳來一陣笳聲。

    阿香轉頭一看,周瑜唇上對著那個雞蛋笳,深深地望著阿香,輕輕吹著。

    夜色裡,他的眼睛閃爍如星子,他在她身邊坐下,瞇起眼睛,側身望著她。

    夜風吹得她長髮紛飛。

    「香兒,我想向你解釋一件事。」許久,周瑜終於開口說道。

    「不必了。」阿香淡淡拒絕道。

    解釋什麼?解釋你當時為何不見我?解釋你為何要娶小喬為妻?到如今,還有意義嗎?

    想到這裡,阿香站了起來,要走。

    「香兒」周瑜抓住了她的手,緩緩站了起來,「為何你要躲開我?」

    阿香淡淡一笑:「滄海桑田,一切都會變。」說畢,她拂袖而去。

    身後,響起了熟悉的音樂,是那首《因為愛情》的曲調。

    這個悲傷的曲調用笳的音線吹出來,透著別樣的滄桑,阿香駐了步子,聽了一會兒,淚流滿面。

    她轉頭望著周瑜。周瑜依然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一切,還有重新開始的可能嗎?不是不愛他,也不是不知道他愛她,只是,事到如今,他們如何面對彼此,去走接下來的路?

    她需要的,是安全感,可是,周瑜給不了。

    「你給不了,給不了我安全感」阿香聲嘶力竭地喊著,轉身跑走了。

    周瑜愣愣地立在風中,夜風吹揚起他的發與衣袂,他緊抿嘴唇,細細思量著什麼。

    跑回燈市,孫權正發了瘋似的在找她,見她淚光閃閃地從燈影幢幢中跑來,連忙抓住她的手,劍眉舒展揚起,笑容燦爛:「香兒,你到哪去了?你不知二哥極為擔心你麼?」

    嬌小的手放在孫權溫厚的大手裡,阿香忽然感覺到沉沉的安全感。

    這雙大手,從她穿越過來那一天起,就一直於她身邊獨自伸著,只是一直被她忽略著。

    「二哥」阿香感動得流下了淚,「香兒不會再走了」

    「香兒,你為何最近總是哭?」孫權擦**的淚,溫和地說,「放心,有二哥在,二哥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阿香重重地點了下頭。

    燈影幢幢,亂世中難得的繁華,孫權執阿香之手,臉中,歡喜之餘,滑過一絲邪邪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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