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香 第二卷北面芰荷南面桂,水香吹亂月中香。 四十二 繡心
    在聽到奴婢來報「周督軍求見」時,她愣了半晌,抓著奴婢的肩,失聲問:「哪個——周督軍?」

    「就是周公瑾督軍啊。」奴婢被阿香抓得雙肩生疼,見阿香這樣激動,很是奇怪。

    阿香望向了府坻大門方向,重重迴廊與團團的梅花遮掩了視線,看不到門口的周瑜。

    「小姐。」見阿香呆在了那裡,玉兒驚奇地喚了一聲。

    阿香轉頭望見步騭還在這裡,心頭忽然一陣苦澀,她說:「請他進來吧。」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呼了口氣,鎮定下來,撿起矢投去,投了一個又一個,卻沒一個投中。

    步騭很是奇怪,喚了聲:「郡主。」

    「快,一起投壺啊」阿香竟忽然對投壺感興趣了。

    繁花掩映中,周瑜來了。

    他穿著靛青乘鸞紋綾錦瀾衫,腰間掛著雪玉髓月牙佩,腳踏一雙雲靴,臉上一片儒雅的表情,穿過重重迴廊,款款來到阿香面前。

    不在意地瞟了他一眼,阿香繼續投著矢,只淡淡說了句,說:「周督軍回來了呀。」

    這漠然的話,似排開了他與她無限距離,周瑜不解地望著阿香,半晌竟是無言。

    步騭已在一旁行禮:「步騭見過周督軍。」

    周瑜回禮,爾後對著阿香作揖道:「拜見郡主。」

    「周督軍——此來,可有何事?」又一個矢子投入了壺口,阿香看都沒看周瑜一眼。

    耳邊,聽到周瑜那清亮的聲音:「在下剛從主公處回來,特來拜見郡主。」

    阿香卻轉頭笑著對步騭說:「步騭,你看,我又投中一個了」

    她把矢遞給步騭,步騭投了一個,阿香連忙拍掌叫好。

    周瑜被冷在一邊,唇邊依然掛著淺淺的笑,他也拾了個矢,往壺內一投,不偏不倚,正中壺口。

    玉兒在一邊見阿香冷落了周瑜,只顧著與步騭說話,心裡是向著周瑜的,於是她說:「周督軍真厲害」

    阿香卻背對著周瑜,拉著步騭的手,說:「我們去那邊玩其它的吧」撇下了周瑜。

    周瑜的目光深深地顫動了一下,他望著阿香,痛苦地低下了頭,等了一會,見阿香沒絲毫理他的意思,轉身走出了孫府。

    望著周瑜離開的背影,阿香已無心再同步騭玩耍,她苦笑道:「步騭,我身體不舒服,先回房休息去了。」說罷,撫著額頭,走入了房內。

    步騭歎口氣,對玉兒說:「玉兒,你且進去陪小姐聊聊。我先走了。」就離開了。

    「小姐,你這是為何,為何這樣冷落周督軍?小姐向來對人不是這樣冷的。」玉兒進房問道。

    阿香抱著藍田兔子,目光漫上了一層蒼涼之色。她說:「玉兒,我的心,你不會懂的。」

    「小姐,玉兒是個粗人,雖然不太懂小姐過去同周督軍發生了什麼,但看得出,小姐心裡,是有周督軍這個人的,而且,份量還很重。」玉兒說。

    阿香踱到稜窗前,望著窗外的梅花枝,伸手抓了枝梅枝放在鼻尖上,深深吸了一口。

    「喜歡他又如何?玉兒,他的心裡,除了戰爭,裝不下其它的東西了。」阿香歎氣道。

    「小姐,如果周督軍真的裝不下其它東西,不會一回來就來找小姐。想必,周督軍是從慶功宴上逃出來的,急急趕著見小姐。」玉兒分析道。

    聽到這裡,阿香心裡一暖,眼睛裡竟還浸著憂傷。

    「就算是這樣,他還是——不會——」阿香搖搖頭,心裡亂亂的。

    玉兒也歎了口氣,喚了聲:「小姐。」

    「算了,不提他了。玉兒,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阿香趴在窗檻邊,說。

    玉兒歎口氣,出去了。

    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天,阿香在院子裡賞著梅花,謝蘭從隔院過來,身後跟著小翠。

    「見過嫂嫂。」阿香忙起身相迎。

    謝蘭平日很少串門,今日竟主動來找阿香,阿香很是高興。

    謝蘭拉了阿香的手,絞了絞手上的帕子,說:「香兒,我見你昨日未曾在周公瑾的慶功宴上出現,所以特來看看你。」

    阿香笑著說:「多謝二嫂心意。香兒不喜歡人多喧嘩的地方,所以昨日未去。」

    謝蘭笑笑,說:「你這性子,倒和我相似。我也不喜歡太喧嘩的地方。對了,之前見你心情不佳,我正思量著教你刺繡來為你解悶,所以,今日帶了些絹帕,未知妹妹感興趣嗎?」

    阿香是個對什麼都極好奇的人,說:「香兒怕是浪費嫂嫂時間了,香兒手笨,學不好這刺繡。不過極願同嫂嫂一起,欣賞嫂嫂手藝。」

    謝蘭今日穿著水紅色長裙,外披一件玉白色裌襖,她拿了塊絹帕遞給阿香,自己拿了一塊,向阿香示意道:「妹妹照著上面的花紋繡,我來教你如何入線。」

    她捻好花針,五色的線就織入絹帕上。阿香捏了半天,才找了個布口刺入針線。只縫了幾針,那線條就鬆緊不一,線捲成了一團,在絹上形成了一個極有趣的花頭。

    阿香「噗嗤」一笑,說:「嫂嫂,看來妹妹真是不行。」

    謝蘭笑笑:「妹妹,重要的是閒情逸致,這繡得好不好,並不重要。」說畢,她熟練地繡了起來,絹帕上的圖案在她靈巧的手下都活了起來。

    阿香欽佩極了,說:「嫂嫂,香兒以後多到嫂嫂房內,向嫂嫂學習刺繡。看嫂嫂這樣清靜,再紛亂的心也會安靜下來。」

    謝蘭的眼睛忽然暗了一下,長長的睫毛抬起來,停下了手,說:「怕是妹妹以後,在吳侯房內,尋不到謝蘭了。」

    「這是為何?」阿香吃驚地問。

    謝蘭淡淡一笑,說:「這都是命,謝蘭認命。」她捻了捻了線頭,繼續繡著。縷縷線條竟有些紛亂。

    阿香雖很好奇,卻也猜到了幾分,這些日子,步月如在孫府上管事,深得人心,吳夫人、孫權都很是喜歡月如。府上傳言著,這步月如就要嫁入孫家了。

    傳言雖不足信,可是也可看出一些端倪來。

    想著,阿香靜靜地看著謝蘭,不知說什麼好。

    這時,奴婢來報:「小姐,周督軍求見。」

    阿香猛地抬頭,他又來了?他這樣急著見她,難道是嫌過去對他的傷害還不夠嗎?

    阿香咬咬牙說:「不見。」

    謝蘭看了阿香一眼,說:「香兒,你這是為何?」

    阿香低下了頭,說:「嫂嫂,香兒不想見他。」

    見阿香滿臉憂傷,謝蘭也猜出了幾分,這是她的私事,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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