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氤氳裡,她伸出手來,撫摸著指尖。
指尖,還殘留著他的指溫,眼前,還浮現著他溫暖妖嬈的臉。丁香花開放著的窗台,阿香穿著淡紫的連衣裙,捏著那封淡紫色的信箋。
「香,我在國外很好,有一個女孩子對我很好。香,對不起,忘記我吧。」
這是那封信上的內容。
阿香望著那信上絕情的字句,咬著嘴唇沒有讓淚滴下來……
阿香睜開眼睛,床帳被她指尖抓得劃出一道痕來。房內間,窗外射入淡淡光線,映出了玫紅的床帳。她捂著疼痛不已的胸口,微皺黛眉,把腳伸下來下床,雙腿一軟,險些跌倒。
剛才這些,原來只是個夢。
雖只是個夢,可是夢裡的一切,卻是她前世曾經發生的事情。
她曾以為已然忘記他了,這個比她大三歲的學長,一段僅是牽牽手的愛情,直到他高中畢業後出了國,寫了這麼一封信告訴她,遠距離的戀愛以分手告終。
當時,她沒有流淚,可是卻三天沒有吃飯。老爸從門外撞破門進來,把服了過量安眠藥的阿香送到醫院。
她用盡了力氣去相信、去愛的人,拋棄了她,她竟然傻得自殺。
在醫院裡被救醒後,她卻把這個人徹徹底底地忘記了。
誰會料到,當前日看到步騭對她這樣妖妖一笑時,這相似的眉眼,讓前世的這個男孩,重新浮現在她的記憶中。
原來她一直沒有忘記,只是,她的意識為了避免過於痛苦,用了選擇性忘記的方法,把這個人扔入了意識的死穴。
而步騭那略帶妖嬈的狹長的眼,那瘦削的下巴,眉目之間,臉形之間,與他竟長得一模一樣。
這天下竟然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她絞著髮辮,把紛飛的記憶壓了下去,恍惚地下床,恍惚地穿衣梳洗,恍惚地遊走在院子裡,不知不覺漫天飄起了細細的雪,她拿手接了一滴雪,好鹹。
好鹹。今日的雪好鹹,好苦。
她今日隨意地穿了件明黃色緊身袍袖上衣,外披一件半身狐皮裘衣,下罩淡黃散花煙紗裙,腰間用金絲軟煙羅把裙擺綰得極有墜感,更顯的她體態修長。
她把自己包得很溫暖。可是心卻是冷的。
雪落在她秀美的發上,黑髮上晶瑩閃著光,更襯得她膚白如雪。
孫權的主廳內燈影浮動,阿香恍惚地走了過去。
掀開青色的帳簾,她看到孫權攬衣高*台上,而台下,步騭穿著一身光鮮的衣裳,正微微欠著身,低頭默默聽著孫權的命令。
「年節將至,而今城外常有山越之賊興風作浪,稅賦難收,卿幫孤去收下,順便察看下城外情況。有勞。」孫權說著拿了一本帳冊給步騭。
步騭接過,粗略翻看著帳冊,細長的手指下意識地摸了下尖細的下巴。
阿香望著步騭摸下巴的動作,眼前出現了一個穿著運動衫的男孩,思考時,拿手輕輕撫摸著好看的、尖細的下巴。
是你嗎?阿香激動地走了出來,動作幅度過大,擦過帳簾「簌簌」響。
孫權和步騭同時吃驚地望著她。
「香兒,你怎麼來了?」孫權一句有力的話把她從恍惚中震得稍微清醒一些。
她歎了口氣,目光忽然染了了一層微霧,自言自語地說:「不是他。」
「香兒,你怎麼了?」孫權從台上起身,來到阿香面前,捏捏阿香的臉,不安地問道。
「香兒沒事。」阿香說著,凝視著步騭。
步騭的週身被阿香這樣深深地凝視,受寵若驚卻也處之淡然。只是心裡很奇怪。
步騭把帳冊放入懷中,作了一揖,說:「主公,事不宜遲,步騭這就去城外收稅。告辭。」
孫權說:「步騭,你務必要小心行事,這些稅賦,能收回來就收回來,不能收回來就罷了。只要視察下城外情況就好,省得在這年節,這群山越人鬧事。」
步騭答「是」,他今日青絲隨意地束在腦後,眸子蒙上了一層幽暗,攬衣轉身就走。
阿香見他走了,不覺跟了過去,見他就要走出府坻了,加快腳步趕了過去,喚了聲:「步騭」
「郡主叫我?」步騭轉身凝視著她,這雙狹長的妖嬈的眼,此時微微地瞇著,那薄薄的嘴唇輕輕撩出了一個笑的弧度。
「我也要去」阿香不由自主地說,目光恍惚地望著他。
步騭愣了一下,說:「郡主,眼下城外混亂,郡主還是不要去的好。」
「你都可以去,我為何不能去?」阿香說著,就要回去牽馬。
步騭抓住了她的手,「郡主。」
他嚴肅地望著她,她的手觸到了他的手溫,是的,好像也是這樣的溫度,連溫度都是一樣的。
「郡主恕罪,步騭不可帶郡主去。如若中途出了閃失,吳侯怪罪下來,步騭不但官位難保,小命也會留不住。」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阿香抬起臉,讓雪落在臉上,融化著,冰冰的。她的指甲緊扣掌心,閉上了眼,任無數零散片斷襲來,招架不住地渾身顫了顫。
「郡主,你怎麼了?」步騭的臉在雪花裡精緻而俊美。
「出國了,也是可以繼續愛的,難道不是嗎?」恍惚中,她說了一句。
「郡主說什麼?」步騭問。
「香兒。」身後,傳來陰森森的、冰冷入骨的聲音,讓阿香後背一陣發涼。
阿香的手被步騭急急放開,空落落地垂在空中,一雙溫暖的大手,緊緊地把它握住。
抬頭,正對上了一雙雪中光芒流碎的眸子。孫權正醋意濃濃地瞪著她。
「這類事,孤令步騭去辦就可,香兒,你不必去添亂。」他的臉,在雪中線條更顯得凌厲,他手腕一轉,把阿香拉到身後,對步騭說:「你且去吧。」
步騭淡淡望了阿香一眼,作了一揖告別而去。
望著步騭消失在雪中,孫權的臉上,怒意更濃,他轉頭瞪著她,用眼神殺她。
「以後沒有我的批准,不准出門」他冷冷地說道。
她捂著臉跑進了屋,衣袖上帶著雪珠,晶瑩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