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香 第二卷北面芰荷南面桂,水香吹亂月中香。 三十三 憶前塵
    手上,還留著他的指溫,眼前,還浮現著他溫暖妖嬈的臉。丁香花開放著的窗台,阿香穿著淡紫的連衣裙,捏著那封淡紫色的信箋。

    「香,我在國外很好,有一個女孩子對我很好。香,對不起,忘記我吧。」

    這是那封信上的內容。

    阿香望著那信上絕情的字句,咬著嘴唇沒有讓淚滴下來……

    阿香睜開眼睛,一道光線從稜窗外射入,映出了玫紅的床帳。她捂著疼痛不已的胸口,微皺黛眉,把腳伸下來下床,雙腿一軟,險些跌倒。

    剛才這些,原來只是個夢。

    雖只是個夢,可是夢裡的一切,卻是她前世曾經發生的事情。

    她曾經以為早就忘記了他的,一個比她大三歲的學長,一段僅是牽牽手的愛情,直到他高中畢業後出了國,寫了這麼一封信告訴她,遠距離的戀愛以分手告終。

    當時,她沒有流淚,可是卻三天沒有吃飯。老爸從門外撞破門進來,把服了過量安眠藥的阿香送到醫院。

    在醫院裡被救醒後,她卻把這個人徹徹底底地忘記了。

    只是沒想到,當看到步騭對她這樣妖妖一笑時,這相似的眉眼,才讓這個前世的這個男孩,重新浮現在她的記憶中。

    原來她一直沒有忘記,只是,她的意識為了避免過於痛苦,用了選擇性忘記的方法,把這個人扔入了意識的死穴。

    而步騭那略帶妖嬈的狹長的眼,那瘦削的下巴,與他竟長得一模一樣。

    這天下竟然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她絞著髮辮,恍惚地下床,恍惚地穿衣起身,恍惚地遊走在院子裡,不知不覺漫天飄起了細細的雪,她拿手接了一滴雪,好鹹。

    好鹹。今日的雪好鹹,好苦。

    孫權的主廳內燈影浮動,阿香恍惚地走了過去。

    掀開青色的帳簾,她看到孫權攬衣高*台上,而台下,步騭正微微欠著身,低頭默默聽著孫權的命令。

    「年節將至,而今城外常有山越之賊興風作浪,稅賦難收,卿幫孤去收下,順便察看下城外情況。有勞。」孫權說著拿了一本帳冊給步騭。

    步騭接過,粗粗翻看著帳冊,細長的手指摸了下尖細的下巴。

    阿香望著步騭摸下巴的動作,眼前出現了一個穿著運動衫的男孩,思考時,拿手輕輕撫摸著好看的、尖細的下巴。

    是你嗎?阿香激動地走了出來,動作幅度過大,擦過帳簾「簌簌」響。

    孫權和步騭同時吃驚地望著她。

    「香兒,你怎麼來了?」孫權一句有力的話把她從恍惚中震得稍微清醒一些。

    她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不是他。」

    「香兒,你怎麼了?」孫權從台上起身,來到阿香面前,捏捏阿香的臉,不安地問道。

    「香兒沒事。」阿香說著,凝視著步騭。

    步騭的週身被阿香這樣深深地凝視,受寵若驚卻也處之淡然。只是心裡很奇怪。

    步騭把帳冊放入懷中,作了一揖,說:「主公,事不宜遲,步騭這就去城外收稅。告辭。」

    孫權說:「步騭,你務必要小心行事,這些稅賦,能收回來就收回來,不能收回來就罷了。只要視察下城外情況就好,省得在這年節,這群山越人鬧事。」

    步騭回「是」,浮著的目光輕輕飄過阿香的臉,攬衣轉身就走。

    阿香見他走了,不覺跟了過去,見他就要走出府坻了,加快腳步趕了過去,喚了聲:「步騭」

    「郡主叫我?」步騭轉身凝視著她,這雙狹長的妖嬈的眼,此時微微地瞇著,那薄薄的嘴唇輕輕撩出了一個笑的弧度。

    「我也要去」阿香不由自主地說,目光恍惚地望著他。

    步騭愣了一下,說:「郡主,眼下城外混亂,郡主還是不要去的好。」

    「你都可以去,我為何不能去?」阿香說著,就要回去牽馬。

    步騭抓住了她的手,「郡主。」

    他嚴肅地望著她,她的手觸到了他的手溫,是的,好像也是這樣的溫度,連溫度都是一樣的。

    「郡主恕罪,步騭不可帶郡主去。如若中途出了閃失,吳侯怪罪下來,步騭不但官位難保,小命也會留不住。」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阿香抬起臉,讓雪落在臉上,融化著,冰冰的。她的指甲緊扣掌心,閉上了眼,任無數零散片斷襲來,招架不住地渾身顫了顫。

    「郡主,你怎麼了?」步騭的臉在雪花裡精緻而俊美。

    「出國了,也是可以繼續愛的,難道不是嗎?」恍惚中,她說了一句。

    「郡主說什麼?」步騭問。

    「香兒。」身後,傳來陰森森的、冰冷入骨的聲音,讓阿香後背一陣發涼。

    阿香的手被步騭急急放開,空落落地垂在空中,一雙溫暖的大手,緊緊地把它握住。

    抬頭,孫權正醋意濃濃地瞪著她。

    「這類事,孤令步騭去辦就可,香兒,你不必去添亂。」他的臉,在雪中線條更顯得凌厲,他手腕一轉,把阿香拉到身後,對步騭說:「你且去吧。」

    步騭淡淡望了阿香一眼,作了一揖告別而去。

    望著步騭消失在雪中,孫權的臉上,怒意更濃,他轉頭瞪著她,用眼神殺她。

    「以後沒有我的批准,不准出門」他冷冷地說道。

    她跑進了屋,衣袖上帶著雪珠,晶瑩發光。

    屋內燒起了香爐,她令人拿來前日步騭送給她的茶葉,置於壺內,泡煮著。

    門輕輕推開了,孫權進來,坐在她對面,在壺上升起的白煙裡,孫權的臉好朦朧。

    「香兒,對不起,剛才是哥哥不對。」一向威嚴的孫權竟然向她認錯

    「哥。」她望著他,朱唇開了又合,不知說什麼好。

    「香兒,步騭這人文略雖是不錯,可是為人很是輕浮,哥哥不希望妹妹被人欺負了。」他握住了她的手。

    「哥,你誤會了。」阿香臉漲得通紅。孫權竟然以為她喜歡步騭

    不過也難怪,剛才連她自己也以為是喜歡步騭。

    壺開了,孫權操起勺子,斟了碗茶,遞給阿香。

    「小心燙。」他關切地吹著熱茶,生怕燙著了阿香。

    阿香心頭一陣熱熱的。

    孫權對她真好

    生活在孫家,有這樣一個哥哥,知足吧,為何還要想著前世的事?

    「香兒喜歡出來玩,明天,二哥抽空帶香兒出門逛逛。二哥自從做了吳侯後,陪香兒的時候少了,二哥現在給香兒補回來。」孫權溫暖地笑著。

    「二哥,你平日忙於政事,不用陪香兒了,香兒自己會照顧自己的。」

    「無礙。二哥再忙,也不能冷落了香兒。」

    「可是二哥,香兒不是小孩子了,想要自由,想要有自己的空間。」

    阿香說了這句後,就後悔了,孫權的臉刷地變白,清冷的眸子驀然帶著絲嫉恨的痛意,動了幾下嘴唇。

    「香兒,二哥妨礙你自由了嗎?」

    雪花從稜窗外飄進來,孫權的臉暗白暗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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