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香 第二卷北面芰荷南面桂,水香吹亂月中香。 五 陸府
    幾聲呼喚之後,孫權睜開迷濛的眼睛,望見在床側的阿香,連忙抓住阿香的手,說:「香兒,你在——」意猶未盡的停駐了雙唇。

    阿香把桌上煎好的藥湯端給孫權,說:「二哥,快喝了它,這是香兒親自煎的。」

    孫權聽是阿香親自煎的,一口飲完。阿香說:「慢點,小心燙著。」

    孫權喝完,藥湯潤黑了他的唇,阿香攜帕輕拭,孫權任她溫柔的手在自己溫熱的鼻息下撫拭,目光溫柔脆弱。

    「二哥,你怎麼了?」阿香見他這樣脆弱,不覺問道。

    「香兒,你是不是喜歡周瑜?」他忽然沉沉地問道,一雙眸炬射向她的眼波。

    阿香低頭,微微一笑說:「哥哥,你都看出來了?」

    孫權目光染上失落,一片幽暗。他嘴角彎出一抹苦笑,說:「也對,我先前都欲把你嫁與周瑜,你喜歡他,我應該高興才對。」

    阿香不知孫權為何悲傷如此,以為他是為了謝蘭,於是說:「二哥可是為了嫂嫂的事,鬱鬱寡歡?」

    孫權說:「我與謝蘭是奉母親之命成婚,她一直是這樣,我也早就習慣了。」

    阿香不解:「何為一直是這樣?」

    孫權歎口氣道:「我們成婚當天,謝蘭就舉著一把匕首頂著自己的脖子,說如果我動她一下,她當即就自吻。我沒有動她,而是拿出一張蓆子,睡在地上。這兩年,也一直是如此。」

    阿香見他說話神色未露傷感,表情冷淡,不禁說:「嫂子這樣,二哥你都不介意?」

    「開始是介意的,後來次數多了,本來自己心思也沒多少在她身上,日漸冷淡,也就習慣了。」

    「那二哥又為何事悲傷?」

    孫權見她刨根問底的樣子,擺擺手說:「沒什麼。夜深了,香兒你回去休息吧。二哥想靜一靜。」

    阿香出門時,見黑暗中,謝蘭正獨自賞花。她過去招呼謝蘭孫權已醒,因為心裡偏向二哥,對她略帶點生氣,冷冷地說了句:「二哥今日身體軟弱,還請今晚嫂嫂讓出床來讓二哥休息了。」

    謝蘭見她語氣中帶著怨氣,卻並不見怪,只回之以冷冷的神情,逕自走入一間偏房休息去了。

    為了不和孫權沾上關係,她寧可睡丫頭的偏房。這樣的女子,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故事呢?阿香很是好奇。

    次日,孫權接到一份請柬,是江南大族陸家一個支派陸真壽辰的請柬。孫權帶上謝蘭與阿香,也邀了周瑜一同去祝壽。

    一路上,孫權與謝蘭一輛馬車,周瑜與阿香一輛馬車。

    阿香與周瑜都面露紅暈,周瑜紅著臉的樣子,傻氣極了,阿香真想伸手上前摸一把。

    到了陸真府上,府上燈燭光華,絲竹演奏,眾人暢懷痛飲。

    阿香舉酒連喝了好幾杯,周瑜笑道:「女孩子家也有這樣好的酒量,周瑜佩服!」

    阿香說:「哪天我們來比比誰喝得過誰,誰說女孩就不如你們男人了?」

    周瑜目光柔和,說:「好!改日就和郡主比比酒量!」

    這時,座上的徐真向大家敬酒說:「今日高興,在下的夫人也來為大家跳舞一支,請各位笑納!」

    眾人都叫好。

    琴聲響起,這曲子極為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阿香問周瑜:「這是什麼曲子?」

    「這曲子是未央宮歇。指法也如上次一樣,彈奏者必是同一人。」周瑜說。

    想起來了,「未央宮歇」不是上次陸遜在林間彈奏的嗎?

    「彈奏者可是陸遜?」阿香問。

    「必是。這琴聲快急緩慢,都與前次一模一樣。必是陸遜。」周瑜肯定地說。

    陸遜,陸真,難不成他們有什麼關聯?

    正想著,一個曼妙女了臉披輕紗,一襲雲潤霓裳,輕輕踏著長竹鞋,渺渺舞來。她舞姿輕盈,如月光瀉下,如花中蝴蝶。

    眾人看得都入了神。

    舞畢,她輕扯面紗,竟露出張妖嬈如花般的臉。她一一給在座的來賓敬酒,眾人回酒時,都膽顫心驚,生怕打擾了這樣美麗的仙子。

    這位就是陸真的夫人。

    陸真年紀差不多五十有餘,而這個夫人最多不過十三四歲,怎麼會是陸真的夫人?

    夫人來到孫權面前時,孫權因為見到她的美麗,酒杯竟然顫動。夫人嬌媚地望了望孫權,說:「見公子這身打扮,氣質不凡,一定是孫將軍吧!」

    孫權作揖道:「在下孫權,請夫人賜教。」

    夫人笑道:「我叫步月如。」說畢看了眼孫權邊上的謝蘭,走到另一酒位上。

    步月如祝完酒,坐到陸真身邊,更襯得陸真無光彩可言。步月如起身對大家說:「剛才彈琴的這位,就是我的小侄陸遜。今日特向大家引見一下。」

    陸遜款款走來,幾年不見,他更是飄逸了許多,也更像一個書生了。看到他,謝蘭眼中柔媚了許多,不再是那樣冷冷的。

    他深深地望了眼謝蘭,無奈地扭開頭,坐在了一個席位上。

    繼續喝酒,繼續聽絲竹之樂。阿香怕過於熱鬧,於是來到後院冷冷酒氣,卻見陸遜不聽什麼時候也來到了後院。

    他坐在那裡,對著台古琴發呆。

    「陸遜,還認得我嗎?」阿香主動上前打招呼。

    「自然認得。你們孫家的人化成灰,我都認得。」他目光如月光一樣森冷。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老友多年不見,你就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阿香生氣地說。

    「老友?我只知道,孫家是我的仇人。」

    阿香聽得莫名其妙,問:「什麼仇人?你這個書獃子是不是搞錯了?」

    陸遜目光空洞地望向遠方:「記錯了?我陸遜自然不會忘記那年,你哥哥孫策攻打廬江,害死了當時的廬江太守陸康。我很早就失去了父親,是我伯父收養我,待我如親生兒子。我也視他如父。而陸康,就是我伯父。如若不是孫策已死,我斷不會讓他活在世上。」

    阿香心裡一驚,這平日文弱書生一個的陸遜,記起恨來倒是夠狠的,怪不得後來夷陵之戰把劉備都逼死在了白帝城。

    阿香說:「所以你就把我們孫家都當成仇人,對嗎?」

    「這個書獃子的話,你也要聽啊!」忽然從後院的另一角,走出一個寬袖長衫的男子,丹鳳眼,秀氣的臉。這不是步騭嗎?

    「你們難道是斷背?」阿香吃驚地說,怎麼她見到陸遜的時候,總能見到步騭啊?

    「斷背?何為斷背?」步騭問,走到阿香面前,拿著把羽扇頂在香兒的下巴下,說,「小香變得越來越漂亮了,這回可不會再去救什麼哥哥了吧!」

    阿香拿開了他的扇子,說:「我可不想見你,你每次都自己要出來!」

    步騭笑笑:「這回我不但要見你,而且還要天天都見到你了!」

    阿香不解。

    步騭說:「步月如是我堂妹,我來此城為我堂妹夫祝壽的同時,更想尋求一個明主,實現我的理想。」

    阿香說:「你是想投奔我哥哥?」

    步騭笑笑:「我的眼光比伯言的好。我正是要來投奔孫權。」

    「那陸遜也一起來嗎?」

    步騭望望陸遜,說:「總有一天他會來的,他會明白,仇恨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它毀滅得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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