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呼喚之後,孫權睜開迷濛的眼睛,望見在床側的阿香,連忙抓住阿香的手,說:「香兒,你在——」意猶未盡的停駐了雙唇。
阿香把桌上煎好的藥湯端給孫權,說:「二哥,快喝了它,這是香兒親自煎的。」
孫權聽是阿香親自煎的,一口飲完。阿香說:「慢點,小心燙著。」
孫權喝完,藥湯潤黑了他的唇,阿香攜帕輕拭,孫權任她溫柔的手在自己溫熱的鼻息下撫拭,目光溫柔脆弱。
「二哥,你怎麼了?」阿香見他這樣脆弱,不覺問道。
「香兒,你是不是喜歡周瑜?」他忽然沉沉地問道,一雙眸炬射向她的眼波。
阿香低頭,微微一笑說:「哥哥,你都看出來了?」
孫權目光染上失落,一片幽暗。他嘴角彎出一抹苦笑,說:「也對,我先前都欲把你嫁與周瑜,你喜歡他,我應該高興才對。」
阿香不知孫權為何悲傷如此,以為他是為了謝蘭,於是說:「二哥可是為了嫂嫂的事,鬱鬱寡歡?」
孫權說:「我與謝蘭是奉母親之命成婚,她一直是這樣,我也早就習慣了。」
阿香不解:「何為一直是這樣?」
孫權歎口氣道:「我們成婚當天,謝蘭就舉著一把匕首頂著自己的脖子,說如果我動她一下,她當即就自吻。我沒有動她,而是拿出一張蓆子,睡在地上。這兩年,也一直是如此。」
阿香見他說話神色未露傷感,表情冷淡,不禁說:「嫂子這樣,二哥你都不介意?」
「開始是介意的,後來次數多了,本來自己心思也沒多少在她身上,日漸冷淡,也就習慣了。」
「那二哥又為何事悲傷?」
孫權見她刨根問底的樣子,擺擺手說:「沒什麼。夜深了,香兒你回去休息吧。二哥想靜一靜。」
阿香出門時,見黑暗中,謝蘭正獨自賞花。她過去招呼謝蘭孫權已醒,因為心裡偏向二哥,對她略帶點生氣,冷冷地說了句:「二哥今日身體軟弱,還請今晚嫂嫂讓出床來讓二哥休息了。」
謝蘭見她語氣中帶著怨氣,卻並不見怪,只回之以冷冷的神情,逕自走入一間偏房休息去了。
為了不和孫權沾上關係,她寧可睡丫頭的偏房。這樣的女子,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故事呢?阿香很是好奇。
次日,孫權接到一份請柬,是江南大族陸家一個支派陸真壽辰的請柬。孫權帶上謝蘭與阿香,也邀了周瑜一同去祝壽。
一路上,孫權與謝蘭一輛馬車,周瑜與阿香一輛馬車。
阿香與周瑜都面露紅暈,周瑜紅著臉的樣子,傻氣極了,阿香真想伸手上前摸一把。
到了陸真府上,府上燈燭光華,絲竹演奏,眾人暢懷痛飲。
阿香舉酒連喝了好幾杯,周瑜笑道:「女孩子家也有這樣好的酒量,周瑜佩服!」
阿香說:「哪天我們來比比誰喝得過誰,誰說女孩就不如你們男人了?」
周瑜目光柔和,說:「好!改日就和郡主比比酒量!」
這時,座上的徐真向大家敬酒說:「今日高興,在下的夫人也來為大家跳舞一支,請各位笑納!」
眾人都叫好。
琴聲響起,這曲子極為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阿香問周瑜:「這是什麼曲子?」
「這曲子是未央宮歇。指法也如上次一樣,彈奏者必是同一人。」周瑜說。
想起來了,「未央宮歇」不是上次陸遜在林間彈奏的嗎?
「彈奏者可是陸遜?」阿香問。
「必是。這琴聲快急緩慢,都與前次一模一樣。必是陸遜。」周瑜肯定地說。
陸遜,陸真,難不成他們有什麼關聯?
正想著,一個曼妙女了臉披輕紗,一襲雲潤霓裳,輕輕踏著長竹鞋,渺渺舞來。她舞姿輕盈,如月光瀉下,如花中蝴蝶。
眾人看得都入了神。
舞畢,她輕扯面紗,竟露出張妖嬈如花般的臉。她一一給在座的來賓敬酒,眾人回酒時,都膽顫心驚,生怕打擾了這樣美麗的仙子。
這位就是陸真的夫人。
陸真年紀差不多五十有餘,而這個夫人最多不過十三四歲,怎麼會是陸真的夫人?
夫人來到孫權面前時,孫權因為見到她的美麗,酒杯竟然顫動。夫人嬌媚地望了望孫權,說:「見公子這身打扮,氣質不凡,一定是孫將軍吧!」
孫權作揖道:「在下孫權,請夫人賜教。」
夫人笑道:「我叫步月如。」說畢看了眼孫權邊上的謝蘭,走到另一酒位上。
步月如祝完酒,坐到陸真身邊,更襯得陸真無光彩可言。步月如起身對大家說:「剛才彈琴的這位,就是我的小侄陸遜。今日特向大家引見一下。」
陸遜款款走來,幾年不見,他更是飄逸了許多,也更像一個書生了。看到他,謝蘭眼中柔媚了許多,不再是那樣冷冷的。
他深深地望了眼謝蘭,無奈地扭開頭,坐在了一個席位上。
繼續喝酒,繼續聽絲竹之樂。阿香怕過於熱鬧,於是來到後院冷冷酒氣,卻見陸遜不聽什麼時候也來到了後院。
他坐在那裡,對著台古琴發呆。
「陸遜,還認得我嗎?」阿香主動上前打招呼。
「自然認得。你們孫家的人化成灰,我都認得。」他目光如月光一樣森冷。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老友多年不見,你就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阿香生氣地說。
「老友?我只知道,孫家是我的仇人。」
阿香聽得莫名其妙,問:「什麼仇人?你這個書獃子是不是搞錯了?」
陸遜目光空洞地望向遠方:「記錯了?我陸遜自然不會忘記那年,你哥哥孫策攻打廬江,害死了當時的廬江太守陸康。我很早就失去了父親,是我伯父收養我,待我如親生兒子。我也視他如父。而陸康,就是我伯父。如若不是孫策已死,我斷不會讓他活在世上。」
阿香心裡一驚,這平日文弱書生一個的陸遜,記起恨來倒是夠狠的,怪不得後來夷陵之戰把劉備都逼死在了白帝城。
阿香說:「所以你就把我們孫家都當成仇人,對嗎?」
「這個書獃子的話,你也要聽啊!」忽然從後院的另一角,走出一個寬袖長衫的男子,丹鳳眼,秀氣的臉。這不是步騭嗎?
「你們難道是斷背?」阿香吃驚地說,怎麼她見到陸遜的時候,總能見到步騭啊?
「斷背?何為斷背?」步騭問,走到阿香面前,拿著把羽扇頂在香兒的下巴下,說,「小香變得越來越漂亮了,這回可不會再去救什麼哥哥了吧!」
阿香拿開了他的扇子,說:「我可不想見你,你每次都自己要出來!」
步騭笑笑:「這回我不但要見你,而且還要天天都見到你了!」
阿香不解。
步騭說:「步月如是我堂妹,我來此城為我堂妹夫祝壽的同時,更想尋求一個明主,實現我的理想。」
阿香說:「你是想投奔我哥哥?」
步騭笑笑:「我的眼光比伯言的好。我正是要來投奔孫權。」
「那陸遜也一起來嗎?」
步騭望望陸遜,說:「總有一天他會來的,他會明白,仇恨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它毀滅得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