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香 第二卷北面芰荷南面桂,水香吹亂月中香。 三 竹林深處
    阿香背對著周瑜,寂寞地絞著手指。

    周瑜說:「郡主,主公與國太都在等著你呢。回頭,郡主要殺要罰,都隨郡主處置。」

    阿香聽了,更傷心了。我真的這樣惹他煩嗎?他寧可我殺他罰他,也不願意娶我?

    她轉身,凝視著他,逼自己生氣來掩飾自己的悲傷。

    「那我現在處置你不行嗎?」阿香用冷冷的挑釁的語氣對他說。

    「郡主如何處置,請吩咐。」

    見他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阿香說:「你就在這裡跪著,跪到我願意回去為止!」

    「周瑜領命。」

    他默默地跪著,肩挺得筆直筆直。阿香的心有點軟了。

    這冥冥中安排的第一次見面,竟是這樣的開始。

    「你不用跪得這樣直吧!累不累啊?」阿香冷冷地譏諷道。

    「做為一個將領,不管是跪還是坐著還是站著,都要挺胸抬頭,這樣才像個將領。」他認真地說。

    他這句話令阿香又敬重又生氣,各種表情同時在她臉上上演,特別奇怪。

    「郡主又生周瑜的氣了嗎?」周瑜問。

    「你以為你是誰啊?我會生你的氣?」阿香白了他一眼,賭氣說道。

    林子裡散發著幽香,太陽花開得正艷麗,阿香坐著賞花,眼角卻在斜睨周瑜。

    周瑜閉上了眼,深深地吸了口氣,說:「好香啊!」

    阿香見了,說:「怎麼你們常年帶兵在外打戰的人,還會注意這小花嗎?」

    周瑜笑著說:「女子愛花,是愛其容,男子愛花,才是真正的惜花。」

    「謬論!盡說些謬論!」阿香故意和他抬摃,「你們男人才不會真正的惜花呢,一天到晚總是打來打去的,江山打來了也是一場空而已!」

    周瑜說:「郡主這話說得極是。人有時候,忙了一輩子,到頭來還是一無所得。」

    哼!阿香心裡還是不解氣。

    她看到周瑜的馬停在一邊吃草,走過去,長長的襦裙拖曳著遮過草地,秀粉的裙面上沾上點點露珠。她拍拍馬頭,說:「你的馬,是不是只聽你一個人的?」

    「周瑜不敢。只是這馬天天跟著周瑜四海為家,聽周瑜嘮叨,想是已經聽懂周瑜的話也有可能。」

    阿香說:「既然如此,你跟這馬說,從此聽我的話。它是不是就從此聽我的了?」

    周瑜笑道:「可以一試。」

    阿香說:「那我賞你起來,為我一試。」

    「領命。」周瑜起身,拍拍衣裙上的泥土,那如月牙一樣的薄唇撅成一個圓,「吁」,清亮的聲音緩緩吹出。

    那玉棕色的馬聽到「吁」聲,快步踱到周瑜身邊,周瑜拍拍馬頭,對著馬耳朵呵氣般微語,馬信步踱來,到阿香身邊停下。

    「今後這馬,就是郡主你的了,它一切都聽命郡主。」周瑜笑著拾起地上一隻狹長的草葉,放在唇上,輕輕吹了起來。

    阿香拍拍馬,馬很溫順地低下了頭。阿香上馬騎了幾步,馬像換了一個魂一樣,動作和阿香很是默契。

    阿香得了這隻馬,心裡高興,也就忘記了周瑜對她的傷害了。

    見周瑜在靜靜吹著草葉,曲聲悠揚卻略帶悲傷,心裡很好奇,問:「你吹得是什麼曲子啊?」

    周瑜拿下葉子,說:「不是什麼現成的曲子,只是周瑜平日在軍隊中,遙望遠方時即興的一首曲,暫時未定名字。」

    「你倒是個作曲家呢。」阿香想起了史書上說「曲有誤,周郎顧」,心想,他即興的曲子就有這般好聽,可見他音樂造詣很深。

    「作曲家?是不是樂師的意思?郡主過獎了,周瑜不敢妄稱樂師。」周瑜淡淡地說。

    「如果你肯回去為我彈琴,我就回去。」阿香說著,眼神帶著期盼。

    周瑜一揖:「能為小姐彈琴,周瑜當然願意。」

    這麼說他是願意了!阿香的心漸漸由悲傷轉為甜蜜。

    也許他拒絕娶她是有苦衷的吧,他其實並不反感她的……

    這時,一陣馬蹄聲傳來,周瑜與阿香循聲望去,遠遠,一個身穿孝衣的少年騎馬而來。

    是孫權!

    孫權見周瑜與阿香二人臉上都洋溢著羞澀,心裡不悅,冷冷地對阿香說:「阿香,你太任性了,快回去吧。」

    「二哥,你怎麼出來了?」

    「還不是為了找你。」孫權唇邊抽出幾紋弧線,說,「快回去吧,我跟公瑾還有要事要談。」

    阿香聽了,低下頭說:「二哥,香兒知道錯了。」

    周瑜忙說:「少主公休怪郡主,都是周瑜的錯。」

    孫權見了,冷冷地說:「這都是孤的錯,你們都沒錯。」語氣中氳著淺淺的醋意。

    阿香雙眸忽閃如星,不知孫權的醋意從何而來,身旁的周瑜已攝去了她完全的目光和心思。

    這時,忽然遠遠地傳來一陣悠遠的琴聲。

    琴聲輕快,柔美,像蝴蝶在山間飛舞。三人聽得入迷。

    阿香問周瑜:「這曲子如何?」

    周瑜入神地聽了一會兒,說:「這曲子叫『未央宮歇』,樂府所譜,彈得極好,可惜彈錯了一個音調。」

    阿香讚賞地望著周瑜:「原來你連一個錯的音調都聽得出!」

    在一邊的孫權目光飄忽,他說:「既然如此,不若上去看看,彈奏者是哪個高人?」

    周瑜說:「主公且隨周瑜輕輕過去,不可讓此人發現才好,免得打擾了琴聲的境界。」

    於是三人輕輕走去。

    正是草長鶯飛的時節,林子深處,花開似錦。一個男孩他半敞衣襟,華美的丹霞羅衣越發襯得他膚白勝雪,墨如夜色的長髮散散的披在肩頭,臉上帶著一股陰柔的書生氣息,雙頰蒼白如紙,半張半合的鳳眼煙霞一般璀璨迷離,如同白玉一般修長的手指正輕撥古琴細弦,神態超然。

    他的面前,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子翩翩起舞。女子眉目修長,雙目含情,一襲白紗裙搖曳如風,絹花紅鞋沾染了泥濘點點。

    風起,她長髮微亂,伸出玉白的手輕輕拂發。琴音驟止,弦上的指從琴上掠起,他愛憐地幫她撩整秀髮,二人指間輕觸的瞬見,相視無言,唇上卻早已漾起笑意。

    見他們二人如此默契相悅,三人都愣在那裡,還是孫權先打破了沉默:「公瑾,我們早點回去吧。」

    三人騎馬,卻無一人說話。

    三人都認出來了,這跳舞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孫權兩年前娶的妻子謝蘭。

    而那個男子,正是四年前阿香救兄長時遇見的陸遜陸伯言!

    孫權臉色平靜,似乎剛才看見的女孩不是他的妻子一樣,他縱馬走到前面,阿香在中間,周瑜自願跟在最後。

    阿香騎了周瑜的馬,回到孫府,把馬交給一僕人,說:「好好照顧這馬啊,這以後是我的馬了。」

    阿香走向廳堂,看見周瑜與孫權正在迴廊上談話,知道孫權接下來還有許多事要做,就不打擾,進了廳堂,看著靈堂上燈火昏黃,心裡煩悶,就跪下守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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