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
黃昏,落陽流瀉出一層輕艷而磅礡的金黃色,籠罩在富貴如雲氣升騰的城池之上,不多時,迷濛的夜色一點一滴的氤氳開來,一輪滿月悄然攀上墨雲舒展的天幕。
「叮鈴鈴……」清風吹響了孫府廊下的銅鈴,雕花門廊外那一格湛藍的天幕上,半樹粉白的梅花正徐徐的吐芳。院子裡素雅潔淨,樓上樓下也都寬敞明亮,整潔大方,到處卻都掛著隨風輕揚的白紗,院中沒有點燈,唯有夜明珠照亮,鈴聲蕭瑟的響著,隱藏著淺淺的憂傷。
於庭院邊角的青石屋子上,格子門微敞,門內走出一個六歲女孩,白色孝布挽在她頭上,然,她卻一臉的迷茫,彷彿不曾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一般。
忽然,風鈴響得更急,天空中淡藍色的雲緩緩凝聚,變成一抹駭人的漩渦,緊接著一道閃電自天空的漩渦中凌厲而下,正正的打在女孩的頭部。
屋裡又走出三個男孩,分別是八歲、十一歲、十三歲,也都挽著孝布。他們恰巧看到女孩被一道亮光擊昏,倒在地上,當下都飛奔了過去。「香兒!」他們叫了一聲便飛奔了過去,跑到近前,看到女孩眼眸緊閉,當下都慌了神,連忙蹲下身輕輕搖著女孩的身子,邊搖邊大聲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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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感受到自己身旁有人在不斷搖動她,女孩如蝴蝶翅膀一般的睫毛微微顫動,手指微微動了動,便緩緩坐了起來,一陣劇烈的頭痛後,她感到格外昏沉。
掃視周圍——
庭院裡,樓台亭榭,迴廊曲折。
三個男孩站在她現前,緊緊的盯著她,彷彿要把他看透一般,可是讓她詫異的是,他們皆衣著光鮮,寶藍長衫,腰佩玉髓,可是,穿的都是古代的衣裳。
「你……你還好吧?」那個最小的男孩首先怯生生的說道,彷彿不敢驚嚇到她一般。
女孩呆呆地望著他們,想起之前不是還在茶葉店幫她老爸搬茶葉來著,忽然一道光於眼前閃過,她就出現在這裡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站起來,站直,啊!怎麼站直了還沒到這個小男孩子的身高?
她這才發現,她的身體竟然變小了,變成五六歲大小的女孩的軀體。一件素色的曲裾深衣穿在她身上,她頭上,竟然也裹了條白布。
她不是二十一歲嗎?怎麼變那樣小了?不會是做夢吧?
「什麼東西!真晦氣!」不管是做夢還是真實的,挽著這白布也太晦氣了。她拿掉了頭上的白布,扔在地上。
那個八歲男孩撿起了她扔掉的白布,說:「香兒,你怎麼能把它扔掉?母親大人該責備你了。快戴上。」
「挽著這東西幹什麼?難不成死人了?」她隨口說道。
他們中間年齡最大的男孩緩緩踏前一步,站在她身前。
他透著冷冷的貴族氣質,穿著青色羅布深衣,腰間掛著紫玉蟠龍佩,佩玉暈著一圈紫色冷光。
他的臉已是離她鼻尖不到一寸的距離。
那是一張如寒玉雕琢的臉,鼻樑挺拔,唇線精緻,唇邊掛著淡淡的傷感。劍眉入鬢,如同大理石刀削斧鑿出的五官凌厲而溫柔,深邃的眼眸下如同一汪秋水一般沉寂而深不見底,只看得一眼,便感覺靈魂彷彿要被吸進去一般。雖然是一張略顯稚嫩的臉,可是卻依舊掩飾不住其中的淡淡鋒芒。那樣深邃的眼神,帶著一種略顯滄桑的氣息,與他的年齡看起來有些不符。
他俯身湊近她,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和眼睛,然後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便將她輕輕拉到自己身邊,說:「香兒,你沒事就好了,你不知道二哥剛才有多擔心。剛才你就這麼走在院子裡,忽然一道雷電劃過,正擊在你的頭上,我們都還以為——沒事就好,乖!」說完,便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腦勺安慰著。
阿香想推開他,卻雙手乏力。
「香兒被電光擊中卻毫髮未傷,這一定是父親在天之靈,保佑我們孫家子孫。」他邊說邊往前走,「香兒,我們繼續守孝吧!」
「守孝,守什麼?」她一時沒聽明白。
「守孝啊,香兒,你忘記了嗎?今年是父親亡故第三年,我們三年孝期都還沒有守完。剛才不是還一直在守孝嗎!」少年略顯驚詫道。
「你父親才亡故呢!我老爸好好著的,你幹嘛咒我老爸?」她生氣了。她對這些詞彙帶點偏執的迷信,守孝這詞就是在夢中也是不能亂說的。
幾個男孩都是停住了腳步,然後面帶疑惑的看向她,彷彿在猜測著什麼。
「香兒,你說什麼?」他問。
阿香無意再說什麼,只是一場夢而已,何必較真呢?
見她表情恬淡,沒有理會自己,他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然後抬頭看了一眼依舊微微扭曲著的雲層說道:「冬天裡竟然閃過雷電,這真是百年一遇。難不成因為這雷擊,香兒的記憶被擊退卻了?」
這時,一個身穿襦裙的侍女小步輕跑而來,跪在他面前,說:「二公子,張使君派人來傳話說,老夫人在途中犯了腹痛,已被張使君送至醫館。等晚些送老夫人回來。」
兩個小一點的男孩子聽了,面露急色,說:「二哥,如今戰亂,大哥平素征戰四方,四處結仇,母親在路上日久必不太好。我等且去看看如何?」
少年鎮定地說:「三弟,你且去看看。如有不順,速來稟報。四弟,你太小,就不必去了,隨我留在府中。」
那個大一點的男孩拾劍便要走。少年喚住了他:「三弟且慢。」
他對剛才來稟報的女孩說:「柔荑,你且去老夫人房內,把那瓶香砂丸拿來給三公子,讓他一同帶去。」
柔荑照辦了。少年說:「我料母親可能是犯了胃疾,這香砂丸可讓母親服用,你且帶去。」三公子這才上馬離去。
「二哥,母親真的沒事嗎?」留下來的小男孩問道。
「放心吧,四弟,張伯伯為人謹慎忠厚,母親有他遮護,不會有事。我們且去守孝,等母親回來。」他說著,拉著她進了一個廳堂。
她掙扎了一下,可是依舊被他拖進了靈堂。
廳堂四面白色紗帳低懸,正中央擺了一個白玉石桌,上面置著一個青銅酒杯,兩旁香燭高燒,台前擺放著牌位,水果,三牲,廳內兩側掛著一副輓聯,上書「濤山阻絕秦帝船,漢宮徹夜捧金盤。」一聯,正中央懸掛著一個大大的「奠」字。
見到如此擺設,她不禁在暗暗打腹稿,不會真的在守孝吧!
正想著,一眼望到廳堂正中立著一個靈位,上書「先夫孫堅文台將軍之靈位」。
孫堅!文台!
哪個孫堅?這個名字好像聽過。
歷史上三國時孫權的老爸,有這樣的名字!難道她現在在三國?
她狠狠地擰了下自己身上的肉,喲!好痛!原來她現在不是在夢中!
想著一連看到的情景,難道是她,穿越了?
恍惚中,看到少年正注目凝視著她,好像希望她能回想起什麼。她指著他,問:「你是誰?」
「香兒,你在說什麼?」少年回過頭問道。
香兒?孫尚香?她突然感到腦筋有些不夠用。
「我是你二哥孫權啊,香兒,父親靈前,不得胡言亂語。」少年輕斥道。
「孫權?你就是日後為江東之主的孫權?」她大叫,都忘記了此時的孫權,還只有十二三歲,根本聽不懂她說的江東之主的「預言」。
孫權面露不解:「江東之主?」
「那麼,我是誰?」她指指自己,問。
「你是我妹妹孫尚香啊。」孫權迷惑極了。
「那麼,現在,是什麼年號?」她的臉變得慘白。
「興平一年,冬。」
熟讀三國歷史的她自然知道興平一年是東漢末代皇帝漢獻帝的年號。
她想起下午她搬著茶葉從店裡出來,忽然一道電光照在她頭上,眼前一黑,她就暈倒了。醒來就來到這裡了。
難道是那道光讓她魂穿到此?
她愣在那裡,倒吸了一口氣。我,我,我,我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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