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孫府。
一輪明月扣在清藍色的天空上,陣陣冷風吹得府上的宮燈晃晃悠悠。
一張秀麗的臉映照在那昏暗的燈光下,襯得那似水的雙眸忽閃忽閃,髮髻上的金步搖也隨著那冷風顫動著,清脆的響聲驚起聲聲烏啼。臉的主人是一名身著水粉色襦裙的女子,她緩步走向那搖曳的宮燈,輕輕地吹滅。
「夜太冷,娘子早點進去休息吧。」一個英俊的將士對她說道。
女子輕輕一笑,說:「將軍先休息一會兒吧。妾等下就進屋。」
這時,從屋內走出一個七歲男孩,他的目光閃爍不定,說:「父親,您今日又不去母親房內嗎?母親在等著你呢。」
將軍看著這個女子,猶豫不決。女子柔和地望著他,說:「進去吧。不要讓夫人等急了。」
將軍望了望月光下的男孩子和女子,有點不安地囑咐道:「權兒,等下早點和姨娘各自回房休息,不要太晚了。」他進了屋。不一會兒,屋內燈光熄了。
男孩來到女子面前,說:「姨娘,我丟了塊寶玉在後山的梅花林裡了,想去後山找找。」
女子笑道:「這樣晚了,不若明天再去吧。」
「不行的,這塊玉對於權兒而言是很重要的,權兒懇請姨娘同權兒一起去。」男孩低著頭,兩隻手不由自主的微微握拳,垂在兩側,說話的語氣盡量裝作平靜,可還是透出幾絲緊張。
女子在猶豫著,她看到男孩臉上的期盼之情,為了一塊玉,為何會流露出這樣深的期盼呢?
正想著,男孩拉住了她的手,又說:「如若姨娘害怕會遇上壞人,孩兒有劍,可以為姨娘除去壞人。」
女子想,不就是後山嗎?一轉身就到了。權兒既然這樣急切,去找找看又何妨?於是她摸摸男孩的頭,笑著說:「好好好,姨娘陪你去找。不過要是找不到,就明日再找哦。」
男孩說:「謝謝姨娘。」
男孩領著女子來到了後山。
月光下,幾樹紅梅還在綻放著。寂靜地可怕。
二人俯地尋找。
女子瞧見地上有個閃閃的東西,正要去看,忽然,黑暗中閃過一抹白光,女子只覺背後劃過一陣涼意,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裡噴射而出,劇痛襲來,軟軟的癱在地上。
「是你!」血泊中的女子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執劍的男孩。
「這怪不得我!誰叫我知道了香兒的身世。」男孩冷冷地說,收劍入鞘。
「原來你都知道了?那都是我一個人的錯,香兒只是一個孩子,我希望你可以放過她——」她氣息微弱如絲。
「我會對香兒很好的,把她當成自己的命一樣,以此來彌補今日殺你的虧欠。」
鮮紅的血液順著女子的身下緩緩淌著,漸漸浸染了那慘敗的落葉,映著皎潔的月光,展現出異樣的妖艷。
男孩子消失在月光中,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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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兒,你來試試給香兒餵食,府上的人都試過了,不管是誰給香兒餵食,香兒都哭著不要喝。只有你還沒試過,權兒,來。」吳夫人焦急地把懷裡的女嬰遞給權兒。
七歲的權兒一臉複雜地把女嬰接了過來,女嬰的哭聲忽然止住了。
「咦,怎麼權兒抱她,她就不哭了?」吳夫人驚奇地說。
權兒抱著襁褓裡的女嬰,拿著一隻小陶瓷奶壺,給她餵奶。女嬰竟然出奇地安靜地吮著,喝完後,還舔了下紅潤的唇,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彎出月牙狀來,咯咯地對著權兒笑。
權兒望著女嬰天真無邪的笑,目光飄忽,不敢正視。
「權兒,看來香兒就是喜歡聽你的話。我們餵她喝什麼,她都不要,只是哭。」天生仁慈的吳夫人見香兒總算要喝奶了,高興極了,「自從她娘死在那片梅林裡後,香兒就像感知到了這一切似的,成天不吃不喝。我們都急死了。這可憐的孩子!」
孫堅從權兒手上抱去了女嬰,望著香兒已甜甜安睡的小臉,歎氣說:「可憐香兒剛出世,她母親就被人殺害了。權兒,你以後要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
權兒目光裡閃過一絲驚慌,壓上了一層厚重的冷霜。他鄭重地說:「父親,權兒一定會好好照顧香兒的。」
吳夫人也慈愛地撫摸著香兒的小臉,說:「我也會把香兒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看待的。畢竟,她也是夫君的親生女兒。」
聽到「親生」二字,權兒臉上掠過幾絲邪氣的仇恨。他抬頭望望孫堅,孫堅並沒有說出這個秘密,而只是慈愛地把香兒放在嬰兒榻上,一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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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兒漸漸長大,孫堅在外打戰,平日裡屋內很少見到他的身影。吳夫人又要打理家事,還要照顧權兒的兩個弟弟。因此,照顧香兒的責任就落在了權兒身上。
權兒陪著香兒捏泥巴,蕩鞦韆,香兒也總是纏著權兒,嘴巴裡總是嘟囔著:「二哥!二哥!你在哪?香兒要你來!」
權兒用泥巴給香兒捏出一個大房子,並用漆給它染成金色,說:「香兒,二哥長大了要給你做個金屋,讓香兒在裡面住,就像這座房子一樣。」
「香兒喜歡!香兒喜歡!」香兒喃喃地摟著權兒,小腦袋往權兒衣裡鑽。另一隻手搖晃著拍拍權兒給她做的「金屋」,不小心一用力,把「金屋」壓塌了一角。
「金屋塌了!金屋塌了!」香兒蒙著臉哭了起來。
「香兒不哭,乖,二哥再給香兒搭好。」權兒邊說邊用泥巴把塌去的一角給補上。
香兒見「金屋」又建好了,高興地說:「香兒要金屋!香兒要二哥!」
權兒被她逗樂了,把她抱在懷裡,說:「二哥會給香兒一個金屋的!一定!」
在和香兒朝夕相伴中,他漸漸地忘記了他手上曾經沾過的血跡。他開始心安理得地接受著這種快樂,這種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