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塵起時 第二卷淥州瑣事(TXT全文字手打) 第十四章 雪國的血
    弘光四年,熱熱鬧鬧的初八就這樣過去了。淥州一夜之間多了許多說書能手,流言蜚語的熱度幾乎讓這座城市陡然跳進夏天。

    什麼說法都有,難以計數的故事版本簡直要以時辰來計數更新,尤其聽說參與比武的其實還有燕國的武士,尤其驚人的是,這燕國的武士竟然是他們的二皇子派來爭奪美人的。身為燕帝去年秋天才新立的太子殿下,在消息靈通的淥州,自然很快可以把他的身家狀況來個全面搜索——從身份到長相,到喜好,到妻妾幾名,到偏愛哪房,甚至,還有床頭話流傳出來。於是乎,就為會不會來出「名妓出塞」,一時引起漫天價口水。

    而含笑坊被官府責令停業半年,以及傳聞花魁薛羽聲在金水寺前當場失蹤,更是讓這事兒迷霧重重。

    連綠岫也知道了,初九這天急忙讓漣叔回來蕭門打聽情況。

    蕭門雖說確實跟那騷亂沒關係,但他們終場時的介入卻讓傳言中十之八九的部分都跟蕭門有關。確切地說,多數還是扯上蕭澤。

    英俊的單身江湖少俠,前途無量的蕭門少主,才過去的那個秋天裡鬧得沸沸揚揚的逃婚事件,加上這場比武招親的女主角又是美艷的花魁娘子,無不讓娛樂貧乏的人們找到了閒嗑牙的最佳話題。

    種種情節,令來自娛樂消息滿天飛之世界的蘭塵聽得歎為觀止。

    八卦,果然是不分年代的啊!

    漣叔在過年前辭別了蘇府,照顧翡園十五年下來,他的行李只有簡單的幾套衣物和蘇老太爺給他的一張萬兩銀票。對於蕭澤那個「元宵節計劃」,漣叔表示同意,但是曾經的殺手經歷讓他完全不相信吳鴻,因此幾乎寸步不離綠岫。

    聽完初八事件的始末,漣叔戴上斗笠,無視暮色裡飄揚的雪花,悄然沒入竹林裡。

    不知誰家放起了煙火,這古代的昭國,火yao才誕生的年代,煙火既是稀罕物,自然也沒有蘭塵所見到的那般多姿。可是映在這愈來愈濃的純粹的夜色裡,沒有滿地燈光的打擾,那煙火剎那的絢麗亦是十分華美,卻愈加顯得比曇花更寂寞。蘭塵靠在隱竹軒的窗邊,朝著漣叔消失的方向,呆呆地望著雪花洋洋灑灑的天空。

    去年的這個時節,她是一個人,漣叔也是一個人,翡園裡亦沒有踏雪尋梅的雅客,只他們獨守。如今,漣叔已向著從前的誓約而去,翡園據說是交給了一對愛花的夫妻看護,她卻還在靜夜裡,即使寂寞,也不願輕易伸出手。

    說膽小也罷,說怯懦也罷,反正蘭塵一貫堅持只要她沒有怨天恨地,那麼誰都不能給這份逃避以譴責。

    一盞燈籠的光飄過來,蘭塵收回茫遠的目光,關上窗子,迎出門外。

    是蕭澤回來了。

    雪很大,被白色輕輕覆蓋的世界有著淺淺的明亮。

    這樣的大雪總是會讓蘭塵覺得安心,她莫名地認為,雪是純淨的,雪是會封住萬物,讓一切都能靜享冬日之安謐的。

    可是,當人類學會了抵禦寒冷後,大雪就再不能阻止人的腳步了。

    夜終於變得深沉,村莊裡的燈火隨著沉眠的夢境一盞盞地熄滅,沒人注意到兩個身影無聲地掠進村子,悄然立於某戶人家的屋頂上。灰色與黑色,即使是在這白雪的世界裡,他們也比影子的存在感更淡,那是密衛們必須具備的特質。

    吳濛終於轉身,看著吳鴻,聲音是一貫的平緩。

    「好了,蕭門派來的護衛已經死在野外,趁著那個漣叔還沒有回來,你該去完成他交予的任務。」

    沒有回應,吳鴻從出現開始,視線就一直落在那扇窗戶上。看她嬌笑著跟母親走進,看人影快樂地晃動,看她們吹滅燈火。

    身手真的被訓練得太好了,即使吳鴻覺得自己動作遲緩,可他還是能悄無聲息地躍下屋頂,緩緩抽出背上的劍,並依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在這個馮家莊呆了近一年,在這個家進出過那麼多次,無數個夜晚,在那間疏雨軒的屋頂上曾看向這邊無數個時辰,吳鴻閉上眼睛都知道哪間屋子裡住著綠岫的祖父、父母和兄嫂。

    取過多少條無關自己的性命?吳鴻沒有數過,只知道死人的血倘若加起來,定然是可以將他溺死的,卻是到這次才覺得,血腥味刺入鼻孔的瞬間,竟然是如此地令人顫抖。但他的劍,卻沒有停下。

    走出馮家長子夫婦的房間,吳鴻漠然地看著吳濛舉起火把拋向馮家的糧倉,而他則走進次子的房間。這樣的殺戮,毫不費時,連半點聲音都沒有。吳鴻再出來的時候,兩個人影飛舞在屋頂上,交手的每一招都是凶狠地要取對方的性命,只因兩人武功相近,才暫時沒見出生死。

    側院的火光照亮這半邊的黑夜,烈焰激烈跳動,彷彿夜的獠牙。漣叔踢出瓦片,準確地砸進綠岫房中,清脆的破碎聲在暗夜裡格外驚心。

    馮家三哥從床上一把躍起,三兩步竄出門外。

    是有歹人嗎?他正要出聲叫父親和兄弟們趕緊起來抄上傢伙,黑影突然閃過,冰冷的劍利落地切斷他的頸動脈,溫熱的血液飛濺,霎時帶走他的生命,健壯的身體僵了好一會兒才直直仆倒。

    這樣的死亡有多痛苦?吳鴻不知道。從幼年時代就開始的殘酷的密衛訓練中,他就數次嘗過差點死去的重傷的滋味。但傷和死,是不同的,完全不同,誰能說瞬間死亡就沒有痛苦?

    至少,他不敢說。

    女人悲哀淒厲的慘叫聲讓人毛骨悚然,而這樣的聲音,吳鴻已聽到過多次,他冷冷地側過頭,站在那邊的是馮大嬸和綠岫。她們衝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馮三哥倒地,濃重的血腥味沒法讓任何人安慰自己說吳鴻那柄劍上滴下的液體,不是馮三哥的血。

    「綠岫,快逃!」

    漣叔的武功到底高了吳濛一截,兩掌逼退吳濛,卻只來得及踢出一排瓦片攻向吳鴻,他飛身而下才與吳鴻交手,吳濛就又趕了上來。

    這時,馮大嬸已扯著綠岫往院門跑去。

    火光映紅了冷寂的雪夜,綠岫被狂亂的母親拉著逃向外面,她不記得蕭澤教給她的那可以讓身體變得輕盈的內功心法,亂了,全亂了,粗重的喘息聲裡,她驚懼地回頭。看見三哥的屍體,看見在這樣嘈雜的聲音裡卻毫無動靜的別的房間,以及,那人冷如無常的臉。

    劍光凜凜,曾經的謙和君子還如此深刻地留在懵懂的心底,這卻又是誰?

    血跡斑斑的劍刃沒有任何遲疑地扎進女人的心臟,她正拉開門,在綠岫慌亂的叫聲中,她撲倒的身體將綠岫擠到門外。

    在血沫中,她的聲音細微到連綠岫都聽不清。

    「……求你……別殺……我……女兒……」

    吳鴻站在女人面前,他的身體如此自然地把劍握得死緊,彷彿隨時可以殺死門外跪倒的那個宛如看見地獄般睜大眼的少女。

    「……求你……別殺……我……女兒……」

    是誰,也這麼對他說過?他應該記得的,那是他作為「白鴻希」唯一放在身為密衛的吳鴻心底深處的記憶。

    那個抱著嬰兒的女人,他知道,她不是那嬰兒的母親,因為真正的南安王妃在妄圖掩護這女人帶著嬰兒逃走的時候,已經被他殺死在屋子裡了,死前還緊緊拖著他的腿,臉上早沒有了他闖進來那一刻看到的極溫柔極慈藹的微笑。而這個女人,面對著握一柄沾滿血污的利劍、如修羅般追過來的少年,臉色慘白,退無可退,她戰慄的身體抵著牆壁,雙臂緊緊地抱著嬰兒,將嬰兒徒勞地護在並不安全的懷中。

    她們都在一遍遍地對他說。

    「……求你……別殺……我……女兒……」

    為什麼這樣懇求?為什麼這樣保護?所謂的母親,不是會把孩子狠狠地推出去,然後自己逃命的嗎?

    那麼孩子呢?被拋棄的孩子知道什麼叫絕望嗎?笑與哭的差別在哪裡?

    嬰兒嬌嫩如花的笑臉與那個七歲孩子跌跌撞撞的身影又有什麼關係?

    他,不知道。

    他只明白他需要殺死她們,這樣他才可以活命……

    他殺死了那個女人,卻到底沒殺「她的女兒」。可是,現在,又有一個女人在他的劍下說「別殺……我……女兒」

    ……

    這是,怎麼回事?

    綠岫看著母親,完全感覺不到雪地的冰冷。面前這躺在皚皚雪中的人令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暗啞的聲音陡然尖銳。

    「娘,娘——娘——」

    怎麼回事?這是哪裡?是家麼?死去的三哥,死去的母親,和,握著血劍殺死他們的……先生?

    ……白鴻希?

    是——誰?

    惡夢吧,惡夢吧,這是惡夢吧?

    她突地大叫起來,彷彿叫聲可以讓自己從這可怕的夢中驚醒。

    「娘——爹,爹,大哥,二哥,三——哥——」

    驚懼的聲音空空地落在雪地裡,她仰首呆呆看著面前陌生的男子。

    不是夢!不是夢!

    可是,不可能會這樣的,先生不會這麼做,不會這般陰狠地看著她,不會把劍,冷冷地刺入她的身體。

    ……

    雪簌簌地覆滿大地,即使血不斷地流出來,身體在呼吸殘存的這一刻也還是溫熱的。雪溫柔地冰冷地飄下,在臉上化掉了,融成水,淚一般滾落。

    她很少很少哭,因為在這個家裡,她是最受大家寵愛的,沒有什麼委屈值得她哭。而且,娘也對她說過,就算是女孩子,哭也沒有用。

    更何況,這個夜裡,誰還可以哭得出來?

    不用吳鴻冷酷地抽出劍,綠岫的身體仰面向後倒去,只在劍刃上留下嫣紅的痕跡,一雙美麗的眼睛大睜著,看向飛著潔白雪花的沉黯的天空。

    血腥,嗆得人幾乎窒息!

    「……綠岫,綠岫……不會有人再叫這個名字……」

    如木雕般站在那裡,吳鴻這麼低喃著,不帶一點溫度的聲音沉得像千年寒鐵,卻足以讓院子裡還活著的人聽見。隨即,他斷然地轉過身,踩著劍尖上滴落的血珠走向已經擊中吳濛兩掌的漣叔。他趁著漣叔出掌的空檔,一劍劃過漣叔的背,然後輕巧地躍過他,拉起吳濛,飛上屋頂,消失在滾滾的煙火後。

    漣叔沒有追,他看一眼依然毫無動靜的馮家各個房間,恨恨地掠到院門那裡。馮大嬸已經死去,綠岫被一劍刺中左胸,幸而還有呼吸。

    點住綠岫週身大穴,暫時止住她傷口的流血,漣叔抱起綠岫,在終於被驚醒的村人們的叫聲中,往淥州方向絕塵而去。

    這次,漣叔的到來再不是以往的無聲無息,他驚動了蕭門護衛。所幸此時天色將明,花棘正和丈夫蕭嵐在院中乘興比武,聽到動靜,他們趕出來正好攔住腳步已顯踉蹌的漣叔。

    知道這兩人是蕭門淥州分舵的正副舵主,漣叔不再閃避,直接道。

    「請帶我去見蕭少主。」

    瞥見這受傷的男人懷中抱著的正是少主那位美麗的義妹,花棘皺起眉頭,不動聲色地跟丈夫交換了一下視線,冷然道。

    「少主不在,敢問閣下是哪位?」

    咬咬牙,漣叔明白他們是在戒備自己,他抱緊綠岫,輕聲回答。

    「……吳某曾為皇宮密衛。」

    花棘臉色一變,不再阻攔,從漣叔那裡接過綠岫,帶著他直奔隱竹軒而去,蕭嵐則留下來抹去護衛們的疑慮。

    綠岫被抱進蘭塵房裡,花棘先幫她查探傷勢。

    蘭塵不暈血,卻也從未見過如此真實的血淋淋的傷口。嬌嫩的皮膚上那被洞穿的獰猙,滿屋被熱氣熏得濃烈的血腥味,讓蘭塵渾身直發涼,她幾乎站不住了,直想奔出去逃得遠遠的。

    卻終究還是捧了盆熱水,絞了毛巾給花棘,接過染了血的毛巾,洗乾淨了再遞過去。

    那一劍雖刺得不深,也幸好沒有傷在要害,但綠岫並非習武之人,一個小女孩,受傷時間過久,又是這樣天寒地凍的氣候,綠岫早已發起了高燒,這就不是簡單的外傷問題了。花棘究竟不是醫生,她快步走出房間,對在外廳裡幫漣叔處理劍傷的蕭澤道。

    「少主,馮姑娘的情況不大好,得趕快請大夫。」

    漣叔一下站起,驚道。

    「這麼糟?那,那我帶她去,我們不能留在蕭門。」

    「漣叔,別亂來,帶綠岫在這種情況下去求醫著實不便。況且綠岫的傷,絕非一兩天就能治得好的,還是找個可以長期隱蔽的地方才行。」

    蕭澤已聽漣叔說了昨晚的事,吳鴻突然的殺戮十分可疑,必須謹慎以待。漣叔則更關注綠岫,他憂慮地皺起眉。

    「這……」

    十五年來除了蘇府,哪兒都沒去過的漣叔眼下如何找得到可養病的隱蔽地方來安頓綠岫?蕭澤偏頭看向門口,蘭塵扶著門框正望著他,另一隻手緊緊地捏成拳頭顫抖著,雙唇緊抿,神色間有著明顯的懇求。

    迎上她的目光,蕭澤站起身來,先笑道。

    「漣叔,你們就暫時先去我那裡吧,很巧,那兒正有位醫術相當不錯的人。」

    隨風小築是蕭澤的私人領域,若說先前只是帶綠岫一人還沒什麼的話,那麼現在這個決定將使隨風小築不再如從前般隱秘,也可能使韋月城的「麟趾神醫」身份曝光,蘭塵知道這一點。

    雖然是蕭澤自己提出的,蘭塵終究還是感覺欠了他一筆。

    沒有多解釋什麼,蕭澤當下便帶著還在昏迷中的綠岫去了隨風小築。蘭塵留在蕭門裡,由花棘幫忙準備去馮家莊的車駕,待蕭澤回來,就裝成要遣蘭塵去接少主義妹歸來的樣子。馮家莊現在肯定是一團亂了,他們必須去明瞭情況,以免引起懷疑。

    漣叔又跟蘭塵講了一遍昨晚發生的慘禍,還未說完,神色間已然一幅疲憊至極的模樣。他固然曾是身經無數殺戮的先帝密衛,但終歸是十五年未染血腥,翡園裡簡淡平靜的生活多多少少褪去了他的戾氣,何況這次遭遇不測的還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綠岫的親密「家人」。

    同住在馮家莊的這十來日裡,縱是冷眼相待世間百味的漣叔,都可輕易看出這戶普通家庭的和睦,看出綠岫被他們寵溺的幸福。

    多年前,那抱著嬰兒在春天的落瑛繽紛裡哼唱起眠歌的女子所憧憬的,也不過如此吧。

    他還以為,這次自己可以守護,結果……

    原野,茫茫的原野,那片白色似乎永無盡頭。這世界已被覆蓋成一片厚重的雪國,遠遠近近,什麼都看不真切。

    拉著內傷不輕的吳濛,吳鴻毫無顧忌地在淥州城外的官道上飛縱,完全不在乎真氣的損耗和吳濛的傷勢。

    直到吳濛這麼叫他。

    「停下來,吳鴻。你要知道,若是我死了,皇帝不會輕易相信你已殺死了沈綠岫和那家人的。假如他派密衛追查,被你如此辛苦才饒過一命的沈綠岫,這次恐怕就真的難逃一死了。」

    腳步猝然停住,吳濛被丟到地上,吳鴻的劍尖瞬間直指他的咽喉。

    這個剛剛才殺死了數十人,白衣上卻不沾一點血腥的男子究竟是個多麼合格的密衛,吳濛最清楚,因為在這一點上,他們不知道是多麼相像的同類。瞟一眼那柄劍上的血污,吳濛淡淡道。

    「不要認為我只是在跟那個男人交手,你最後的動作,我看得清清楚楚。吳鴻,倘若你真有心置沈綠岫於死地,應該是非常乾脆地讓她即刻死去吧,就跟殺死馮家那些人一樣。你的劍,殺人的時候直取心臟也好、頸項也好,向來都是簡單利落的,為何單單讓她經歷痛苦?」

    「……」

    「你恨她?呵,不,不會,我們殺死的每一個人,向來都跟我們無仇無怨,何必費那個功夫去恨他們。」

    吳濛的目光突然狡猾得像戲弄獵物的獨狼,他緊緊盯著吳鴻,緩緩道。

    「不是恨的話,那你為什麼放過沈綠岫?白鴻希,馮家十二口人,為什麼單單放過沈綠岫?」

    「……如果,我說你死了……」

    吳鴻的臉色越來越靜,猶如他背後那片白雪紛飛的大地。

    「應該也不會有人知道,你是死在我的劍下。」

    「呵。」

    吳濛從未有過表情的臉上泛起奇怪的似輕笑般的表情。

    「你總不會不知道誰是告訴他白鴻希與馮綠岫之事的人吧。」

    「所以,我就更有殺死你的理由了。」

    「的確。」吳濛淡漠地看著面前迷茫的雪地,「不過,你大概不會忘記,我們的主子是個怎樣多疑的人。我已經告訴你了,假若這次我沒能活著回去,他不會輕易相信你的。」

    「……你想怎樣?」

    「我可以告訴皇帝,今晚的行動沒有任何遲疑與障礙,你吳鴻已經殺死了馮家莊上所有他命令你殺死的人,而沈綠岫亦確認身亡。從此以後,不管沈綠岫以什麼身份有什麼行動,即使我再度遇到她,在我所呈上的奏報裡,『沈綠岫』這個名字也永遠不會出現。」

    吳鴻幾乎是咬著牙根發出聲音。

    「……你,想怎樣?」

    「不怎樣。」

    吳濛望著吳鴻,望著籠罩了世界的風雪,連眼底都是那樣怪異至極的輕笑,襯著他嘴角滲出的血絲,顯得十分詭異。

    「我只是想看看,看這天下能變成個什麼樣子,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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