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塵起時 第二卷淥州瑣事(TXT全文字手打) 第五章 馮家莊的宴會
    和蘭塵的悠然不同,一名比馮天成早兩步邁出綢緞莊的青年男子在她們走後,狂喜地朝著相反方向飛奔而去。

    拐過幾條街,他跑進淥州刺史府,兩條消息讓刺史張銀忠的浪蕩兒子一時笑得殘忍,一時笑得猥瑣。

    「好,好,終於叫本公子找到了。那女人,給我把衙門裡的大刑都準備好,絕對要叫她知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兒。」

    「是,公子,小的們一定替公子報仇。」

    跪在地上報信的男子攥緊了肥男隨手丟來的賞賜,那麼大塊的銀子看得旁邊的奴才們眼都紅了,跟著就有人搶起來。

    「公子,雖說又見到了那女人,可還是不知道到底她到底是哪家的奴婢。不如讓小的先幫公子找到那個馮家莊和那位小姐,這樣公子才能美人也得到了,仇人也抓到了。」

    「嗯,不錯,好,這事兒就交給你了,做好了,本公子重重有賞。」

    「是,謝公子。」

    奴才們欣喜萬分,只覺得主子那身肥肉都變成白花花的銀子砸過來了,當下就有人爭著去找尋小小的馮家莊。

    突然一聲斷喝隨著猛地推開門的響聲傳來。

    「胡鬧!」

    肥男嚇了一跳,待看見進門的中年男子身後還跟著母親後,肥男放下心來。他笑著向父親行禮,然後跟定母親。

    「爹,您這是怎麼了?還沒看見孩兒,就先罵上孩兒了。」

    「還敢說!你剛剛在吩咐他們什麼?啊,你當著爹的面再說一遍?」

    張銀忠看著兒子那張沒出息的臉,怒火不住地升。

    「我告訴你多少遍了,不要以為這淥州還是那小小的會昌,可以由得你在大街上撒野?你給我數數,淥州有多少世家大族?有多少豪門巨賈?有多少江湖上呼風喚雨的門派?你要是欺上誰家的姑娘,惹了誰家的公子,你以為你爹我一個才當淥州刺史半年的人,能擋得了他們嗎?」

    「您操什麼心哪?會在街上自己走路的還是大家族的貴人嗎?」

    「那你騷擾地方,以為這話就不會傳到聖上耳朵裡去?」張銀忠對獨子的愚蠢已經受夠了,「這是淥州,是淥州!除了京城,聖上最看重的就是淥州!」

    重重地拍一下桌子,張銀忠憑借良好的官場修養努力讓自己順下氣來。

    「聽好了,不准你再去街上胡鬧。剛才你讓他們去找的那什麼姑娘,趁早作罷,給我好好地呆在府裡。還有,你們幾個,要是再敢慫恿主子出去闖禍,看我不打斷你們那兩條狗腿!」

    肥男急了,看著父親甩袖要走,他連忙拉住母親。

    「兒啊,娘也要說你了,看你都這麼大的人,還每天不定個性兒。你要真有喜歡的姑娘,記下了,叫人去買回來也好啊。總在街上胡鬧的,要被人頂出去,都是算到你爹頭上,知不知道?」

    「哎呀,娘,娘,這回就是的了,那姑娘,孩兒喜歡,爹要是同意孩兒去買回那姑娘,孩兒以後一定好好唸書。」

    「啊喲,真的嗎?兒啊,你沒騙娘?」

    「真的真的。」

    「老爺,老爺,您聽見了嗎?」

    正要出門的張銀忠頭也不回,只丟下一句。

    「他說這種話你也信?」

    「娘,你看爹——」

    「別怕別怕,有娘在呢!哎,老爺,老爺,您聽我說呀……」

    一心為了兒子的母親追著張銀忠而去,多年重複這種戲碼,已經可以猜到結果的肥男根本不擔心。反正他爹娘就他這一個寶貝兒子,他說想唸書,那爹娘就跟燒到了高香似的,還有什麼要求不能滿足?

    「去,先給我把那姑娘找出來,行動注意點,別叫我爹聽到信兒。」

    「是,公子。」

    臨時決定買禮物,所以蘭塵回到隨風小築的時間比預定的晚了一會兒。

    她們是從這座園子的正門進來的,除了蕭澤和偶爾來訪的蘇寄寧,沒人需要隱蔽。況且正門和院牆都很普通,誰想得到座落在這條尋常街道上的「韋府」裡住著堂堂蕭門少主呢。

    蕭翼開了門,院子裡燈火通明,蕭遠海和蕭遠山正打得激烈。看看堂前或坐或立的一干人,蘭塵無從得知他們是否已吃過晚飯,因為對有武功的人而言,看高手過招永遠更有吸引力。

    「你們回來了,吃過飯了嗎?」

    蘭塵回首笑道。

    「沒有呢,翼叔,你們吃過了麼?」

    「嗯,就是公子還沒吃呢,正好你們一起吧。」

    說話間,三人繞過淪為戰場的院子,廳堂前,蕭澤靠著廊上的柱子,原本看著戰況的目光移向蘭塵。

    「你們沒在外面用過晚膳再回來嗎?」

    側了側頭,放棄去想是不是因為蕭澤的耳朵太尖,蘭塵放下禮物。

    「是啊,聽翼叔說,公子你也還沒吃。」

    「餓了沒有?」

    「有點。」

    「那我們去吃飯吧。」

    蕭澤微笑著拿起蘭塵買回的物品,一群人守著激戰正酣,也沒對他們的離去多注意,蕭寂筠則去了廚房幫忙拿晚餐。

    靜靜的白石小徑上,提著盞精緻的玻璃燈籠,蘭塵走在蕭澤身邊,出去逛了一下午,回到隨風小築,感覺自在了很多。和以前回到蘇府的心情有點不同,那時心裡會泛起茫然,因為喧嚷的街市與蘇府那座任人進出的雨園會無比明晰地讓蘭塵知道自己與這個世界的距離。

    而留園……大概是因為這裡怪人聚集吧。

    「你買了些什麼東西?包得這樣細緻,不是給自己的吧?」

    「是禮物,女孩子及笈和小孩滿月,我買了簪子、書和平安鎖。」

    蕭澤有點奇怪了,蘭塵是秉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也就是說,除了蘇府裡的漣叔,蘭塵根本沒有可以為之如此細心準備禮物的人。

    「遇到故交了嗎?」

    蘭塵考慮了一下「故交」的說法,笑道。

    「算是吧。對了,公子,我可以請兩天的假嗎?就是當初好心救了我的那家人,十天後,是他們女兒的及笈禮和孫子的滿月宴,說來,我一直沒有好好答謝他們那時的救助。」

    「是馮家莊的?」

    「對呀。」

    蘭塵沒有驚訝於蕭澤的回答,想也知道,蘇寄寧肯定在去年就派人查過她的來歷了。

    蕭澤抬頭看看前方,似乎考慮了一下。

    「好啊,那麼我跟你去吧。」

    「——誒?」

    「我說我跟你一起去馮家莊,主人家會不同意嗎?」

    「這個……我想倒是不會,可是公子,你去幹什麼?」

    「不幹什麼,最近沒事可做,太閒了。」

    盯住回答得理所當然的蕭澤,蘭塵有點困惑了。不管是她從未有機會見識到的蕭門少主,還是兩個多月來每日相見的蕭公子,再怎麼閒,應該都不是那種會對普通人家的及笈和滿月宴感興趣的人吧。

    而且這種搶眼的傢伙出現在小小的馮家莊——難道要她對馮大嬸笑瞇瞇地說「不好意思啊,我家公子來觀光遊覽民俗風情了」麼?

    ……鐵定當場把一群人雷成香酥雞!

    「公子是想找你們所說的那個吳鴻嗎?但我聽說,他去年就離開馮家莊了。」

    蕭澤一陣輕笑。

    「你怎麼想到他了?跟吳鴻沒關係,我只是想看你與馮家人相處的樣子罷了。因為依你平常的模樣,我實在想像不出你和別人熱絡的表情呢!」

    果然是閒人一個!

    蘭塵撇撇嘴。

    「抱歉喔,我這個人讓公子覺得沉悶了。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公子就算屈駕前往,大概還是會失望的。」

    蕭澤挑一挑眉,印象中,蘭塵很少會帶上火星。

    「呵,別生氣,我沒有戲弄你的意思,也不是覺得你沉悶。應該說,只是想知道你各種的樣子吧。明明你對『人』很感興趣,每次與我聊起來時都神采飛揚,可是卻又刻意地遠離人——淡然,你用對一切的淡然換取與別人的距離。所以,我很好奇是什麼人竟會讓你願意走近。」

    ……願意走近?這個說法可真是太過了,她的心沒有那麼熱。

    會答應馮家的邀請,只是因為,那家人給了她在這個陌生世界裡最初的依靠;只是因為,一個人太久了,她也需要些許的放鬆。認真生活是既充實又累人的,所以就跟她從前會癡迷於二元社會一樣,那些故事裡的人物和生活無論怎樣真實,卻絕不會與現實有任何交錯。這種差別,可以令她安心。

    冷冷的黑暗中,蘭塵面無表情。

    「公子,您的好奇心大概用錯地方了。」

    「咦?什麼意思?」

    「奇、險、強、美,只有具備這些條件的東西才值得人們給予關注及探索。公子是有能力有背景的人,您若是把好奇心用在武學、商業、政治或者探險、尋寶這些地方去,相信定會有非凡的收穫。」

    「是啊,你說得對。」

    蕭澤側過頭來看著蘭塵,很認真地贊同。

    ——真是個不懂謙虛的人吶!蘭塵扯一下嘴角,冷淡地繼續道。

    「所以,我這種站在人群裡就如何砂在河灘上的人,實在不值得公子如此『青睞』。生命如此短暫,浪費就可惜了,我想您應該注意那些出眾的石頭。」

    一本正經的語氣讓蕭澤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就那麼肯定自己不是塊石頭?」

    「當然。我的確有那麼點不同的地方,只是這不同僅限於聊天,口頭上特別些而已,典型的那種單說不做。所以這輩子,我都會過得如水般平淡。神,沒有在我這裡,劃出任何傳奇的痕跡。」

    「……呵,是嗎?」

    「公子不信?沒關係,證實這點用不了多久。」

    「不,我並沒有說不信啊。」

    蕭澤抬手撥開一根垂下的樹枝,免了只注意地面情況的蘭塵被掛到的厄運。

    「只是我同時認為神也是喜歡撥弄人的命運的。就算你想過得平淡,一生都不起漣漪,可是有大風刮來的時候,你的水會怎麼樣呢?」

    蘭塵的腳步微微滯了一下,良久才道。

    「——應該是被風吹乾了吧,因為我頂多是地面上的一個小水窪。」

    「水窪麼?」

    蕭澤只是笑,沒有再說話。

    兩人穿過園林,夜風帶著隆冬的干冷氣息,凜冽得格外清淨。蘭塵一向都很喜歡這種感覺,尤其這時候看隨風小築,那兒的燈籠早已點起,安靜而明亮,有著不會讓人昏然的微微暖意。

    幾天來,淥州都是艷陽高照,但到底是冬天,寒風刮過來,仍是冷冽入骨的,城外的鄉野就更不必說了。

    所以蘭塵本來還有點興致想看一番寒林曠野蕭索意的,北風那麼「呼呼」地砸兩片枯葉過來,她就乖乖縮回車子裡了。柔軟的毛毯,暖和的鴨絨斗篷,兩者的誘惑蓋過了她對某位不請自來的客人的不滿。

    「蘭姑娘,要喝點茶嗎?」

    隨行的蕭寂筠把一切打點得像要出去郊遊般,車內的小桌上擺著好幾樣點心,還有一壺馨香的熱茶。而剛才,她甚至還給蕭澤拿了一副圍棋出來。

    蕭澤挪了下身子,歪在蘭塵對面,把棋盤放在兩人中間,笑道。

    「陪我下盤棋吧。」

    「……公子你是圍棋高手吧?」

    蘭塵說著拈起一枚棋子來看,不知道是用什麼玉石材料做的,渾然一體的黑色因棋子的圓形而更顯亮澤晶瑩,非常漂亮。

    蕭澤支著下巴,十分自然地回答。

    「說是高手,我想並不為過,通常我都是贏家。」

    「哦,好厲害喲。」蘭塵放下棋子,涼涼地奉上恭維,「那我想高手應該沒興趣跟一個連基本規則都不懂的人下棋的。」

    「沒關係,我不介意教你。」

    蕭澤的笑容頗有誨人不倦的高尚意味,惹得蘭塵直接應道。

    「不好意思,我介意。」

    「你不用覺得麻煩到我了呀?」

    「是麻煩到我了!」

    「幫你解除旅途的無聊,我覺得還不錯。」

    很明顯,蕭澤有故意撩撥的嫌疑,也不知是不是他好奇蘭塵生氣的模樣。不過,就算蘭塵現在怒氣上湧,至少也知道這間車廂內,並非只有他們兩個,專心烹茶的蕭寂筠,她還是看得到的,雖然那位姐姐根本聽而不聞、視而不見。

    就是不曉得她如果把蕭澤打成熊貓眼的話,蕭寂筠會如何反應。

    「好吧,那就有勞公子教我了。」

    「嗯,好。」

    蘭塵的妥協似乎沒讓蕭澤失望,他微微俯下頭,動作有點懶洋洋地向蘭塵解說著圍棋簡單的規則。

    人倘若新學會什麼遊戲,一旦玩起來,就特別容易上癮。從早上離開淥州城,到中午抵達馮家莊,蘭塵屢敗屢戰,興致不減,所以他們出馬車的時候,蘭塵平素淡然的雙眼此刻炯炯有神。

    這是馮大嬸的愛女及笈和長孫週歲的席筵,小小的村莊難得有大事,正值農閒的冬天,村人們自然多數聚集在馮家。於是,蘭塵他們的到來是得到了可想而知的注目。

    馮大嬸看來接受了貴公子閒遊的說法,把他們請入較為清淨的西廂後,就趕著去招待別的客人了。

    綠岫給蕭澤行過禮,就拉著蘭塵坐到一邊聊天。

    她們兩個本來是稱不上熟悉的,尤其蘭塵並不擅長家常瑣事的閒聊,可是去年夏天裡短暫的相處已讓兩人互為對方的特別有所觸動,而兩個月前淥州城內的相救過程尤其令綠岫感佩不已。

    相隔一年,美人出落得愈加清麗,談吐上也更不俗了。或許還有伴隨著及笈而來的婚姻之事的逼近,讓綠岫對依舊平靜淡定的蘭塵頗親暱了幾分。而出於現代女性在權利意識上擁有的優越感,蘭塵也樂於給這古代少女些許指點。兩人越聊越熱絡了。

    蕭澤一直看著蘭塵,對於蘭塵那些極容易讓別人懷疑她蠱惑綠岫的話沒怎麼在意。因為平時他們兩個閒聊的內容,足夠讓蕭澤知道蘭塵的特別,目前,蕭澤比較感興趣的是,他確定蘭塵跟這馮家人沒有深交。不管是熱忱的馮大嬸,還是前來打招呼、看熱鬧的馮家老小,蘭塵一概疏而有禮。但對綠岫的特別態度,也許蘭塵還不自知吧。

    為什麼呢?因為這少女的單純,還是溫言軟語中獨立的性格?

    不過,蕭澤一向覺得,蘭塵可不能算個熱心的人呢!

    馮家的院子外面又傳來一陣喧鬧,看來是有特別的客人到了。蕭澤本來沒注意的,但人們對來客的稱呼卻清晰地傳入這間屋子裡。

    「白先生!」

    這三個字太敏感,綠岫幾乎要從椅子上站起來了。蘭塵稍愣了一會兒後,視線與蕭澤相對,明白了的蕭澤轉頭望向門外。

    院子裡,走進來一個白衣的男子,修長的身高與謙謙氣質在人群裡更顯得卓爾不凡,讓人難以相信他竟是以染血為生的。

    吳鴻,或者白鴻希。

    對蘭塵來說,這男子是她目前無法揣測的,她對他一無所知,但卻是他「特地」把自己送進了蘇府。

    「嗯,蘭姐姐,那個,白先生他……我,我想……」

    綠岫吞吞吐吐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蘭塵知道,而她現在也沒有可以阻止綠岫的理由。所以她笑道。

    「去吧,跟先生問個好,否則就太失禮了。」

    「……是,姐姐。」

    扯了扯衣襟,綠岫快步出門,在台階上又慢下來,頓一頓,這才腳步平緩地走向那個白衣的男子。

    少女盡力克制著如花的笑靨,但同樣行禮的動作,在蕭澤和吳鴻之間,卻硬是見出了不同。蘭塵和蕭澤靜靜地看著,綠岫好像對吳鴻介紹了他們。不意外地,看向西廂這邊的吳鴻臉上的微笑猝然消失,銳利的視線直接鎖住了蕭澤。

    「吳鴻呀,他是弘光帝最倚重的密衛喲,武功精湛,易容術也了得。」

    蕭澤說得十分悠然,蘭塵轉頭看向他,再看看平靜的蕭寂筠。

    「既然是最倚重的密衛,又會易容,那怎麼好像你們都認識?」

    「哈哈哈。」

    蕭澤低笑了出來,蘭塵的反應有些出乎他意料。止住笑,他站起身,走向門外,聲音依舊悠然:「誰叫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呢?更何況,弘光帝太過於依賴密衛了,動靜大得我們想不認識身為密衛首領的『吳鴻』都不行啊!至於易容,你應該猜得到。」

    蘭塵點點頭,她知道了,自然是必要的時候才易容,不會有誰願意整年整年地負著一張假臉。

    「但是既然吳鴻已經暴露了身份,怎麼沒有被捨棄?」

    「暴露了自有暴露了的用處,朝堂上的事,明暗兼備,才是正理。」

    「哦,也對。」

    那二十五史加上這昭國歷朝的史書也不是白看的,蘭塵總是能很快理解別人的話,只是不會首先想到罷了。

    不過密衛到底是密衛,正因為是皇帝身邊的,當然身份越隱蔽越安全。可以想到,倘若有朝一日需要人去承擔責任,吳鴻怕是當頭的那個了吧。

    戒備的看來只有吳鴻,伸出手將綠岫護到身後的動作在蕭澤他們看來,實在太明顯了。

    讓人不得不猜測,他今日來此的目的。

    還有,他從何而來?

    鹽礦的事,吳鴻早已完成,也不可能是再來監視蘇府的,既然弘光帝接受了蘇府的臣服,他就不會這麼快地再度出手。且不管蘇府是不是吃素的兔子,赫赫皇商瞬間垮台,絕對會在朝廷內外引起地震的。

    那麼——據說,東靜王前些天吃了敗仗。

    戰爭有勝負是當然的事,但在擁有「昭國軍神」之稱的沈燏這裡慘敗,就會讓他的皇兄不安了。畢竟,原本不習水戰的沈燏就算是在弘光元年與東月國的初次交戰裡,也沒敗到如此地步的。

    「白先生,兩年前一別,我家公子始終掛念得很,今日有幸相遇,不知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在院子中間,恐怕礙到主人家迎客了呢。」

    蕭寂筠笑意溫柔,語氣更是恭敬。只是既然知曉了吳鴻的身份,又感覺得出雙方並非睦鄰友好關係,蘭塵此刻才算有蕭寂筠的的確確是「蕭門少主之心腹」的感覺。

    遲疑片刻,吳鴻大步走過來,綠岫卻被他遣去招待客人了。

    「能在這裡遇見蕭少主,是在下的榮幸。」

    吳鴻拱手為禮,笑容謙和。蕭澤回了禮,雖然他已走下台階,但看著他無可挑剔的笑臉,那微揚的唇角就讓蘭塵覺得他好像仍站在台階上,而且還是略昂起頭的那種,根本是漫不經心地面對這位皇帝的密衛大人。

    「在下的榮幸,白先生。」

    客套完了,吳鴻的目光理所當然地轉向蘭塵。

    「這位……是蘭塵姑娘吧?」

    「是我,多謝白先生還記得。」

    蘭塵點頭致意,神情頗為淡漠,大有置身事外的意思。

    吳鴻卻沒把她看成「外人」,繼續笑道。

    「怎麼,蘭姑娘如今跟著蕭公子?」

    「是啊,蘇大公子說我夠安靜,正好蕭公子跟前缺一個不多話的丫鬟。」

    蘭塵的語氣有點不客氣了,但只是單純地覺得吳鴻這會兒說得有歧義,倒也不是積怨於去年吳鴻故意把自己往蘇府引。

    畢竟要沒有吳鴻的身份,她還進不了蘇府呢,鬼知道會在哪兒遭罪?再說她那時的確可疑了些,普通人大概不以為意,可是吳鴻是皇帝跟前的人,過度懷疑應該是他們的職業習慣吧。

    蕭澤抬眼看看院子那頭,美麗少女的目光正流連於此,他笑道。

    「聽蘭塵說,白先生曾在這馮家莊坐館一年,今日重遊舊地,可是專程來探望舊人的麼?」

    「順道而已,不過能正好遇上這莊戶人家的盛宴,倒讓白某覺得真是件幸事,好兆頭!但不知蕭公子何以屈駕於此?」

    「蘭塵要來馮家道賀,我跟過來湊湊熱鬧。」

    「哦,蕭公子好興致。」

    「白先生打算駐留幾日呢?不知道蕭澤今天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與白先生把酒言歡?」

    「好說,白某本是隨興而來,興盡了,自然就走了。」

    眼看這兩人打哈哈的嚴謹對話要沒完沒了下去,幸好馮大嬸快步走過來,兩人有志一同地閉嘴,帶著各自的招牌笑容面對馮家的女主人。

    「要開席了,各位這邊請。白先生,您的學生們都守在東邊兒那張桌上呢。呵呵,原本還有幾個在家溫書的,聽說先生回來,現在全到,就等您了。蕭公子,蕭姑娘,二位是稀客,我們這小門小戶人家也沒什麼上得了檯面兒的菜,就是西邊的酒席安靜些,蘭姑娘,勞煩你幫我們招待一下吧。」

    此話一出,雙方自然是笑容滿面地謝主人家款待了,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正要各自落座的時候,雜亂的馬蹄聲帶來了真正不受歡迎的傢伙。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