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中昆蟲越來越多,四處可見成群密密爬動的螞蟻,以及像霧一樣團團飛舞的蚊蟲。不小心的話,連續撞進兩三張蜘蛛網也是常有的事兒。
摩南吹著從頭髮上掛下來的蛛絲,他的腦袋上罩了一整張蛛網,還帶著一隻可憐的、不知所措的蜘蛛。他對粘乎乎的髒襯衫和披風已經沒有什麼意見,再加上些別的裝飾也無所謂了,反正,拉芙拉芙也不會突然冒出來嘲笑他。
與土著女孩一起的旅程依舊散步般繼續著,不能交談是很糟糕的事,但只要有她在,摩南知道自己就不會餓死在大森林某處。
逗弄這個小女孩也蠻有趣,哪怕隨便在指尖上點一撮火苗,她都會驚喜地尖叫起來,雙眼閃亮的神情甚至比妮可還要可愛。
當然,在她不高興的時候,石槍敲人還是很痛的。
他們,確實,行進的方向就是那座帶光斑的山,這一點摩南毫不懷疑。
不知到了那裡以後將會發生什麼事情,但他希望有另一座浮空城正等著自己,上面最好還呆著一個活的、容易相處的老法師,然後這位老人將耐心地告訴他,他的魔法陣究竟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以致總是運行不起來。
呣……要不,換成一個巨大的龍巢在等著他也不錯,裡面住著迷人的銀龍小姐:想學龍語?很簡單啊,只要這樣這樣然後那樣那樣,好了法繆阿先生,世上最偉大的龍語者非您莫屬了!
白日夢做得太多,人就會變懶散——黛爾貝拉式的冷水忽地從大腦深處往外潑了出來。
有空看那些無聊的冒險小說,不如好好研究怎樣種出暢銷的水果!——黛爾貝拉繼續澆他個透心涼。
摩南悻悻地朝天空中揮揮手,把假想中那個黛爾貝拉的影子攪散,隨後撓撓鼻尖上被蚊蟲叮出的小疙瘩。
隨著目的地日益接近,土著人的行列中逐漸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而且多為男性。
他們對摩南這個打扮古怪的外族人有著深刻的敵意,以致戴羽毛的女孩必須時常用槍尖恐嚇他們。
保護得再嚴密也有漏風的時候,何況摩南這領主雖然窮酸,卻並不是個乖乖躲在女人後面的懦夫。當第五根草箭釘到他耳邊的時候,他終於憤怒了。
南瓜改良版本的龍語脫口而出,挑釁的土著男人立刻被數根瘋長的樹籐糾纏住。摩南拔出草箭,吊兒郎當地晃到土著身邊,將箭桿插回草梗編織的箭袋裡。
說時遲那時快,正在他那股得意勁兒還在往頭頂爬的時候,土著男人亂蓬蓬的頭髮裡躥出來一隻碩大的黑甲蟲,鉗口開合,嗦嗦地鑽進了摩南的袖口。
他只覺得手臂傳來一陣像被錐子刺中般尖銳的痛,隨後那隻手便完全麻痺,根本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啊!」這可叫他嚇了一跳,連忙拍打著衣袖裡隆起的部位,將甲蟲往外趕。
土著女孩啪地一聲敲到他的手臂上,劇痛的同時,他聽到什麼東西破裂的脆響,捋起袖子一看——甲蟲被敲碎了,暗綠色的液體粘噠噠地擠出它的翅膀。
沒等摩南反應過來,女孩已經伸手揭下黑甲蟲的屍體,直接塞進嘴裡,嚼得脆脆地一聲聲作響。
那個土著男人立刻哭天搶地大嚎起來,引得女孩哈哈大笑,她那些圍過來的族人們也咯咯地笑開了花。
年輕的領主大人半張著嘴,呈呆滯狀看著她們。
女孩被他盯得不自在了,不滿地用石槍的尾部戳他肚子,轉身就走。
奇怪,這下戳得可沒有平時那麼狠。摩南驚奇地揉揉腹部,配合地叫了一聲「嗷」。他動動手腕,那種冰涼的麻木感漸漸散去。
丟下尚被樹籐困起來的土著男,他追上女孩,伸手去拉她的小手。「你等等,你等等。」他笑著說。
女孩突然轉過臉,呲牙作出凶狠的表情,衝他嗷嗚一聲撲過來。
成功地掀翻這個毫無防備的小伙子,女孩頑皮地大笑著往後一滾,逃向族人中間,三躥兩躥不見了蹤影。
哈莫從被它撐得鼓囊囊的材料袋裡爬出。剛才的翻滾讓它暈得不行,小眼睛散著神,它踉踉蹌蹌地就往一邊斜著栽過去。
摩南把它拎起來。
這個小東西幾天來吃掉不少小蘑菇,已經明顯長肥一圈。再這麼下去施法材料袋就快裝不下它了,他想著,把哈莫放到肩上。
小東西很快坐穩了,好奇地左瞄右瞧,然後它瞪大眼,和摩南一起,目瞪口呆地望著面前那道奇妙的山壁。
最後幾簇遮擋秘境的樹葉退離了他們的視野,摩南這才注意到他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抵達密林的邊緣、那座與其說是山不如說是建築的龐然大物腳下。
抬頭望去山壁是直聳入雲的,它像是被巨大的劍削斷一般平整,切面上映著幾個光斑,晴好的天空下,摩南看不清造成這圓斑的光線來自何處,但他知道山壁裡面一定有神奇的構造在等待他去發現。
這裡也許集中了新大陸所有的土著部族,摩南想。
山腳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穿著各式古怪的服裝,有的十分簡陋甚至連遮羞的樹葉也沒有(那叫裸……),有的卻厚重地披了好幾層獸皮,彷彿將全部家當裹在了身上。
樹上和樹底的陰涼裡,服飾相近的人們呆在一起,如同稚童般興致勃勃地四處打量。
很快他們的目光便都集中在摩南身上。
在原住民的竊竊私語、指指點點中,摩南覺得自己倒變成了沒有穿衣服或袒露著大半身體的那一方,這令人覺得很不舒服。他撣撣披風上面的泥土,昂首闊步地走在戴羽毛頭飾的女孩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