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一石千層浪
清水縣。
第二天一大早,牛大嫂如往常般一早就搭了殺豬柳的驢車進城,只是,剛到城門口,就見城門口圍的個人山人海。
「怎麼回事啊?」牛大嫂伸長脖子朝人堆裡望。
「不清楚。」殺豬柳道,說著,拉住一個正準備離開的人問:「這位老哥,出了什麼事了?」
「哈,這位兄弟你敢情還不知道啊,出大事了,還記得年前那場死了十萬人的北疆大戰不,如今罪魁找出來了,不是那李將軍,是柳家村一個叫唐值的,這傢伙投了戎人,畫了假地圖引我朝大軍上勾,如今朝廷發了海捕文書,上天入地,那也要將這等惡人正法。」那老哥說的口沫橫飛。
那殺豬柳一下就愣了,唐值,不是早就死了嗎?怎麼又成罪犯了?
而後面聽著的牛大嫂登時一臉發白,探著頭問那人:「這位老哥,那他的家人受不受牽連啊?」
「這等大罪,直系親屬是跑不掉的。」那老哥道。
「呀……」牛大嫂輕叫了聲,一臉慌急,連忙拍著殺豬柳道:「柳兄弟,快先進城,這事兒可糟了。」
殺豬柳自然知道她家牛四跟雙兒的婚事,便道:「牛大嫂不用急,你家小四這不還沒跟雙兒拜堂嘛。」
「那沒拜堂也訂親了呀,這下可如何是好,哎呀,我家小四怎麼這麼倒霉?」牛大嫂灰著一張臉。
「話不能這麼說的,雙兒可是咱們村的最好的姑娘。」牛大嫂的話殺豬柳不中意聽了。
「唉,這事不落在你身上,你當然說的輕巧。」牛大嫂回道,進了城,就下了驢車,直往牛記車馬行趕。
此時,牛記車行內,牛家四兄弟顯然也知道這事了,正聚在一起。
「不管,反正我娶雙兒是娶定了。」牛四一臉不痛快的道。
牛大嫂一進門,聽到牛四這話,氣得一把巴掌拍在牛四的頭上:「你個死小子,你是想害死一家人啊,這事,你想也別想了。」
「娘,你講不講道理,雙兒又沒有罪,我看到時頂多官賣,到時,咱們花點錢,將她買回來就是。」牛四道。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死腦筋啊,咱們家是清白人家,怎麼能有個帶罪的媳婦,不行,不行,這事娘做主了,怎麼著也得把這親事給退了。」牛大嫂氣急敗壞的道。
「娘,這事不急,就算是你要退,可你這會兒找誰退去啊?」一邊的牛大道。
牛大嫂這才想起昨天那悠然來道別,心頭,便又狐疑了起來,道:「你們說,這悠然她們急急的走了,怕不是探什麼親,而是去見唐值了吧?」
「這誰知道呢?娘,這話你可不能在外頭說,別的且不說,萬一差人懷疑您知道些什麼,抓了您逼問,您可就要遭罪了。」牛大趕車趕的時間長,見識也多些,連忙提醒著牛大嫂。
「知道了,知道了,我醒得。」牛大嫂一聽,忙不疊的點頭,她一聽會引來官家,就嚇得有些腿軟了。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心裡是恨不得馬上把婚給退了才安心,可這一時卻連人也找不到,只覺得晦氣無比,本來看好的一樁最後變成這樣,唉……
而此時唐不二家也鬧翻了天。
「他爹,你說這事可怎麼辦哪,會不會牽連咱家?你還是去找找親家呀。」唐不二娘子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屋子裡轉。
「不是已經讓樹根和他娘子去了嗎?你急什麼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唐不二說是這說著,臉色也十分的難看。
「這唐老大一家敢情真個是瘟神,一個兩個人的都跟天煞孤星似的,不把些親人禍害光不算完是不?」唐不二娘子咬著牙罵。
「行了,現在罵這些有什麼用,對了,你把家裡的銀錢點點,真到了萬一,使不得只有銀錢消災了。」唐不二道。
唐不二娘子一陣肉痛,可也知這是生死關頭,罵罵咧咧的回了裡屋,翻出箱底,算著銀錢。
到了中午時分,唐樹根同媳婦一臉興奮的回來,一進門就道:「爹,娘,沒事了,縣太爺發了佈告,此次唐值之事,只牽直系親屬,其它的旁系宗親毫不相干,我也去找了劉老爺,劉老爺讓您放寬心,沒咱們的事兒。」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這曹縣令真是青天老爺啊,趕明兒個,咱們帶點東西去謝謝人家。」唐不二娘子喜翻心的道。
「娘,您又忘形,這縣老爺是咱們想見就見的嗎?」唐樹根道。
「怎麼,縣老爺就多塊肉啊,那主薄老爺還跟咱是親家呢,咱要見縣老爺也沒缺份兒啊。」唐不二娘子這是好了傷疤忘了痛,這危機一過,又故態萌發了。
「別管你母親,雖說曹縣令發了佈告不糾旁親,但是咱們這段時間也要低調本分些,千萬別叫人抓了錯處。」唐不二告誡道。
「那二弟怎麼辦?」樹根道。自從唐大江害了瓜兒**於劉二公子後,被唐不二狠打了一頓,這小子就乾脆跟著劉二公子混,再也不回家了。
「別提他,他死在外面還省事兒了。」唐不二恨恨的道。端了一邊的茶碗灌了一大口,好一會兒才又道:「你是做大哥的,有空碰到的話,就告誡他幾句吧。」
終歸是兒子,恨歸恨,可也是放不下的,樹根點點頭。
再說田氏燒雞坊,一大早,那燒雞坊裡的吃客就在談論著這件大事,紅袖一早起來,還八卦的打聽著發生了什麼事,可等一問清,居然是有關悠然姐的,連捕人的榜文都張了滿城都是,那心不由一急,急沖沖的去後面廚房。
「娘,悠然姐家出事了?」紅袖扯著福大娘的袖子道。
「出什麼事?她們一家不是探親去了嗎?」福大娘正指導著一個學徒制燒雞的烹製工序。
「娘,你出來。」紅袖拖著福大娘到一邊,才把這前聽的事一五一十的跟福大娘說了。
福大娘一聽,立馬解了腰布,塞在紅袖的手裡:「店裡你看著,娘先出去打聽一下。」福大娘說著,就急匆匆的出了門。
而於此同時,劉主薄府中的柳青素,那心裡掀起了大浪,如果說,之前,她還不能肯定曹縣令就是唐值的話,而今,這唐值未死的消息一傳開,柳青素就可以肯定,曹畏就是唐值。
於是,便癡癡的坐在那裡坐了一個上午,等中午吃過飯後,卻是再也忍不住了。
咬著牙,琢磨了一會兒,柳青素便對著銅鏡梳妝了一番,然後去了縣衙。
此時,縣衙裡。
曹畏一個早上,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將諸事處理妥當,這會兒正坐在書房裡,想著悠然,幼子和弟妹,心中頗覺愧疚,本來她們日子過的好好的,卻無端的受了自己的牽連,逃亡異鄉,也不知異鄉的生活,那一家人過不過得慣?
這時腹中飢餓,曹畏便出了書房,回後院吃飯,只是在後院門口正碰上匆匆過來的柳青素,不由的微微皺了眉頭。
「我娘還未從曹縣回來,劉夫人還是止步。」曹畏道。
「民婦不是找曹夫人的,民婦找您。」柳青素看似很恭敬的道,只是嘴角卻揚笑意,眼眉間帶著春情,顯得有些輕佻。
「不知劉夫人找本縣有何事?」曹畏不動聲色的道。
「呵呵,唐值,你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你曹畏就是唐值,我沒說錯吧。」柳青素開門見山的道。
「劉夫人請自重,這玩笑開大了點吧。」曹畏盯著她道。
「呵呵,我可沒開玩笑,唐哥,是你這玩笑開大了。」柳青素繼續道。
曹畏看了她一眼,轉頭就走,跟這柳青素,不必多廢口舌。只是他剛轉身,卻見柳青素朝自己撲過來,不由冷哼一聲,往邊上一個閃身,柳青素一個沒站穩,直接摔在了地上。
「唐值,你好樣的,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捅出去?」柳青素紅了眼,這男人,怎麼還跟以前一樣硬心腸啊,氣的咬牙道。
「劉夫人,別自我感覺太好,先不說本縣尚不明白你今天鬧的是哪出,不過,你若認為你抓了什麼把柄,你儘管捅,但是,你也準備承擔曹家人的怒火。」曹畏說著,拂袖而去。
柳青素站在那裡,臉青一陣,白一陣,好一會兒,卻又笑了,這事,不算完。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清水縣表面平靜,內裡卻如一鍋燒滾的油,暗鬥不斷。而此時,身處曹縣的悠然一家人,倒是難得的平靜。
只是這種平靜卻是苦悶而乏味的緊,再加上心裡又擔心著清水縣的事情,於是那心裡就總是不安的。
這天晚上,悠然先照顧了禮小子睡下,然後又看了一會兒雙兒和禮小子下生肖棋,如今,各州各縣都貼了抓捕唐值一家的榜文,雖說那畫像完全不像,但為了安全,悠然她們還是盡量少出去走動,而雙兒在禮小子的極力鼓動下,終於被禮小子拉上了賊船,學下棋了。
悠然看了一會兒,覺得沒勁,就坐到院中,今天是十五,天上的月亮圓的跟盤子似的。
悠然坐在那裡,似乎什麼也沒想,又似乎頭緒繁多。
「大侄女兒,在想些什麼?」這時,那顧媽摸著牆過來,悠然連忙上前扶著。嘴裡道:「沒想什麼呢。」
「唉,大侄女兒,我雖說眼盲了,但這心不盲,我這幾天老聽你唉聲歎氣的,想來定是遇上什麼難事了,不過,有公子幫襯著,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公子嘴巴拙,但卻是能頂大梁的,辦事穩妥,人又好。」顧媽感歎著道。
悠然看著顧媽,這幾天一直有個疑問,這顧媽夫妻似乎並不是曹家的人,可他們顯然是曹畏十分信任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把自己幾個人送到這裡來,於是問道:「顧媽,你是怎麼跟他,呃,我說的是公子,認識的?」
顧媽抬著盲眼看天,好一會兒才道:「老婆子哪有那個好命認得公子啊,是公子找我們的,老婆子一家本是石城人,石城緊靠戎境,再加上土地貧瘠,本來日子就難過,卻偏偏那戎人還三番五次的來打劫,人,財物都搶,老婆子的大兒子就在一次戎人入境時被殺了,二兒子發誓要為大哥報仇,從了軍,不久就戰死了,唯一的小兒子,卻又在饑荒中病死了,老婆子這雙眼睛啊,就是哭瞎的。」說到這裡,那顧媽擦著眼角。
悠然扶著她的胳膊,只覺得此刻任何的安慰都顯得無力。
「當時啊,老婆子和家裡的老頭子已經準備投河了,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呀,就在這時,公子來找我們了,他把二子的遺物交給我們,還念了二子寫給我們的信,二子說啊『爹,娘,二子先去地府打拼了,你們先在世間再活個三五十年的,到時再到地府享福。』公子說啊,咱們不能辜負二子的一片孝心哪,於是,我和你顧伯就沒死成了,隨後,公子又說,咱家那二子是他的兄弟,過命交情的兄弟,所以,他也就是咱們的兒子,他要給我們養老,你說啊,他一個堂堂曹府公子,要給我們兩個孤老養老,這事說出去都沒人信,我們也不信啊,可這卻實實在在的發生了,他把我們帶到這裡來,好吃好住著,我們就像活在夢裡一樣,可又擔心著給公子拖後腿呢,不過,如今,公子把你們全家交給我們,我和老頭子高興著呢,我們也能為公子辦事了。」
顧媽說到這裡,又拍了拍悠然的手:「所以啊,萬事放心,公子定能辦妥的。」
「嗯……」悠然重重的點點頭,吸著鼻子,不知不覺得,她的眼睛已經濕潤了。
「這才乖,走,去休息了。」顧媽笑道。
「嗯……」悠然點頭,扶著顧媽站了起來,看著顧媽無神的眼睛,便問道:「顧媽,你這眼睛可找大夫看過?」
「找了,公子幫我找了好幾個,冶了幾回了,原來是一點光都看不見,如今能隱隱約約的瞧見一點光的,只是想要恢復,大夫說希望不大,反正老婆子也習慣,就這樣挺好。」那顧媽道。
悠然心裡清楚,定是顧媽覺得廢銀子不願意再麻煩曹畏,才不肯冶的,哪有人真會習慣於眼盲呢,於是便道:「小時候,我聽說一個冶眼睛的偏方,每日早晚用淡鹽水洗洗眼睛,對眼睛有好處的。」
「真有這事兒?」顧媽聽說只用淡鹽水,倒是有些心動。
「有沒有這事,試過不就行啦,以後,每日早晚,由我來幫你配鹽水。」悠然又道,當然的,神水才是關鍵啊。只希望能冶好顧**眼睛,讓她開心些。
「傻孩子,一點鹽水而已,哪裡需要你來配,顧媽自個兒成。」顧媽道。
「那可不行,這是侄女兒的一點心意,顧媽就依了我吧。」悠然搖著顧**胳膊,有些撒嬌的道。
「好……好……依你,你這孩子,跟公子一般的心腸。」顧媽抓著悠然的手緊緊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