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春風最惱人
大黃一個縱撲從馬車上竄下去,很快消失在路過的竹林裡。
不一會兒,就聽林子裡有人大喊:「別啊,東家,唐娘子,快把你的狼叫住,我叫花子的肉可是臭的,不好吃啊。
悠然一陣詫異,這叫花子怎麼也跟來了。
不一會兒,叫花子一瘸一拐的從竹林裡出來,他身後就跟著大黃,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
「唐寡婦啊,叫花子我這好好的要林子裡睡覺,卻受這無妄之災,你可要陪償我這受了傷的心哪。」沒想叫花子一出來,卻是惡人先告狀。
「你好好的沒事,不在我家的屋簷下睡,跑這野外的林子裡幹嘛。」悠然有些狐疑的道,這叫花子是越來越神道了。
「今夜月色多好啊,在這林子裡邊上賞月觀景,咱叫花子也風雅一把,只是唐娘子如今這又是為哪般呀?」叫花子信口便來。
「幹啥,我探親還要跟你報備一聲不成?」悠然挑了眉,哼了兩聲道,這叫花子的話能信才有鬼,最後轉臉看了看一邊的曹畏,不知這會兒該怎麼辦。曹畏此時頭上戴著頭笠,將整張臉摭住了。
這時,曹畏突然的手腕一抖,一把短劍突然就冒了出來,那劍尖直指叫花子的咽喉,悠然的心突然的咯登一下,這曹畏該不會是要殺人滅口吧。不由的便伸出一隻手,暗暗抓住曹畏垂在身側的手。
雖然,悠然也清楚,她們這般出逃,自是不能叫人看見的,只是僅僅因為這個就將人滅口,悠然做不到。
「別別,我叫花子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不打聽,就此別過,就此別過。」那叫花子故作十分的驚恐,只是聲音卻混不是那麼回事,還帶著嘻笑的意味,然後一矮身,一個翻滾,又溜進了竹林子,遠遠的,驚起竹雞飛跳。
「公子,要不要追?」趕車的問。
「不用了,只要他不跟著就沒事。」曹畏說著,他也不想橫生枝節,轉身拉了悠然上馬車,悠然這才發現,兩人的手自剛才起就一直握著,自己的手心一片濕淥淥的,緊張的,而曹畏的手很硬很糙的感覺,但也很大很溫和,讓人安心。
重又坐在馬車上,小石頭仍睡得沉,禮小子這時有些迷迷糊糊,而雙兒卻是一臉擔心。
「沒事。」曹畏衝著雙兒點點頭。雙兒鬆了口氣,隨即看了一眼大哥和大嫂相握的手,衝著悠然一笑,笑容有些暖昧。
悠然瞪了雙兒一眼,然後悄悄的抽回手,只是曹畏握的死緊,她竟一時抽不出來,不由的抬了腳故作不小心的踩了曹畏一腳,曹畏挑了眉看了她一眼,眼角竟也有一絲笑意,隨後放開手,背靠著馬車邊,閉眼不說話。
唯悠然有些氣也不是惱也不是,糾結著。
此刻曹畏卻在想那叫花子,這人在悠然身邊出現的很奇怪,行事也奇怪,不知怎麼的,曹畏對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兩人以前應該打過交道一般。
曹畏的眉頭鎖的深深的,這個叫花子還要緊盯著,端是個奇怪的人。
時間飛快流逝,在黎明前,馬車停在了曹縣的城門口。
「下面什麼人?」守城的士兵站在城頭上叫。
「曹府的曹畏公子,因趕回府,錯過了宿頭,就乾脆連夜趕路過來,還煩差爺行個方便。」趕車的車伕道。
「原來是曹畏公子,還請稍等,小的馬上開門。」那差爺一聽是曹府公子,哪裡趕待慢,連忙叫醒幾個人,一起開了城門。
門支呀的開了,曹畏下了斗笠,掀了一角車簾子衝著那差爺點了點頭。
「曹公子好。」那差爺小跑的到曹畏跟前,曹畏放了一定銀子在那差爺的手上。然後道:「辛苦你們,這點銀子去打點酒喝,去去寒。」
「呵,謝謝爺。」那差爺笑道,另外幾個兵頭也跟在他身那,一個個都伸長的脖子朝先前那差爺手上看。
卻被那差爺一把推開:「去去去,沒的讓曹公子笑話。」說著,又衝曹畏一行禮:「曹公子慢走。」
曹畏點點頭,然後縮回了腦袋,放下車簾,衝著那趕車的車伕道:「回去。」
馬車又轱轆的前行,在曹縣的街道上七彎八拐了一陣後,就進了一條小巷,小巷兩邊是高門大戶,高高的院牆使得人站在小巷裡,抬頭望天,那天便只有一線。小巷的前面,又是一面高牆,遠遠的看著,好似已到了盡頭,可到了那牆邊才發現,邊上還有一條岔弄,那岔弄的一邊,便是幾棟低矮的小院,隱藏在這些高門大戶裡面,一般人還真難發現。
馬車就在一棟小院前停了下來。
悠然坐了一晚上的馬車,這會兒腦袋沉沉的,見馬車停了下來,便問:「到了嗎?」
「到了。」曹畏點點頭,先抱著小石頭下了馬車,這會兒,小石頭醒了,揉著眼睛,懵懵懂懂。
悠然待雙兒和禮小子下了馬車後,才下來,抬頭望天,遠方的天際已開始發青,天將亮了。
不等叫門,那院門便從裡面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對五十多歲的老夫妻,前面的老漢掌著一盞油燈,後面的老婆子一手緊緊的扯著老漢的衣角。
這會兒,那老婆子一臉笑容的道:「公子,可是我那侄女一家人到了?」
「不錯,以後,就麻煩您二老代為照顧一下。」曹畏一臉溫和的笑道,然後一手抱著小石頭,另一手卻扶著那老婆子。而那老婆子仍四處張望,還伸出一隻手在前面探。
悠然這才發現,原來這老婆子卻是個盲人。
「我那侄女在哪裡?我那侄女在哪裡?」這時老婆子仍揮著手。
悠然連忙上前,一手握住那瞎眼老婆子伸出的手:「嬸娘,侄女在這兒。」
「好,好。」那老婆子拍著悠然的手,只顧一個勁的叫好。
「老伴兒,別在這裡嘮嘮叨叨的了,快讓她們進屋,她們可是趕了一夜的路了,屋裡熱水已經燒好,讓她們泡個澡先休息休息。」那老漢在一邊道。
「瞧我,真是老糊塗了,快,大家進屋。」那老婆子一陣手忙腳亂的迎著。
悠然可以輕易的從老倆口每一個舉動中感覺得歡喜和熱情,那一直掛著的心,似乎穩穩的落地了,這裡應該是不錯的吧。
雙兒禮小子都累壞了,悠然便先讓他們泡澡休息,這一路來,因為抄了小路,馬車顛的人骨頭都痛,泡個澡舒服些。
而悠然,則整理著從馬車上搬下來的東西。
「侄女兒,別弄了,來先吃個荷包蛋。」那老婆子抖著手,將荷包蛋放在桌上,尋著聲音,朝著悠然這邊道,那慇勤的樣子,不知怎麼的,就讓悠然有點鼻酸。
連忙扶著老婆子坐下,然後大口吃著荷包蛋,還一個勁的誇著:「嗯,真好吃。」
那老婆子聽著,樂呵的跟小孩子似的。
這時那老漢又端了幾個菜出來,還有一壺酒,衝著曹畏道:「公子吃點東西,喝口酒,去去寒,解解乏。」
「好,來,顧伯陪我一塊兒喝。」曹畏笑著道。原來老漢姓顧,悠然這才想起那身份文書上的記錄。而自己叫顧秀兒。
「嗯,好咧,好咧。」那顧老漢搓著手,也在曹畏的對面坐下。
這時,雙兒和禮小子出來,那老婆子又顫抖著要去端荷包蛋,悠然連忙起身,扶著她一起進廚房。
一會兒,大家肚子裡墊了熱呼呼的東西,禮小子,雙兒,和小石頭就先去休息了,顧老夫妻也進了屋。只有悠然同曹畏坐在廳上。
「這段時間,你們就住這裡,這地方隱蔽,再加上周圍都是大戶人家,也十分安全,一般不會有人搜到這裡來。」說著,曹畏又指了指小院子邊上的高牆:「那是曹府,娘說,你們在這裡,她好照應些。」
「哦……」悠然這會只有應著,反正一切都是他們安排。
「有什麼需要就跟顧伯提,他會安排妥當的。」曹畏又叮囑。
悠然點頭。
「那……我走了。」曹畏起身,看著悠然,有些欲言又止,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女人就讓他牽腸掛肚了起來,娘說,對女人要說點好聽的話,可他卻不知該說什麼,每每反而把局面越弄越僵。
「這,你不多休息一會兒嗎?」悠然道。這趕了一夜的路,又要馬上趕回去。
「我估計著朝廷的榜文這兩天就要下發了,我怕我若不在,底下的人太胡鬧,牽連的人太多。」曹畏道。
是啊,唐值是叛國罪,雖說本朝已取消誅連九族之刑,但直系親屬還是要誅連的,唐值這邊的直系親屬如今就她們這幾個,按理應該牽邊不到什麼人了,但是,保不齊有那別有用心的,為了撈錢,拖人下水,那說不準,整個柳家村的唐姓都要跟著倒霉。
「那你路上小心點。」悠然跟著曹畏到了門口,清晨的冷風拂過,吹亂了髮絲,悠然不由的縮了縮脖子。
「放心吧,我沒事的。」曹畏說著,卻突然的伸出手,幫悠然的領子搭緊,又順了一下那被風吹亂的髮絲。
於是,這一刻悠然覺得那心有一絲悸動,不知不覺得,她的心似乎對這男人有了一絲牽掛。
看著那人帶著屬下離去,悠然搖搖頭,拍了拍臉,這春風最是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