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節荷塘月色（一）
她每一次戰慄，即便是極細小，也會讓他一陣刺痛。胸膛裡一件中衣並沒有扣上，肌膚感受到她後背的冰冷，說不出的痛。
平常童鞋體內的地煞淬火暫時被太澋的真氣制服，乖乖的安靜下去了，但是她的身體卻還是很涼，體溫雖然不再下降，也不見有回升的趨勢。意識朦朧中，她好像感受到丹田里的天罡炎火，火勢微微復甦，正聯合那七弦鳳鳴琴的仙靈在驅散體內侵入的陰寒之氣，將那寒氣集中，逼入地煞淬火的火芯中去。她試著運真氣想將那地煞淬火的火芯抽離出內丹，這麼個使壞的傢伙，留在肚子裡還得了？但素無論她怎麼糾結，怎麼拉扯，那火芯就是紋絲不動，還滿意的扭扭身子朝她吐吐火舌，意思是你扯啊你扯啊你就是扯不掉我啦啦啦……布平常吃了一鱉，心裡老不爽了，正要集中所有的真氣去對付那可惡的小東西，忽然聽見銘心的聲音。
「太君，不可用蠻力，否則會丹毀人亡。」
「那我該怎麼辦？」平常童鞋很糾結，這個花心大羅卜璃渃真素個壞銀，弄了這麼個腹黑滴火芯到她肚子裡造反。
「我已將地煞淬火的陰邪之氣暫時壓制，抱著你的這個男人輸給你的真氣也能持續一段時日，保太君不再受寒毒侵害。但這根本的解決之法，還是得尋著天絕地滅爐，煉化火芯。」
「可是你不是說，緣分到了才能見到那爐子麼，那之前我該怎麼辦？」難不成真的坐在這山頭上等內丹造反，暴斃身亡？
「……」銘心也木有辦法吶，天絕地滅爐自有靈性，雖然素雪預言她同那爐子有緣，但遠水救不了近火，再過十日，若是再找不到爐子煉化火芯，布平常體內的地煞淬火勢必要造反的。
平常童鞋也聽出這一聲沉默的含義，銘心這就是在默認她剛才那一段悲摧的假設麼，「我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活吶？」問出這一句，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她的天尊大人，那一襲白衣飄飄的背影，好像很遠，卻很清晰。她幾乎確定心底那個喜歡的人，就是這位天尊大人了，否則為什麼每一次想起他，心底都會蘇蘇麻麻的小幸福，又有些隱隱的疼，深深的不捨，好像那個人和自己的生命已經融在一起，不可磨滅，無法驅除。
銘心聽她這麼一問，心下竟然也是一陣抽搐，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對這個烏龜女的生死這麼在意了。
「銘心，你不要騙我，我還有多少時間？」
「十天。」
十天……十天
「你千萬替我照顧好果果，別告訴它和米米這件事。你幫我支開米米，別讓他來找我，十天之後讓他來這裡，接我回洪荒的漁村去埋在池塘邊。」
「……」銘心不忍再聽她說，鬱悶的打斷，「太君不可妄自菲薄，生死變數太大，又豈是你我這等凡輩所能遇見。況且……太君你命不該絕於此，大可放心。」
他說這番話，是安慰布平常，也是安慰自己，但他說的卻是實話，照素雪的推測，布平常很可能是上古預言中的逆天之物，那麼她絕不會這樣白白送命。然而聽見她問自己還剩多少日子，他卻也是真的動了惻隱之心……
「謝謝你銘心。」布平常知道他這是安慰自己。不過這會兒她沒時間悲傷，既然還剩了十天時間，她要好好的利用，不能就這麼白白浪費掉。
腦海裡浮現的第一念頭，就是去找她的天尊大人。還記得他在她夢中那般絕望的在她耳邊說，你忘了我了平常。不管這只是自己一廂情願，或許天尊大人根本不在意她是不是記得他，但素她的心意卻是很明確——有些話，在她沒了之前，一定要向他說明。
「千萬別讓米米來找我。」她不想讓他看著她離開。
「……銘心領命。」
「你也好好照顧自己，其實銘心你是個很好很可愛的人，我死了你尋個配得上你的好主人，跟果果一起煉出強大的仙物。」
「銘心只認太君一人為主……告辭。」說這麼煽情的台詞，太不符合他的個性，但不說出來，又悶得慌，銘心童鞋表完決心，立刻開溜。
平常童鞋也顧不得自怨自艾，努力將厚重的眼皮撐起，嘗試了幾次，終於成功滴瞇開了一條縫，將渙散的意識重新集中起來。
太澋見她微微睜眼，欣喜異常，又有些慌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將她放回床上，下了床穿好衣服，才看她完全醒了過來，正忽閃著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四處觀望。那純澈如水的目光觸到他的眸子，心下一陣悸動，避之不及，慌亂的別過頭去，嘶啞的開口，「你醒了？」
「呃，這個好像很明顯的說。」布平常在被子裡極快的扣好衣服，掀開被子，坐起身來。血液循環還有些慢，猛地起身，眼前又是一黑，晃悠悠的要栽倒。
太澋也顧不得避嫌，理不得糾結的心情，一步跨到床案，從背後扶住她搖搖欲墜的小身子。手間傳來的體溫已經平衡了許多，但還是比常人涼一些，他手肘在床板上一擊，連著床板的衣櫃豁然大開，接著裡面便飛出一件黑色衣袍，落到了床案上。
將她小心的考上自己的肩頭，將那黑狐披裘拾起，披上她的肩頭，繫好，低聲暖問，「還冷麼？」
那披肩上了身，布平常感覺渾身一暖，微微打了一個冷戰，太澋將她抱得更緊些，雙手再她的手臂上輕輕摩挲，暖著她的雙臂。
本來她還生他的氣，他剛才那麼對她，叫她很難接受的說。但素他現在又對她這麼溫柔這麼好，還把這麼好的披風給她穿，心下又軟了起來。入目處，幾乎沒什麼陳設的昏暗房間裡，連燈都沒一盞，又覺得太澋這個人似乎真的很孤單，不忍心再怪他。
「不冷不冷，你這衣服簡直跟軍大衣一樣暖和。」
「軍大衣？那是個什麼？」
布平常扭過頭對他嘻嘻的笑，彎彎的笑眸化作繁星般的燦爛，深重的烙在太澋眼底，灼傷他封閉已久的心。別過目光望向別處，不敢再看她可愛到驚心動魄的笑容。
平常童鞋還無知無覺，從他懷中直起身子，撓了撓後腦勺，解釋道，「軍大衣吶，就是一種很暖和的衣服，總之軍大衣也沒你的這間衣服暖和。嘻嘻。」
太澋的目光忍不住落回到她的笑顏卿卿，唇間微微一動，卻設麼話都沒說，也說不出。他向來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怕一開口，一顆心會完完全全的暴露在她面前。他牴觸被人看得太清，那樣的他連自我保護的能力都會失掉，還怎麼保護別人？
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落寞，布平常也尋思不出說錯了什麼話，想想鬧騰了這麼久天色也該晚了，太卿還約了她賞花呢麼，於是從床上下來，轉身跟太澋告別道，「那個，時間晚了，我改天再來找你玩。」
太澋不捨得他她離開，如果可以，他想就這麼把她鎖在他的竹屋裡，暖著她，暖一輩子。
「今日的事，是我太魯莽，你……」
「我知道，你搶了你喜歡的人，你激動也是應該的。換了是我，我也會失控的。」知道天尊大人有一群小妾的時候，她心裡不也很痛的麼？
「我跟太卿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放心好了。」自己還有十天的活頭，還談什麼未來吶。
太澋想解釋什麼，卻不知道怎麼措辭，怕越說越是說不清，也就乾脆緘默了。
布平常做了個揮揮的姿勢，道了聲晚安，急忙從那冷清的房間裡退了出來。夜已經有些深了，不知道太卿有沒有忙完事去找她。大踏步走出月光下幽深的竹林，想想太澋害她只有十天的命可活，本來該討厭他的，可是聞著寒風中浮動的竹香，拉緊身上厚實的披肩，卻只感覺他是個溫暖的人，無論如何恨不起來。
╮(╯▽╰)╭想來想去，她始終不是個狠得下心來恨別人的種類。
無奈的踱著步子，正巧路過太卿的房間，敲了門卻不見裡面有動靜，想著他該是去她那兒尋她了，於是加快了步伐穿過花園往房間去。
正匆匆忙忙走到雪色覆蓋的繁華之間，夜色中沒注意迎面過來的人，一個不小心便撞入了來人的懷中，抬頭看，那雙溫潤如水，清淡如月的乾淨眸子，不是太卿又是誰？
「哎呀呀，我剛去你那兒敲過門呢，嘻嘻，真巧。」猛地撞見太卿，她的心忽然滿是委屈起來，鼻子酸酸的，濕冷的寒風鑽進脖頸，更是讓她鬱悶。不過一個知道自己只能活十天的人，不鬱悶是假的。
但還是小心的把糾結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她只希望走的時候，有天尊大人陪在身邊，在其他人眼中，只要保存著最好的那部分記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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