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那個充滿溫馨回憶的院落被翻了遍也沒有發現劉今的蹤跡。展令雲失望地坐在院中的石桌上揪頭髮。展蕭無奈地看著如此頹敗的少主人,他還是第一次見這個孩子如此表情。
「孫少爺,都找遍了。我想劉小姐應該不在這裡,要不我帶弟兄們去附近找找」
展令雲歎了口氣,無力地點點頭——今子,你到底在哪裡?
夕陽的餘暉透過樹梢射在他眼前的土地上。他不禁又想起那時候跟著父親玩泥巴的情景,兩人弄得一身泥,而母親則在一旁笑著嗔怪道:「看你們父子兩個,一個大淘氣,一個小淘氣好了,都過來洗澡換衣服,我們去山頂看夕陽了」
說著,母親會拿出自己的畫夾和工具,然後自己跟父親沖了澡換好衣服,他牽著媽**手,而父親一手牽著媽媽一手拿著她的工具箱,身上還背著大大的畫夾,三人一起爬向不遠處的那處山頂看日落。那似乎是媽媽最常畫的風景,他還記得當時媽媽一邊畫一邊跟父親說:「要是能一輩子待在這裡看日出日落該多好」
一輩子
有什麼東西跳過他心頭他從桌子上跳下來,顧不上聯繫其他人,飛身沿著記憶中的路線向山頂跑去。
夕陽越來越低沉,他命令自己加快步伐,任憑身上臉上被荊棘劃傷也沒有感覺。血紅色的殘陽掛在遠處山頂搖搖欲墜,這熟悉的風景多年未變,只是當年母親經常作畫的那塊岩石旁多了一座墳墓和一間小木屋。
他抑制著內心的激動一步步走向那墓碑,上面赫然用手刻寫著「愛人石青青之墓」。
「媽媽……」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墓碑上的字,喃喃低語道,「我會再來看你,然後讓你跟父親團聚,但是現在,我必須……」
最後的話語哽咽在了喉嚨裡。他忍回去眼角那滴淚水,起身迅速走向旁邊的小屋,直覺告訴他,今子就在裡面。
果然,透過密封的窗戶,他看見五花大綁昏倒在門旁的人,心裡一陣揪心的痛。
門和窗都被沈非焊死,玻璃竟然是鋼化的,怎麼都敲不碎。展令雲只好聯繫展蕭等人,命其帶了工具過來將門隔開,這才得以進入,並將展家的醫生展徹招了過來給劉今治療,這才有了上面那一幕。
對於多年前那場意外,大家都有耳聞,所以面對石青青的墓碑時,大家自覺地三緘其口,默默鞠躬離去。
劉今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醫院的床上,周圍充斥了蘇打水的味道。
「姐姐,你醒了」沒等她將身處的房間看清楚,一個身影便從床沿上抬起頭來,是新一。
「新一……」嗓子還是啞的難受,疼痛感並沒有消除,不過有所減輕。
「姐姐,別說話,你嗓子有些炎症,這幾天盡量不要出聲。要喝水嗎?」
劉今點點頭,嗓子裡幹得像要冒煙一樣。
新一起身倒了一杯溫水,試了試溫度,然後一手將她的頭撐起,一手把水舉到她嘴邊。劉今渾身無力,自己想要用胳膊支撐著床面卻不小心碰到了傷口,頓時出了一身汗。
「你不要用力。醫生說你的傷還要養些日子才能痊癒,剛剛上了藥,千萬不要撕破傷口。」
「這是哪裡?你受傷了?」劉今用口型問。新一臉上手臂上都是淡淡的傷痕,想必是為了救自己才弄上的,劉今看著那些傷口心裡一陣心疼,伸手想要去摸,卻被手臂上的繃帶所限夠不著。
「姐姐我沒事。」新一又露出那招牌似的笑容安慰道,「這些都是被樹枝劃傷的,不礙事。你看已經長好了,過兩天就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其他人沒事吧?」劉今突然想起被關在別墅裡的三人,他們怎麼樣了?沈非沒傷害姐姐吧?
新一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冷冷道:「他們都沒事,已經脫離了危險,正在隔壁養傷。姐姐,你不必再掛念他們,如果不是他們把你帶過去,你也不會遭這麼大的罪」
劉今趕緊搖搖頭:「不,我不怪他們……」她著急想要跟新一解釋,但苦於嗓子疼得厲害,只好氣惱地作罷。
新一見她著急了,便趕緊收起自己的情緒,接著把她扶起來餵水:「好,我聽你的。只要你不怨,我也就不再為難他們。我們先不說這些,你安心養傷,一切等你病好了再說。」
展家的醫院裡當然會給劉今最好的治療,所以她的病復原地很快,三天之後便能開口說話,身上的傷也都開始結痂,礙手礙腳的繃帶也被撤掉了。不過展徹堅持讓她打完七天點滴,說是消炎,新一也在一旁幫腔,劉今拗不過他們,只好繼續待在病床上當病人。
不過好在醫院裡並不無聊,每天都有人來看她,新一也一刻不離地陪在她身邊。讓她受寵若驚的是,展老爺子竟然也飛了過來。
那天她指使了新一出去給她買畫筆,結果前腳剛離開後腳老爺子就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展七。
「展爺爺,您怎麼來了」劉今趕緊起身迎接,卻被展老爺子擋下了。
他老人家還是一副當家人的威嚴模樣,說起話來嗓門洪亮氣勢強硬:「丫頭別動你給我老老實實在床上躺著,養不好傷不准下來這裡有別人呢,你不用跟我講究那些沒用的禮節」
「那好吧,那麻煩七叔給倒茶吧」劉今依言倚回床頭,「展爺爺,您怎麼來了?我沒事,就是一點皮外傷而已」
「還想騙我皮外傷用得著住院打針嗎?聽聽你自己的嗓子,都成什麼動靜了」
劉今摸摸鼻子——她嗓子已經好多了這聲音可比前幾天那斯拉撕拉的好像聲帶破裂的聲音好聽多了
「雲兒都跟我說了這次的事情因展家而起,是展家連累了你,唉」老爺子歎了口氣,雙手柱在手中的龍頭枴杖上,用力搗地。
劉今聞言吃了一驚,她擔憂地看向老人家道:「展爺爺,您別誤會,我沒有怨任何人再說歐陽大哥和姐姐都在那人手裡,為了他們我也必須要去而且,也沒有什麼,您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唉」老爺子又歎了口,眼裡的視線柔和了起來,看著劉今道,「丫頭,既然你命裡有了這一劫,我也不再瞞你。你一定奇怪為什麼沈非會跟展家有這麼大的仇恨吧?」
劉今想起在別墅裡沈非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但當時沒等他說完新一就帶人來了,而自己也被打暈,所以只知道一點。
她想了想道:「我只聽說跟新一的父母有關係,具體的不太清楚。」
「唉孽緣啊我有兩個兒子,老2你見過,就是雲兒的二叔。老大叫展祺瑞,天生聰穎機智,是內定的下一代當家人選。出於對展家家業的考慮,我為他定了一門親事,對方也是富家千金,家世很好,人也不錯,但瑞兒卻不同意。當時我已經跟女方的父母談妥並定下了這門親事,所以由不得老大反抗,硬是強迫他跟那女子定了親。誰知沒過多久,瑞兒卻突然失蹤了,臨走時留下一封信,說是不願跟那女子成親,而且已經有了心上人,要去跟那來路不明的女子過想要的生活我當時氣急,便命人去查這件事。但瑞兒做事讓來謹慎,不留任何痕跡,所以這一查就是三年,直到有一次那女子病重,瑞兒不得不帶著他出來就診,這才暴露了行跡。我沒想到,他們兩人已經有了孩子,而且瑞兒一心只想跟那女子生活,不肯跟我回家。那女子看似柔弱,心裡卻認定了瑞兒不肯放手,任憑我軟硬兼施都不肯鬆口。但是,跟瑞兒定了親的那家人一直懷著寬大的胸懷等著他回去跟他們的女兒成親,我於情於理都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所以我想到讓沈非出手,製造了一起意外,企圖將他兩人分開。」
劉今心提到了嗓子眼。車禍,新一的父母就是死於沈非製造的車禍,這麼說真的是展老爺子的授意,那新一他……
「我的本意是製造一起車禍,然後將那女子藏起來偽裝成她在車禍中死去的事實,從而讓瑞兒死心回家。但是我的計劃被祥兒得知,他暗地裡通知了他大哥,結果瑞兒為了救那女子便跟她上了同一輛車。之後的事情你大概也猜到了。沈非跟那女子本就認識,並極度暗戀那女子,所以一直對兩人的事情懷恨在心。我沒想到他會如此心狠手辣,得不到的竟然要毀掉。瑞兒和那女子在那場車禍中喪生,但沈非卻帶著那女子的屍體逃走了,從此音訊不明。我的人曾經在懸崖下發現一具燒焦了的屍體,誤認為是沈非的,所以這麼多年來大家都以為他已經死了,誰知竟然躲進了歐陽家裡又生出這麼一段是非。唉,說來說去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年我能敞開心胸接受雲兒的母親,或許這些慘劇就不會發生了這些年來,每當看到雲兒一個人站在他父親墓前靜立的模樣,我心裡的悔恨就增加一籌。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派人暗地裡找尋他**的下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曾經抱著一線希望,希望她還活在這世上,那我就能有機會跟她說聲對不起,可惜……其實我應該想到,那麼癡情的一個女子,瑞兒死了,她也不會選擇獨自活在這世上,只是苦了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