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對那本五線譜的反覆研究,劉今決定試一把運氣。
她從沒想過在音樂道路上有所發展,但既然舅老爺拉的一手好胡琴,姥姥唱的一腔好曲子,她的音樂基因也不會差到哪去,不過萬事開頭難,還是先剽竊一點別人的東西當敲門磚吧。
腦子裡反覆篩選了一些記憶裡的樂章,最後她終於敲定了那首經典的陳奕迅的《十年》來試手。
將曲子略加修改抄好,根據電視上抄來的地址將信寄了出去。落款是她家的地址,自己的名字卻留在了信裡面。不是劉今謹慎,前世娛樂圈狗仔隊挖掘消息的能力確實讓她膽兒顫,她可不想自己身板還沒長成就被拉出去曝光,想想那些喀嚓喀嚓的聚光燈心裡就恐怖。
譜子投出去了,劉今也暫時放下一段心事。
小學生的日子沒有想像中的好過,一群吵吵不停的孩子整天圍在身邊做一些幼稚無聊的事情,劉今也就是偶爾覺得冷了才出去跟她們跳跳皮筋,其她時候都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著看大家玩鬧。但孤僻冷漠至此,她的人氣卻依舊有增無減,走在路上後面經常跟著幾個小跟班,男孩女孩都有,即使劉今絲毫不搭理他們也無濟於事,大家還是一如既往地忠心追隨。
對此樂見其成的非劉今的爸媽莫屬。他們總擔心女兒初來乍到不適應,畢竟那些孩子都是從小一個幼兒園長大的,萬一排斥新來的怎麼辦。現在看來,自己女兒的魅力還是不賴的,也是,這麼聰明漂亮的孩子,誰能不喜歡呢?於是,劉家父母越瞅自己的女兒越覺得可人,一向織得一手好毛衣的林玉蘭乾脆又加班加點給女兒趕出來一件白嫩嫩的毛衣,襯著女兒清秀的臉龐,更顯秀色可餐。
劉今一直很佩服媽媽織毛衣的手藝,可惜前世沒有用心去學,到頭來一條圍巾都織不好,現在總算有機會再來一次,所以新毛衣剛上身她就纏著媽媽教她。
林玉蘭被女兒纏得沒辦法,只好找出來四五根木頭針給她,然後手把手地教給她——大人用的都是金屬針,不小心會扎破手,木頭的沒有那麼尖銳。
劉正直似乎很享受她們母女間的這種互動。本來他擔心女兒從小不在身邊感情上會跟他們疏遠,後來發現女兒性子遠比他們想像中的獨立,不似其他孩子一樣粘大人,這讓他在欣慰之餘又有些失落。哪個父母不希望女兒是自己的貼身小棉襖,現在女兒今子總算有點小女兒的樣子了,他一瞬間有種人生圓滿不過如此的感覺。
感受到爸爸異樣的目光,劉今不由抬頭望去。父女目光一接觸,劉正直對上女兒靜如深淵的眼眸,沒來由地頭皮一麻,那麼純澈的眼睛,怎麼會讓他有種如遇鋒芒的感覺?——下一秒鐘,改變他今生命運的話從女兒薄薄的小嘴中輕輕說出來。
「爸,我屋裡的那些書,你有空多研究一下,過兩年能用得上。還有,訂兩份報紙吧,咱們三人都看看,別整天光想著打牌。」
劉正直是車間的汽車修理工,智商高但情商低,性子又軟,所以一輩子都在底層。他雖然也有過不服氣,但性子如此,怎麼也改不了,也就這麼破罐子破摔了,尤其有了孩子之後,更是整天跟其他臭味相投的那些人一起玩牌打麻將,連最基本的技工都沒有考出來。
本來對這些事已經麻木的他,現在冷不丁被女兒提起,竟有種傷疤被揭開的痛感。恍惚地應了女兒訂報紙的要求,他一個人出門點了根煙吹風去了。
劉今狀似無意地看了眼父親離開的背影,心裡有些心疼。
她有想過自己一個人掙錢養家的事情,那不是不可能。但僅有物質上的滿足並不能帶給父母真正的快樂,人這一生,誰都會有自己的理想,能否實現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有實現的機會和過程。
父親有能力,只是缺少能夠幫助他客服心理障礙的人。
如果可能的話,她願意做那個人,作為養育之恩的報答,給這一世的父親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媽,我畫個樣子你給我織套毛衣和圍巾吧,今年過年不買別的衣服了,沒有你織得好看。」回過神,劉今又轉向正在仔細查看針腳的媽媽,現在還是細膩圓潤的手腕,過幾年會因為過度勞累而時常疼痛。兩個嬸嬸和小姨都不擅長針織,所以兩家大大小小的毛衣毛褲都是出自這雙手,她必須想辦法讓媽媽放慢織毛衣的速度,再這麼不分輕重地織下去,早晚又會傷到自己的身體。
「行,你想要什麼衣服,畫出來我看看,趁著沒下雪先把毛線買回來。」林玉蘭現在對女兒是有求必應,頭也不抬地答道。
「花色會複雜一點。媽,不著急,你慢點織,毛衣還有很多針法,上次在市裡的書店裡我看到有教織毛衣的書,等著買一本回來你看看。毛衣不要織多了,一年一件就夠,織快了反而會讓扣眼發緊,穿著不舒服。這幾天你也跟著爸爸多看看書,等過一陣有時間我教你點新鮮的繡活,到時候你就會覺得那些東西比織毛衣有趣多了。」
劉今已經想好了,她要教會媽媽繡十字繡,那樣不緊能讓媽媽的手離開棒針,將來還會有一項不錯的事業前景。不過現在大陸十字很難找,她得想別的辦法去弄繡圖和工具。
林玉蘭聽著女兒關切的話,心頭暖暖的,也就自然而然地應了下來,至於女兒要教她什麼,她絲毫沒有考慮,總之女兒是對她好就是了。
就這樣,劉今在不知不覺中為父母安排好了生活的方向,只是現在的她還沒有預料到自己的這些決定會給爸媽帶來什麼樣的改變,那樣的改變,無關金錢,無關權勢,只跟幸福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