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魔鬼
姝寒撲哧一聲似笑非笑的似哭非哭的看向墨陵,摸摸鼻子,「你先給我講清楚你們是部落還是山寨,你是土匪頭領?」
墨陵乾咳一聲,有些受不了姝寒的表情,「這個——你考慮下如何?不然——」會不會嚇到她,估計這樣的女子是不會被嚇壞的,哪怕他真的一劍刺死她,她也不見得害怕。
墨陵這一猶豫,本就溫潤的眸子甚是柔和,春波流動,清光相映,將原來就深藏的東西藏得更深,只餘不忍和柔和,便似陌陵在前。
姝寒心底一軟,望著滿天碎瓊玉裂般的星光,靜聲道,「我給你唱首歌吧——」
墨陵見狀不太對勁兒,盡量柔聲道,「好——」
姝寒望著滿天的星子,暖暖的淡淡的清音從薄唇間漾起輕紗:
回憶像個說書的人
用充滿鄉音的口吻
跳過水坑,繞過小村
等相遇的緣分
……
小小的誓言還不穩
小小的淚水還不穩
稚嫩的唇在說離分
我的心裡從此住了一個人
曾經模樣小小的我們
那年你搬小小的板凳
為戲入迷我也一路跟
你在樹下小小的打盹
小小的我傻傻等
……
當初學人說愛念劇本
缺牙的你發音卻不准
我在找那個故事裡的人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小小的手牽小小的人兒
守著小小的永恆
……
昔年,他挽著她的手站在街.頭,聽見茶館中傳來的聲音,那首《小小》,他說,當初學人說愛念劇本,缺牙唱戲發音不準,那是你的事跡,彷彿那一幕就在眼前。
靜靜抬眼看向墨陵,眼底是希冀.與柔情,期待著他的絲絲記憶能牽起那些年華,證明他是陌陵,他沒有死,他還在這個世間。
怔怔的看著墨陵的眸光依舊,.總有深處的哀傷探不到,她竟然不確定,是不是他,若是他,聽到這首曲子,應該是記起的,他一定能記起,可是他如今這番表情,她竟然無法確定,因為現在的她心情並不是太寧靜,太理智。
此時的墨陵感受到姝寒的眼神,心裡卻真的微微.一軟,他知道自己的性子,這麼多年,外表溫潤謙和,和他骨子裡的性情是截然相反的,他其實真的很少心軟,但他知道他這個樣子卻會讓很多人為他心軟,不然他怎麼存活下來,三歲那年便死了。
墨陵柔聲道,「跟我去吧——」
姝寒隨著他坐了起來,怔怔的看著他,卻找不出破.綻,可是紅塵中那雙眼似是又不是,柔情相似,愛護相似,眼底希冀卻是看不太懂。
墨陵微微側頭,「我要走了,你自己選一條路吧。」墨.夷律手下大將呼和林親自帶兵攻入荒漠腹部,七色公主返回太平村,沒有時間了。
姝寒聞語心底.一顫,漸漸冷靜下來,屋頂的風有些涼,吹的神志清明,「第一條路是死,第二條路是跟你走——」
墨陵溫和道,「我希望你選第二條路——」他想了想,「我不會虧待你,也許日子會有些苦,兄弟們都是受過苦的人,定然也會善待你的——」
姝寒打個寒噤,見到遠方暗中飄飛的人影,突然就意識到了問題,彷彿一道冷光豁然貫穿暖暖的胸膛,打碎那場夢,可是還不願意相信,此刻必須把他和陌陵分開,姝寒不是愛笑的人,偏偏在最警惕最無情的時候是笑的,曾經她生命中的人都知道。
他攤牌了,他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那麼她就要冷了性情來應對來試探,在某些時候,人必須放下什麼,無情方能清醒,方能見招拆招,方能化劫難為平安,這亦是生存之道,感情,也不過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姝寒淺淺笑道,「有沒有第三條路,比如說割了舌頭,斷了手腳,不能說話不能走路,一樣可以不背叛你。」
墨陵一怔,「你怎麼比我還狠,你還嫌自己不夠丑?」都毀容了,還帶著一身的病,還中毒,還想四肢俱毀,他還怕嚇到她,他真是一廂情願——
姝寒聞語卻已經確定了某些事,她和阿印預料到了,卻沒想到來的這麼快,另一方力量的插入會擾亂太平村,墨夷律返回會擾亂太平村,她怎麼就忘了罪魁禍首在太平村,如果他夠狠,那麼最有可能毀屍滅跡的是他!太平村——
那麼他們豈不是兩方力量均會落空,潛在的素質使姝寒沒有抖出來,拋卻個人恩怨,姝寒眸光犀利重新審視了這個人,這個人算是磊落,和她說話也算的上是坦蕩。
萍水相逢,他並不是太關心她,因為每次頭疼不舒服,他也只是好奇看看,也不厭煩她,大約救過他,他言談心思中不會流露太多的感情,但是說話溫和,舉止從容,很流暢,很自然的和她調侃。姝寒此刻突然就意識到這樣的人最可怕,她想到了雍帝——
所以現在他這般想她走第二條路,那麼第一條路便是無路可走,那條路是給所有知道他的人準備,太平村所有的人,姝寒耳朵一凌,聽見了不遠處潛在的腳步聲,姝寒心中越發明了,不能讓阿印他們如此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姝寒伸出掌心來,月光照在柔美的掌心平和安寧,對這一直在等答案的墨陵安靜道,「你喜歡月光。」
墨陵點點頭,表示默認。
姝寒笑了笑,「你信索琪雅?」
墨陵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道「可惜你不是——」他承認,曾經她給過他錯覺,他自然是信索琪雅得,從三歲起,他就只靠心裡的月神活著了,這世上沒有人幫過他,所以對於這個救過他的女子,他一定要償還她一命。
姝寒不笑了,看著月色的臉有些傷懷,「可是今晚會有無數個人在絕望中祈求索琪雅替他們報仇,那麼你說以後索琪雅還會不會幫你?」
也就在此刻姝寒袖底已經動了,墨陵發怔之際很友情的提示,「你打不過我。」淡淡道,「你若執意要選第一條路,也由得你——」
這才是真正的面目吧,姝寒一怔,這個人和雍帝不一樣,每當她踩中雍帝的軟肋,雍帝眼底深處便泛出恨不能將她挫骨揚灰的眼神兒來,可是他不一樣,他沒有自傲的嫉妒心理,還好,應該說,這個人還算坦蕩。
姝寒靜靜道,「你再等我一天,阿印救過你的——」
墨陵點點頭,「你可以問問她,她若願意,可以跟我一起走——」
要麼帶在身邊,要麼死,這便是知道太多的人。
姝寒此刻也只能一睹,賭這個人的胸懷,「你欠我一命——」
墨陵詫異,我救過你的,要不是救你,也不至於弄得沸沸揚揚滿村子都知道,那副表情很無辜,姝寒於是就開始講那天的想法,那天她是如何逃生。
墨陵聽完摸鼻子,實在是有些頭疼,「你——」不過姝寒平時舉止做事都給人一種舉重若輕的感覺,用力巧妙,卻是有身懷絕技的嫌疑。
姝寒說,「你也知道我的,你看我像個認命要死的人嘛,你死不認賬也沒用,那天你不救我,我根本也死不了——」
姝寒見他眉頭越皺越深,伸手摸摸肚子,「我有孩兒在身,我可能想死嗎?」
墨陵真的頭疼了,姝寒趁火打劫,她發現他比雍帝好對付多了,「男子漢大丈夫,成大事者若都要靠滅口殺人來生存,那是小人——最無恥——」
這幾句話幾個動作中的殺意凜然都只在一瞬間,剛才有多少個時刻他們是要出殺招殺死對方的,他都還記得,應該有七次她都想動手,卻最終都沒有動手,可是他不想先對她動手。
墨陵眉頭緊鎖,「也最有效——」繼而挑挑眉毛,「你為了逃生還不是要殺那四個祭台手——還說我——」
姝寒說,「好吧,你就當我和你一樣無恥,但是現在你不覺的造孽太重嗎?」
墨陵似乎微微猶豫,抬眼看她眼波流轉,光風霽月,在月下當真就讓人想起索琪雅那三個字,墨陵這一笑,姝寒心頭便軟,他一溫和起來就是陌陵——
墨陵拿手敲了敲額頭,「我當然不想讓索琪雅討厭我,既然如此你來負責想辦法,反正你很聰明,知道我要的結果。」
姝寒呼出一口氣,「你信我?」
墨陵笑笑,「我信索琪雅,從小到大,我能活過來,都是因為索琪雅,你吧——」深深看了眼姝寒,「好得有一分像,你可別讓我失望,不然連第一條路也沒地走——」說罷做出唬人的表情,「還有一條路叫做生不如死——」
姝寒伸伸舌頭,做個鬼臉,伸出三個手指頭,「三天——」
給點兒陽光就燦爛,還有半天七色就回來了,墨陵故作鄭重道,「天亮前——」
姝寒一撇嘴,變成了兩根手指頭,墨陵哼一聲,轉身走去,姝寒心中剛欲鬆口氣,一夜也可以了,卻又見墨陵回過頭來,「我可等著你到我們壓寨夫人啊——你敢耍花招,我讓你生不如死——」
姝寒皺眉,壓寨妹妹還可以考慮——
姝寒遠遠看見暗中有人出來與墨陵交談,然後聽著腳步散去的聲音,心裡便舒坦下來,他真的有可能是陌陵,慚愧,她剛才居然把他當成雍帝那樣的人——
這夜色很好,姝寒心裡很安靜,其實人真的很奇怪,墨陵以為他毀了容的,不圖她的美貌,所以他這樣做,其實讓她很意外,愉悅片刻,對這回來的墨陵展眉一笑,墨陵乾咳一聲不去側過頭去做生氣狀,不去理她——
姝寒縱身而下,急急忙忙找到了阿印,阿印驚呼,「那怎麼辦——我去找太叔公村長——」
姝寒點點頭,這時候突然就想到了那個似是什麼都不管的人,苗爺爺,於是姝寒決定拜訪苗爺爺——
苗爺爺撫著鬍鬚道,「丫頭,一早我就知道你的到來會使太平村不太平——」
狗咬呂洞賓——不過姝寒也沒空和他計較,苗爺爺眸光和了很久,「我要去見見那個人——」
姝寒心裡鬆了一口氣,總覺得這個人是有辦法的,太平村的安全她已經努力了,爭取不爭取的下來看他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