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意外
聞語驚訝的又何止是在場的太平村的村民,那男子眼波深處的悸動與祭台上的明眸百般錯落,只是人們都當是夫妻相認的感動場面。
姝寒怔怔的癡迷在那裡,烈焰中眸光跳動的奪魄,那時浮華落後再次的肆意,那麼久了,她以為她的人生會在那樣這樣百般的波折中漸漸平靜,如同繁華落盡的秋湖,如同一汪死水,所有水波注入,皆寂滅深處,所有擦肩而過的新的面孔都帶不起一絲風的顫動,就連身體中來臨的生命,她都沒有感覺。
可是她從來不知道生命中還有這樣的埋進黃土的面孔,可以讓她的心復活的如此鮮艷,如此不可自抑。
高台下喧囂震天,她聽不見一句,眼裡心底只是他。
「看來是真的——」
「是啊,不然怎麼會有那樣的眼神——」
「好可憐——」
「好感人——」
有人到太叔公耳邊說了幾句,太叔公點點頭,「先把那位姑娘放了,下來再說。」
台上幾人立刻為姝寒鬆綁,只是姝寒呆呆的沒有反應。
村長反映了半天才道,「不對,為什麼叫你哥哥——」
那男子咳嗽一聲,癡癡望著.台上,「我們青梅竹馬,她從小喊我哥哥,直到我們成婚,也還是喊我哥哥。」
當姝寒被人送下高台,男子已經.幾步衝了上去,將神志恍惚身子踉蹌的姝寒一把攬在懷中,聲音略帶沙啞,「我來了,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姝寒眼底映著那張容顏,只是.不說話,似乎要抬起手去撫摸那張面孔,依稀是那舊時模樣。
男子深情道,「我就知道你不會嫌棄的我的模樣,所.以你應該知道,我又怎麼會嫌棄你毀掉的容貌,以後子再也不要幹傻事了——」
感受到周圍的喧囂沸騰,男子繼續道,「無論生老病.死,我們再也不離不棄——」
白衣輕紗的女子軟臥懷中,良久才喃喃道,「真的.是你?」
「是我,小妹——」那一.聲柔軟的低喚卻沸開心闕,姝寒只覺得前塵過往,恍然一夢,一切如夢幻泡影,氣血上湧,伴著腹內一陣疼痛,眼底映著他的容顏昏迷了過去,直至再也感受不到周圍,這世間,只有他一雙眼,如春般溫暖,一如初見。
男子對著似乎比「重逢的他們」還要激動的村民淡淡道,「如果你們執意要燒死她,那麼請讓我和她死在一起。」
其實太平村的村民真的是樸實而無暇的,他們憨厚,他們還帶著似乎愚蠢的信仰,但是他們的心思那樣乾淨,因為生存的艱難,生命中少了這樣那樣的悸動,少了琴棋書畫的高雅,少了愛恨情仇的糾葛,終其一生,她們只是希望有那麼和平的一方土地,供他們牧羊,他們敬仰著他們的神,帶著神祈的福祉,如洪荒中最早出現的人,在這蠻荒而硝煙瀰漫的鴻蒙中簡單而執著的活著。
所以他們真的是感動這樣的場面,所以那樣簡單的一場戲劇,只是一個人演技好些,就將這些人騙的淚眼朦朧,心旌搖曳。
但他們是真的感動了,男子很淡靜的看著部分熱心的村民在阿印的帶領下為他們佈置如花搖曳的新房,慶賀他們的再次「重逢」,搖曳的紅燭,照著簡單的內室那樣明亮。
看著他們一言一語的,最後終於在快至黎明時走掉,男子長舒一口氣,喝了桌上一口茶。
「彝哈(作「姐夫」解)——」男子被折回來的阿印嚇了一跳,她閃爍著明亮的大眼睛,「你以後要好好待寒——」
男子哦了一聲,阿印才折回去,出門哼起小曲,難怪從見她起她就那般不快樂,彷彿一塊千年的玄冰,雖然安靜,總覺清冷,清冷的讓人心疼,直到高台上她那一眼,她覺得那冰似乎化掉了,冰雪消融的初春帶著泥土的氣息充滿了草原姑娘的心肺,寒,以後會快樂吧,她這樣想著,心弦便雀躍起來,動人的歌聲爬上晨霞。
男子望著室內滿眼的紅,心中卻難平靜,他的半生跌宕起伏,卻還沒有這樣的戲劇性,他總是戴著面具,卻從來不不知道自己摘了面具,可以把戲演得這樣好。
他其實是想折身而去的,因為他還要太多的事要做,這樣紛亂,時局這樣的不安,還有太多的事要做,回頭望過紅帳裡的女子,安然而睡,還她這一命還沒有超出他的底線,突然唇角浮起一抹笑,今天晚上其實忘了很多事,在那樣算計陰謀爭奪搶掠殺戮甚至更多陰暗的生命中,今晚真算是一個插曲。
終歸回過身來告個別吧,以後你的生死與我無關,其實他知道,也許不止如此,自己還想要逃避一下那樣必須每日需要面對的乏味的東西,他想出軌的時間長一點而已。
看著柔軟如玉的白衣女子在那火紅的紗帳裡如雪蓮一般,他突然就起了不好的心思,想起她冷漠無情的眼,想起她那漫不經心的一腳把他踢進水裡,救了她,那是原則,是人情債,可是不代表他不想要報復她,最起碼他要幹一件她不情願的事。
男子的目光從上到下掠過姝寒,柔和的唇角揚起一抹近乎邪惡的笑意,他的手就那樣靠近了她的臉上的輕紗。
那手剛剛觸上輕紗,卻被那睜開的雙眼驚得一顫,真不是時候,他怏怏的收回手,「你醒了,記得你的命我已經還給你了,我要走了,要死要活我可不管你了。」
姝寒被滿眼的紅刺得有些難受,眸子微合,他的話卻是聽得真真的,他的聲音,他的臉,他的眼……是他嗎?是!他失憶了,和曾經的她一樣,定然是這樣的。
她握緊拳頭,看著他的容顏,心裡掙扎的緊,可是看到他欲起身而去的樣子,姝寒還是問出一句,「你的傷?」
她記得在高台上清晰看那疤痕,看的她疼到心底。
男子似乎也不太討厭她的問題,抬手抹去眼下的「疤痕」,「這個不是真的,這個是真的。」他指著一道結了疤從左耳根到鬢角的一道劍傷。他想,反正也不急在這一刻,只要她不再問了,他就走。
他很英俊,因為陌陵英俊,他們一摸一樣,如果沒有那道傷疤,如果膚色再好點,線條再柔和一點兒,嗯,那是三年前的陌陵。
他的眼神有些深邃,他的五官比以前要堅毅一點了,草原的風吹的吧,眉宇間略帶粗獷,這些並不是屬於陌陵,姝寒這樣看著想著就輕輕歎了一口氣,世事折磨人,掉落斷崖後的她經歷那般,他呢?變了那樣多,經歷了什麼呢?
姝寒的腦子其實這一刻並不是太清醒,有太多的細節她都忽略了,再聰明的人,一觸到軟肋,人就會變的糊塗,她就那樣癡癡的看著他。
男子看著發呆的姝寒,心頭有些不自在,再一次告別的話也懶得講了,他準備提足再走的時候,卻聽見了姝寒那聲若有若無的歎息,於是那腳便又挪了回來。
姝寒看出他想走的意味,嘴邊就流出一句,「你是不是受過重傷?」
男子想了想點點頭,姝寒突然就扯住他的衣袖,「那你是不是不記得以前很多的事?」
這次男子想了想,卻沒敢點頭,他似乎明白了幾分她是把他當做誰了,姝寒鬆了手,眉間隱有失望,若是真忘了,他自己也不見得知道。
她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和他相認,告訴他以前的事,她的失望間帶著迷茫,可是她真的不想他這樣走了。
可是他又在起身,別走那麼快,給她點兒時間,讓她想清楚,姝寒便又脫口而出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似乎覺得這麼女子很有趣,他又坐下了,喝了口茶,「你的茶葉真好喝。」
姝寒靜靜道,「你告訴我叫什麼,我給你沏茶去,保證比你喝的那壺好喝。」那男子吟哦了一聲,微微挑眉,想了想,「墨陵。」
姝寒眼底一顫,她的心更亂了,肯定是他的,陌陵,他定然對之前有著些許記憶的,殤與楚殤的巧合是因為一個前世一個今生,可是她現在沒有穿越,不會有那麼詭異的事情發生。
男子覺得這個女子有些不正常,她的心情似乎太過激動,眼波似春水般流動著猶豫憂傷,不過他真的沒時間了,放下茶,「這些村民真是好,你看他們佈置的洞房花燭?」
他本待看那女子羞紅的模樣,然後開懷一笑而去,可是姝寒哪裡有什麼嬌羞,眼波深處有靈光狡黠,是啊,她在想著她要用什麼法子留下他呢。
男子沒有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沒了興趣,乾脆進入正題,「所以他們很好騙,只要你不想死,你肯定可以的,我知道你是聰明的女子,所以我這次真的走了。」
彷彿為了證明什麼,又彷彿是為了說服自己,他向前邁了兩步,姝寒「啊」的一聲,男子回過頭來見她摀住腹部,額頭細汗已經出現。
「我——肚子痛——」
男子見外面的天色已稍見亮色,不再回頭看那個女子,實在是麻煩的緊,似乎聽到外面隱有動靜,便舉步而去,才到外間,卻聽那一聲「啊」叫的她心煩意亂。
男子最終還奔回屋內,突然抱起她,「我真是頭一次遇上你這樣的麻煩,不然你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