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寒屏住氣息,心弦繃緊,終於在那雙眸光移走時輕落口氣,舒夜竟然知道她在這裡。
「我知道你在這裡,你不願意見我,所以藏起來。」舒夜眼底波動,掃過每一個角落,也沒有看到那個身影,連氣息也不可聞。
「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有恨,我們回家說好不好?」
那一句句柔軟的話帶著絲蒼涼的欣喜,輕輕的扣動著那清冷的心,你這又是何苦,既然那夜你做出了選擇——
靜,除了那絲風聲,一切都靜的讓人心疼。
「既然你不肯出來,那麼就聽我說吧。」舒夜乾脆坐了下來。
姝寒心中發涼,這是什麼時候,她唯一逃離的機會了,可是他——難道不怕雍帝回來嗎?舒夜啊舒夜,你一向聰明自負,可是你知道千鈞一髮的現在,你在幹什麼!
「我們從頭說起吧,洞房花燭,我冷落了你,可是我知道那個你不是陌姝寒,或許——」唇畔斂起一絲無奈,「或許,陌姝寒不是你,你只是你罷了。」
黑亮的眸子裡閃過些許輝芒,似是回憶起一些欣喜,也明白了很多東西,「當我發現你在我的心裡已經——」忽而眉間浮起難以抑制的蒼涼,「算了,這些你都不稀罕的——可是你為什麼要恨我,你有你想要保護的東西,我也有,母妃去的時候拉著五歲的我說一定為你哥哥守住這江山如畫,父皇去的時候對我說天朝百姓的福祉父皇全部寄托在你的身上——」
「這些年,我在朝堂中叱吒風雲,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稀罕這些,玲瓏是一個破碎的夢,我想我的一生沒有什麼再需要珍惜了,只要為了天朝,我可以麻木的做一切事情,可是,你出現了,我想這是上天給我的賞賜,給我的驚喜——」英氣的眉宇間被月華染上絲絲柔情,直映入那清冷眼波深處,曳起幾絲芳菲。
「你該知道不單單是蘇家要滅陌家,其實是皇兄,你定然也是恨著他的吧,可是,寒兒——」
姝寒輕輕閉了眼,不肯再看他一眼,手中的汗滴滴滲出,她明明不在乎的,不想看見他,為什麼聽見他那刻骨的低喚,心中是這樣難耐的感覺。
「江山就是這樣,總是在這些人的起起伏伏中才可以如詩如畫,沒有誰永遠把持朝政,沒有誰永遠風光,這是歷史,是必然,日中則移,你該明白的——」
姝寒低眉,依然平靜,錯了終是錯了,錯過了也就錯過了,你又何必讓我知道這些,我原本就是一個沒有心的人,不會為誰的理由去原諒已有的錯誤。
「所以我沒有選擇,那一夜,我彷徨過,掙扎過,但是父皇和母妃一遍遍的在我心底說著,我無法放開,可是我更捨不得你,我只是想要把你保護起來,你以為我把蘇瑩瑩捧上天是喜歡她?你以為我真的相信她對你的陷害?你知道把你關進地牢時我心中是怎樣的痛嗎?你知道你用那種失望漠然的眼神看我時我心中在滴血嗎?可是,你還是走了,你給了我最大的懲罰,斷崖旁留下一個身影,陌姝寒!你怎麼忍心。」
一拳砸在那桌子上,碎裂的杯盞握進了那顫抖的掌心,絲絲鮮血滴出。
「我知道那夜的選擇會有代價,卻也沒有想過是失去你的代價,寒兒,即便是懲罰,也該夠了,兩年了,兩年的心如死灰,你到底還要懲罰我到什麼時候?」絲絲的血浸染了黑衣,那眼底似乎映著所有的蒼白。
寂靜的梨花宮,他一個人的聲音迴盪著,姝寒緊靠著身側的牆壁,臉色蒼白,晦暗的光影朦朧了所有神色。
那顫抖的身形終於再次安靜下來,他靜靜的訴說,似是訴說著兩年的思念,似是懺悔著什麼,似是遺憾著什麼,似是有些東西永遠無法追回了。
外面院牆上還有那白衣似雪,似是輕輕一歎,錯了終是錯了,錯誤不會因為理由和借口而不存在,舒夜啊舒夜,為何不看看你身邊的人,瑩瑩再怎樣,卻都是為了你。
人,總是不知道憐取眼前,惆悵的眉宇間縈繞淡月似雪。
「寒兒,你在不在?」眼底所有星芒凋落,綻放出所有的不冷靜,舒夜突然站起身來,開始扯那流蘇飄搖,起身奔向那羅帳,「你當真以為蘇相的誤會我解釋不清嗎?我故意讓他誤會,不過是想讓你看了心裡舒服——」
「寒兒——」那聲聲呼喚低了下去,所有的顫動都寂滅那手中的宮裝上,還有那輕紗,他輕輕的挑起,良久才從唇間流出一句,「又來晚了——」似是淒涼一笑,「為什麼不等等我呢?」
姝寒顫著長睫睜開雙眸,舒夜,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麼,突然想要衝出去揍他一頓,告訴他你個傻子,你非要把雍帝招來嗎?
外面動亂忽起,舒夜驀然警醒,他是被姝寒弄傻了,他竟然可以衝動至此,斂起眼底所有情緒,既然她已經逃了出去,終會找到她的,身形一掠,搶步出門,突然看見了碰到一雙清冷的眸子,未及說話,卻見聽雪對著他指了個方向,低聲道,「你往東邊去。」
這暗夜中的偶爾的相遇,這淡淡的一句,舒夜知道這是蘇相的兒子,也許巴不得讓雍帝把他堵在梨花宮,但是聽了那愈漸近的腳步,眼底那審視如刃般落在聽雪臉上。
聽雪眼波明淨的看著他,「這邊守衛太多,我命人在那邊放了點兒火,御林軍去那邊了,但是一會兒肯定會懷疑,也許會到梨花宮。你可明白?」
舒夜盯著聽雪,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必須把那些人引開,一旦發現這邊有人,姝寒今夜也許有殺身之禍,舒夜一字一句問道,「她在哪裡?」
聽雪抬眉道,「我保證她今夜安全。」
舒夜強壓心中沸騰的血液,一陣冷風吹醒頭腦,眼波澄淨,「好,我相信你。」
兩個人微微一點頭,錯身而過。
姝寒驀然驚醒,剛欲出來,卻覺眼前雪色一閃,心中一驚,本能的往後退,聽雪竟然也來了,心中莫名的心虛,那麼他定然知道了一切。
轉身向密道深處尋去。
「出來,現在走還來得及,你躲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聽雪低啞的聲音傳來,姝寒心中更是心驚。
姝寒步步向後退去,越走越長,那密道竟然這般長,若是她有幸,這密道說不定能通宮外,姝寒摸索著像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