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兒,是心兒。」眼裡升起絲絲水霧,夜如歌喃喃自語的說道,閃身一躍,跳下龍攆,飛一般朝那輛馬車所在的位置奔去。
雲日斑斑,風中那襲鮮紅泣血的身影,步伐從未有過的輕快,白皙的臉上洋溢著,像孩子那般純真燦爛的笑。不會錯的,絕對不會錯的。雖然只一眼,他還是認出那張終年埋藏在他心頭的容顏。他就知道,她一定不會死的,他就知道。
「心兒…心兒…」終年埋藏在心裡的名字,帶著經年累積成山的深情,就那麼帶著一絲顫抖,瘋狂從夜如歌口中溢出。此刻,他不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就只是一個深陷愛情的男子。國家,形象,甚至高坐在龍攆的皇后就那麼被他拋之腦後。此刻,除去那道身影,那張容顏,他的心裡,他的眼裡,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
「皇上,皇上。」看著如此失態的夜如歌,夜色心頭一緊,也顧不得什麼了,飛一般的尾隨在夜如歌身後。主子該不是現在想要反悔吧!想到這夜色的步伐越發的快,臉上不可抑止的落下一串汗珠。如真是這樣的話,那可怎麼辦?現在已經不是可以反悔的時候了。
「咦!皇上去做什麼了,怎麼丟下皇后自己走了。」看著那襲鮮艷泣血的紅,如一陣風一樣消失在眾人眼前,成千上萬的百姓,不可抑止的小聲議論著,同時一臉同情的看著坐在龍攆中的皇后。看來傳聞果真不假,皇上根本不愛皇后,如若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了。
人海潮汐,喧鬧異常。所有的人都沒有聽到從夜如歌口中溢出的那個名字,唯有那個同坐在他身旁的女子,一字不落的納入耳中。鮮紅如火的蓋頭下,沒有人發現,那張原本該笑若桃花的容顏,此刻,笑的悲涼而無望,兩行清淚無聲無息的滑落,弄花了那精緻的妝容。
有誰知道,她嫁進皇宮並非為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力,而是心疼,心疼這樣一個終年笑著,心卻在流淚的男子。有誰知道,她也用如海的深情,那樣深沉的愛著他。
他眼中看不見她,他心中亦沒有她,即使這樣她也想陪在他身邊。因為有些人即使是遠遠的看著,心也是幸福的。
這就是飛蛾撲火的愛。
「皇上,皇上…」等夜色趕上夜如歌的時候,只看見一張之極失落,甚至是心灰意冷的臉。一時間,夜色忽然有些明白,因為能讓主子如此的,除了那個人沒有別人。
「皇上,回去吧!這樣突然離開,有失體統,別忘了今天是您的大婚。」彷彿沒有聽見夜色的聲音似地,夜如歌就那麼靜靜的站著,不言不語,消瘦的臉上,一片死灰。就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以往溫潤如水的眸子,此刻眼神渙散的毫無焦距。
真的是他看錯了嗎?不,他不相信,那明明就是她啊!那張被他刻在心裡的容顏,他怎可能會看錯,怎麼可能。
「夜色,你剛剛看見了嗎?她就坐在那輛馬車上,緩緩的從我面前走過,你看到了嗎?」雙手緊緊的搖晃著夜色的肩膀,夜如歌大力的喊道,心如破碎那般,生疼,生疼的。
他要的不多啊,真的不多。只要她好好的活著,哪怕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他只想知道她活著,並且好好的。為什麼,上天如此殘忍。
「皇上,這麼多年了,你也該醒醒了,別忘了還有一個女子在等你。」用力的揮開夜如歌的手,夜色痛心疾首的說道,他再也看不下去,看不下去了。六年了,已經六年了,難道這還不夠嗎?那個人她早就死了啊!這麼多年,雖然沒人這樣說,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那麼深,那麼急的水,再加上身受重傷,怎麼可能有生還的機會。放下吧!真的該放下了,他看得出其實皇后是個好女孩。
「夜色,你不會明白的。」終其一生他也不可能忘記她的,她早已在他心中落地生根,長成參天大樹,非死不能拔除。掩下眼中濃濃的失落,夜如歌邁著蹣跚的步子,朝龍攆走去。夜色說的對,還有一個人在等他,路他已經做出選擇,能做的只是堅強的走下去。
若是那麼痛苦,他情願不懂何為情,何為愛。無言的說道,夜色緩緩的跟著夜如歌身後,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還好主子不是要反悔。只是他究竟何時才能忘卻那個人。
「對不起」從新牽起那根紅緞,夜如歌輕輕的說道,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坐在他身旁的女子。是的,對不起,明知道無法愛,卻還是要將她禁錮在那座牢籠。聽著那細細的聲音,一襲紅包裹的女子,嬌小的身體細不可見的僵硬了一下。
「沒有對不起,因為這是我自己願意的。」悲涼一陣一陣的劃過心頭,冷月傾淡淡的笑著,我只要守在你身邊就好,這樣已經很幸福了。從踏上這條路的那刻起,她就知道,這已經是最後的結局。
風帶著漫天落英徐徐吹過,金紅相交的龍攆上,兩個人靜靜的坐在,肩靠肩,手亦被一條紅段子緊緊的連在一起。看似是那樣的契合,可誰有知道,那兩顆心的距離,何止遠若天涯。
這就是愛情吧!雖然痛著,卻也無怨無悔。他有他的執著,她也有她的癡迷,誰也無可取代。
那段小小的插曲,很快被所有人遺忘腦後,龍攆繼續行駛著,百姓的歡呼遠遠不絕於耳,一切,一切都那麼美好,然這是表象。
「既然來了,何不見見他呢?」待龍攆走後,先前那輛憑空消失的馬車,又平地蹦出。厚重的車簾,遮蓋了一切,只聽見一個淡淡的聲音,緩緩從裡面傳出。
「他有他的路,我有我的路,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何必牽扯過多呢?就讓他認為我已經死了吧!因為從那天起,木心真的已經死了。」夜如歌,他會幸福的吧!
「走吧!」隨著這聲令下,馬車快速的飛奔起。
一東,一西,一左,一右。兩道影子拉得長長的,誰也沒有回頭看一眼,就那樣越走越遠。
夕陽西下,一道纖細中帶著堅韌的白色身影,靜靜的站在落日河畔,目光沉寂的像一潭幽暗的湖水,隱藏著別人看不見的痛。驚無波瀾的看著眼前,夕陽輝映的湖水。
六年了,時隔六年,她終於有勇氣踏上這片土地,有勇氣面對那樣一個殘忍的事實。
太恨,只因為太愛。
噬骨的痛,原來就是被拋下的滋味。
閻,你說過的好好活著,我做到了,真的做到了。可是你又在那裡呢?不是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的嗎?為什麼你總是這樣無情的拋棄我呢?一次次背棄我們的誓言。
沒有你的我,又該怎麼辦呢?
銀色的發隨風而舞,天地間靜謐的彷彿只剩下那襲白色的身影,那是一個誰也插不進的世界。
遙遙的望著這一幕,不遠處的白衣少年,水汪汪的眼中浮著濃密如雨的痛,憂傷浮動的臉上,佈滿蒼悲。姐姐,只有以這樣的身份,我才可以留在你身邊嗎?為什麼,你那麼累,那麼痛,都不肯依靠我一下呢?那怕只是偶爾依靠一下也好。至少讓我為你做些什麼啊!
「閻,你看著吧!我將一一割下那些人的頭顱。」她曾經說過的,若她不死,必將一一從他們屍體上踏過,如今是該實現誓言的時候了。這一天,她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你們準備好了嗎?淡淡的勾起嘴角,倚在夕陽中的女子,笑的殘忍而肅殺。在歲月的洗禮下,女子的眼越發深邃,越發內斂,深刻的輪廓上再不見一絲稚嫩,取而代之的是斂盡鋒芒的淡漠。
「瑾,準備好了嗎?」抬眸,看向不遠處的少年,女子冷冷的開口,週身環繞著寒氣,正如她那顆冰封的心,拒人於千里之外。
「早就準備好了呢?姐姐,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玩玩了。」水光瀲灩的眸子中,倒映著女子的身影,少年裂口嘴,甜甜的笑著,浮著兩個梨渦的臉上一派玩味。一副標準的正太樣,煞是可愛。可誰曾想就是這樣一個少年,卻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一殺,擁有世界上最頂級殺手組織的一殺。
「是嗎?那我們上路吧!」半垂眼瞼,最後看了一眼夕陽遍然的湖水,女子隱下眼中的傷痛,走的決絕。
「閻,我會再回來看你的。」夕陽下,那道白如雪的背影,看上去分外孤寂,分外落寞。
「是,姐姐。」歡快的笑著,少年快步追上前面的女子。隨著那道白一起消失在落日河畔。
一場腥風血雨由此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