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濯濯,宋柯攥著季璃昕的走依然沒有鬆開,她似乎陷入自己的思緒裡,也沒吭聲。(小說~網看小說)
「你怎麼不問?」
她的一直沉默,讓他有些無所適從起來。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他的手上,在她琢磨不透的眼神中,他悄無聲息地鬆了手。
「你若是不想說,我問了也無濟於事。」
她輕描淡寫地道。
「我以為你會問的,小昕,我不敢保證這世上所有的一切我都知曉,但是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只要你問,我必當會回答,絕不藏私。對你,這一條永遠有效,在我有生之年。」
他聲音有些啞,彷彿說出此話甚是艱難,但是掩不住的懇切。
言罷,有自嘲地勾了勾唇,「不過我想等到我死了後,你也不會朝我開口的。」連酒吧的盈利,她都分文未動,他便知道自己的機會很小。
就算他再付出,她不願意接受,他願意等,她不想要他等,他有耐心,她比他更有耐性。
算起來,他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優勢可言,在她面前的自己,似乎一無是處。
大哥結婚的時候,曾跟自己說過,「柯,別讓愛情束縛住了你。」
大哥結婚的前一夜,跟他的女友徹底了斷了,從此跟大嫂過著相敬如賓的生活。
大哥如今生活也算滋潤,大嫂是個識大體的女人,處處為大哥著想,大哥不像別的**那樣結了婚還在外頭不改風流習性,他一直知道自家大哥是個負責人的男人,誰嫁了大哥,以後定是幸福的。
就算沒有愛,也有責任,所以大哥對大嫂存了虧欠,但是除了愛情,什麼都給了。
雖然那個時候不太明白大哥為何要說這話,他那個時候,心比天高,覺得這世上的女孩沒一個能夠入自己的眼,後來沉醉在裡頭,無法自拔,才明白了大哥的那句話。
得到了失去比得不到還要來得痛苦,若是當初自己沒有出國,也許情況會有所不同。
他拿出國作為交換,為了兩個人的將來,沒想到卻從此輸了她,將她徹底推向別人的身邊。
聞人臻算起來,比自己幸運上很多,就算小昕對他再冷淡,他們之間的牽絆卻比起自己跟天澈而言,都要來得深。
連老天,都冥冥之中站在他那一方。
「不是天澈說的。」
他手的青筋慢慢突起,瞇著眼看著遠處的燈海道。
季璃昕「咦」了一聲,此時倒是生出了幾分疑惑,她以為是天澈說的。
「那家醫院是我的。」
所以,那些資料,就算被壓下的,還是能夠輕鬆到手的,他曾跟底下的負責人交代過,若是有一個「季璃昕」的女人來醫院,需要多多關照,給予最好的最貼切的照顧。
在她懷孕的時候,他不知道她會選哪一家醫院臨產,所以吩咐了下去,後來正巧那負責人整理檔案翻出了那麼一份藏起來的病歷。
於是,幾年前的事情,被他給獲悉了,並且還知道了這事,天澈處理過。
「喔∼」
她聽了,也沒很大的反應。其實這事,她也沒想過此生都不會被人提及,總有一天會有人知道的,就像是灝灝的身世,總有一天會被戳破的。
秘密從來都不會永遠是秘密,只是時間的長短而已。
「小昕,你有沒想過將來?」
他手指尖摩挲著臂彎裡他西服上的袖扣,明明天氣很涼甚至有些冷,他卻覺得很熱,想要讓冷風鑽進體內。
「想那麼遠做什麼?」
她愣了愣,問道。
其實她是想過的,把灝灝帶大,養大成*人,那應該會是一件很值得人驕傲的事情,成就感會很足。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願意跟你一同撫養好好成長,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他問的小心翼翼,手心滿是濕汗,因為緊張。
不知道他為何知道自己的心願,略微的吃驚過後,她疏淡的眉頭皺了起來,「學長,你這麼聰明,明知道結果,為何還要問出口?」
這不是令她為難,又給了他自己難堪嗎?
他何嘗不知道,就如她所言,他聰明,但是在愛情面前,再聰明的人兒都會變得無知。
明知道是拒絕,還是義無反顧。
傻,他真傻,但是這世上傻的人,又不止於他,他自私地想,是否傻多了,她會感動,然後會答應自己。
傻,他還是會傻下去的,只要她還沒修成正果。
「在你面前,我永遠聰明不起來。」
他低低地歎了一聲,沒有怨懟,只有滿心的無奈。
季璃昕垂下眼睫,盯著往前走的腳尖,「學長,送我回去吧?」
不知道這樣走下去,前頭到底是什麼?
其實,她也會累,也會想找個人靠著,但是卻不想馬虎,或許是有了那麼一段可以作為前車之鑒的婚姻。
當初馬虎,是因為自己只有一個人,如今多了一個灝灝。
她沒有自信他們會永遠對灝灝很好,她不愛,他們遲早會生出厭煩來,沒有誰希翼滿腔的付出,得到的是空頭回報,眼下他們甘之如飴,但是將來呢?
就算醫生說以後自己難以受孕,但萬一他們還想要個孩子呢?如果……如果……
那麼多的如果,她都不敢去預計後果了。
若是有了自己的親生骨肉,會不會對灝灝會心生不滿呢?
宋柯,他很好,當初就是因為他對自己太好了所以答應當他女朋友,但是後來後悔了一直拖著也說不出口,好不容易熬到他出國了,這段情自然而然算是斷了。
若是結婚了,自己對他沒感情,也許會生出跟大學時候那段疲憊的情緒來,那麼,對自己,對他,都不會有好處。
他現在執迷不悟,將來遲早有一天會清醒過來的。
誘惑酒吧。
沈童一直很喜歡這家酒吧別具風格的格調,而且來這消費的男女,比起那些亂七八糟酒吧裡的成色好上許多。
兩個人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因為聞人想喝酒,一醉解千愁,不是泡妞為目的,根本就不用坐得太過明顯。
自己本來混跡女色,是為了忘卻,如今重遇悠悠跟阿修,若非是聞人,他是連酒吧都不打算入了,悠悠跟阿修如今是他的心頭肉,失而復得比什麼都要來得重要。
或許是兩個人都太過出色的原因,即便坐在角落當中,還是能夠吸引女人的注意,沈童對那些拋媚眼示好的女人生出幾分厭煩來。
「聞人,別喝太多。」
不過幾分鐘的工夫,聞人盡然灌下了那麼多的酒,桌上羅列著很多空杯子,清晰分明,因為聞人每喝完一杯,便把酒杯倒置,像是為了驗證酒杯裡晶瑩剔透的液體被自己喝得一滴不剩一般。
沈童的勸慰,他何嘗不知曉?
但是心痛是那麼折磨人的東西,即使是醉死,也疼的人令人不能安睡。
一杯杯灌下,心情暢快許多,儘管是剎那的,儘管是瞬間的,但是至少在那個剎那,在那個瞬間,心裡頭是淋漓的。
可能真的是喝高了,當沈童伸過手來,按住他去執杯的手背時,他撐起有些沉重的眼皮,看他,「童?」童的面目變得模糊起來了。
「聞人,我們走。」
沈童慶幸自己沒喝幾杯,不然兩個人都醉死,那可怎麼辦?
沈童將聞人從座位上吃力地拖起的時候,餘光掃到斜對面那一桌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視線上移,瞳仁微縮,那個不是慕少臣嗎?
他對面坐著的是個女人,眉頭微微顰起,不是他的未婚妻?
燈光下慕少臣面色冷峻,一口一口抿著烈酒,指尖燃著煙,卻沒有去抽,動作恣意娟狂。
他對面的女人長相還行,但是卻不是他的未婚妻,那女人抬眼慕少臣的時候,笑了笑,眉毛緩緩舒開,見鬼的,沈童覺得自己真的是多管閒事,怎麼拖著聞人站到他面前呢?
「沈少,真巧啊」
慕少臣似乎一點也不吃驚沈童的莫名出現。
「是啊,真巧啊。」
沈童也附和著,到底是想要瞧瞧慕少臣葫蘆裡賣的是什麼關子。
「這位是?」
沈童看慕少臣一點介紹的意圖都沒,便主動提及,聞人幾乎將重量都倚到自己身上來了,一米八幾的大男人,他雖然身高跟聞人相似,但是拖著也是重啊,叫苦不迭。
「我的一個朋友。」
慕少臣明顯不打算為雙方作介紹。
「剛才綺羅電話裡好像說也要來。」
沈童哼哼著道,拖著聞人就走,還不忘回頭丟下一句,「慕二少,我先走了。」
沈童自然是看到自己提及綺羅時慕少臣的眸色驟然的一沉,還是有點情緒的,不然還真覺得他對不起綺羅了,綺羅的那份心,這些年,他們這幫人哪個沒看在眼裡,慕少臣那樣的家境,雖然難以容下綺羅,但是他難道就不能為她反抗一下嗎?
也許生死存亡的時候,也會給他一個痛擊,比如慕少卿的死,就讓慕少臣有了那麼大的轉變,從一個放蕩不羈的血性男兒轉型成了中規中矩的政壇新秀。
沈童今日是追著聞人來的,自然車子沒開過來,到了停車場他才想起有這麼一回事,鬱悶了下。
正掏出電話打算打給小狐狸讓他開車來,眼尖了下,看到一輛非常騷包的邁巴赫開過來,那車牌號很熟悉,前幾天還瞧過來著,是段翊的。
果然,段翊摟著一個明艷動人的女人下車來,看女人雖然打扮時尚,往清純路線上拚命爬,但怎麼遮掩,還是比段翊這小子來的年紀大上一些,沒想到段翊最近口味變了,好老女人了,對年輕水嫩的姑娘失了興趣了。
現在自己圈子裡這幫最會玩的,八成就是段翊了,真想快點看到這小子早日踢到鐵板。
沈童腦子轉得極快,當下就有了主意,不動聲色地將手機放回了原位,朝著段翊大聲地喊道,「段翊。」
段翊本來那只鹹豬手,正在那女的上衣腰間拱啊拱,水蛇一般靈活地往上爬。
「童大爺。」
段翊笑瞇瞇地拋下那女的,迎了上來,看到沈童吃力地拖著聞人臻,不由打趣道,「嫂子怎麼放任你把聞人給灌醉了,童大爺,你難道趁著這個月黑風高夜偷偷摸摸將聞人給吃下肚不成?」
段翊嘿嘿奸笑兩聲,「童大爺,你這是你道德的,聞人可沒雙性戀傾向。」
「靠,他***,段翊,你才有雙性戀傾向。」
沈童沒好氣地出聲。
「我有雙性戀傾向嗎?放屁,老子的性取向正常得不得了,女人都樂得黏上來。」
「我看到了,大媽都樂得黏上來。」
沈童意味深長地往他身後幾步之遙那個女的看了一眼道。
「靠,那叫有女人味好不好?」
段翊很不屑地撇嘴。
「對了對了,童大爺,我前天看到你跟個偷窺狂一樣地跟在一個女的身後,沒想到你趣味這麼低下,玩起跟蹤的遊戲起來了。」
「段翊,那是你的童大嫂,以後見到要恭敬地喊上一聲,別沒大沒小的,知道不?還有以後你看到我就喊一聲唄,別不好意思,我不會說你變態的。」
沈童用力地拍了下段翊的肩膀,用了十成的氣力,段翊沒有設防,齜牙咧嘴俊朗的五官扭曲猙獰起來。
沈童大樂,還不忘變本加厲地剝削道,「段翊,我今日個沒開車來,聞人心情極度不好,麻煩你這個車伕盡責點,安全無虞地送我們歸家。」
段翊嗤笑道,「想得美,有美在懷,我才不屑做這等無聊的事情,我也不是個壞心腸的人,幫你們叫輛出租車好了。」
沈童一點也沒因此變臉,彎了彎嘴角,「段翊,前幾天去拍賣會我碰到你爺爺了,他還向我問起你的風流韻事來著,你說我要是老實跟他說了,後果會怎樣?」
「童大爺,算你狠。」
段翊還真吃這一套,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爺爺,從小他就是他家的小霸王,但是他誰都敢惹,就是不敢在他爺爺頭上捋虎鬚。
他爺爺打小就從軍隊裡混出來的,對人十分的嚴厲,段翊這小子再生猛,到了他爺爺手中,還不是兜著走。
段翊要是惹他爺爺不快了,甭管你多大了,他爺爺照樣用籐條對他下得了手,要不跪算盤,對段翊而言,那些靈與肉的折磨,此生是他最大的夢魘。
沈童奸計得逞,拖著聞人上了車,喘了口氣候,神態自若地指揮段翊往哪裡開。
段翊憋著一口又一口累積起來的氣,終於開到了聞人家的小區門口。
以為大功告成飛快開溜時,又被沈童懶洋洋的一聲給叫住,「段翊,別急著走啊,幫我把人給拖上去啊,我一個人累死了,等下我回不了家你爺爺要是問起我你的事情,我還真怕我一個不備說溜了嘴,到時你就算那我開涮我也無能為力了啊。」
言下之意,便是段翊你要不仁,沈童我便行不義之道。
段翊鬱悶地將聞人臻身上一半的重量給倚到自己身上,夥同沈童將他給扶到他家門口,范菊花開的門,季璃昕正在客廳裡逗灝灝玩。
醉意迷離間,他看到她皺著眉頭朝著自己走來,跟范菊花一起將自己扶了過來,他的頭順勢靠到她纖弱的肩膀上,貪婪地聞著她身上談談的馨香,很好聞,真的很好聞。
當她跟范菊花合力將自己拖到床上去後,他心裡頭驀然一空,一股濃濃的失落攫住了他。
多想擁她在懷裡,跟她說對不起,她曾說過,說對不起有何用?
是啊,說對不起,那個孩子也不會回來了,說對不起,她也不會原諒自己曾對她造成的傷害。
若是她願意說怎樣做她會原諒自己,無論什麼他都願意去做,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沈童送完人,便拉著段翊走了,不打算留段翊下來看熱鬧,聞人已經夠煩了,沈童還是識相的。
再說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旁人是插不了手的,即便他很想告訴季璃昕好好對聞人,但那些話最終都爛在了自己的肚子裡了。
聞人臻閉著眼睛,臉上有溫熱的觸感,毛巾,那是熱毛巾敷臉的感覺,很怡然。
他想睜開眼,但是卻抬不起眼皮。
後來迷糊中,又被灌了一碗醒酒湯下去。
被人照顧的滋味,真的很好,他眷戀。
季璃昕本不想接手這個大麻煩的,今晚她的心情也有些煩,想到那個失去的孩子。
但是沈童跟段翊將他拋下之後,就走了,總不能叫煩菊花來照顧他吧?
莫浩楠大概跟范菊花說過了,聞人臻是自己的前夫,但是范菊花還是對聞人臻沒好感,在范菊花的觀念裡,小昕這麼好的人,這男人還不好好珍惜,現在小昕讓他吃苦頭,是對的,他想吃回頭草,想得美。
范菊花在剛得知這個消息後,對聞人臻的態度更加惡劣了,甚至在他的湯裡頭特意加了佐料,放了很多的胡椒粉,讓他出糗。
手腕不知怎的,被他給攥了個正著。
她一直知道他醉了,氣力會變得大,怪人,攥得她手腕上多了一圈青紫。
其實他醉了的時候,五官比他清醒的時候,賞心悅目多了,臉上多了幾分童稚。
他睜開眼的時候,眼睛有些紅紅的,她吃了一驚,以為他清醒過來了,沒想到就那麼一幾秒的間歇,他又閉上了眼。
明明閉著眼,她卻被他給攥了過去,跌倒到了床上。
然後,接著整個人被他壓在身下。
到底這個人是真醉,還是裝出來的?
身上全是酒味,還有他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了,這個男人,真的很重,難道他自己不知道嗎?
她試圖推開他,他根本就紋絲不動。
他伸手,手指修長,指骨長得異常的好看,只是,這個人的手……
該死的,伸過來揉她的頭髮,將她的都發揉得亂七八糟的。
她從不知道他還有如此惡俗的趣味,這個人的酒品,還是頭一次如此的糟糕。
揉亂了她的頭髮,他又去抓他自己的,將他自己的頭髮也搞得凌亂不堪。
隔著薄薄的襯衫感受他急而亂的心跳,她欲哭無淚,怎將自己給陷入這樣的死局裡?
正猶豫如何讓他從自己的身上挪開,便聽到聞人臻的聲音又低又柔又委屈,「小昕。」
季璃昕苦笑,聞人臻怎麼成了一個孩子一般?
她寧肯面對冷峻的他,寧肯面對面無表情的他,寧肯面對喜行不於色的他,卻無法拿這樣的他左右開弓。
現下,她就算跟他理論跟他對抗,根本就毫無用處。
「聞人臻,你放過我,好不好?」
她低低緩緩的聲音,挑斷了聞人臻心中一根繃了許久的弦,他的心,又開始疼了。他其實真喝得差不多了,但是還有殘存的理智在的,他真有點借酒裝瘋的意圖,因為他不知道清醒的時候如何面對她,但知道自己清醒的時候她會如此對待自己。
腦子開始脹痛,有些厲害,她遲遲沒等來回應,只能自救。
他真壓得她難受,他卻猶未知之。
肩上的力道越來越重,季璃昕覺得自己纖細的肩胛骨要被他捏的斷了。
季璃昕覺得窩囊透了,如今躺在床上勢單力薄的自己,無力極了,像只待宰的羔羊。
她的忽然收緊五指,揪的聞人臻的胸口生疼,透不過氣來。
那種鈍鈍的痛感開始強烈,從心臟的位置蔓延開來,到達四肢。
聞人臻的喉頭好像被這股疼痛給堵住,想說話,說不出。
她的手指,就像一根根細密的鐵線,錯綜複雜的纏住了他千瘡百孔的心,又大力的收緊,脆弱的新生痂頃刻間四分五裂,迸入肌理裡,鮮血隱隱的滲出來,從聞人臻的心裡蠕動,灼穿了胃,燙傷了五臟,跟六腑。
三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