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童看得目不轉睛,倒是比中槍的人,還要來得緊張。(小說~網看小說)
本來聞人可以避開這一槍的,左皓人的這一槍是朝著自己開的,他卻推了自己一把,結果陷他自己於困窘之地,就差了那麼一會兒。
懶醫生最後把酒精紗布覆蓋在縫合好的傷口上,用繃帶把傷口纏好固定住,聲音倒是比之前好了點,「取出後疼痛感還會持續三到五天,在傷口癒合之前,最好少動。」
多半是有些佩服聞人的忍痛能力,懶醫生的態度才會稍稍好轉。
懶醫生見自己的任務完成,伸了個懶腰,提著醫藥箱就要出去,走到門口,又回頭來了,「你們自便,我是睡覺去了,別吵我就行。」
然後打了個哈欠,擅自離開了。
沈童覺得這醫生真是太沒職業道德了,心裡將他罵了個痛快。又轉念一想,自己這幫人三更半夜將他從溫暖的被窩裡扯出來,他其實沒必要為他們服務來著。
他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聞人臻,到底要不要今晚在這留下來。
「今晚你們就留這吧,客房還有幾間空餘著,明早再走。」
反正沒幾個小時了,餘下的幾個人,也沒有意見。
看聞人臻傷口的子彈取出來了,季璃昕想了起來,要給范菊花打電話,差點忘記通知家裡了,不知道那邊熱鬧成了怎樣。
她掏手機的時候,發現手機自動關機了,不知道之前自己碰了啥。
她重新開了機,發現未接電話很多個,有范菊花打來的,也有莫浩楠打來的,多半是自己沒回去范菊花擔心了,兩個人共同認識的人,唯有莫浩楠而已,於是乎,找上莫浩然了。
這個時間段雖然不適合打電話,但是她想想莫浩楠八成還是沒睡的,於是撥了個電話回去,果真他沒睡,電話打過去,他跟范菊花在一起,在自己的家裡。
莫浩楠的語氣很急,「璃昕,這麼晚了,你人在哪裡?打你電話又關機,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一接起電話,字兒就跟彈珠一樣蹦出來。
這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知道沈童他們怎麼處理的,明天的報紙又會怎麼報導。莫浩楠是個好人,但季璃昕還是隱瞞了事實,「我碰上了一個大學同學,她來了a市,明天就要走了,一定要我晚上留下來陪她,我一時走不開,她太熱情了,纏得我忘了打電話回家,加上手機又不知道碰了啥自動關機了。」
她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如何解釋對自己最為有利。
季璃昕經歷了之前那麼一遭,體力都快透支了,還好莫浩楠沒有繼續逼問,接受了她給的理由。
她道了歉,說改天請他吃飯,他答應的極為爽快,說這都四頓了。
結束了通話,發現房間內的人,都在看著自己。
她有些納悶,狐疑地覷了一眼宋柯跟沈童,床上的傷員,被她自動忽略了。
「你先去睡下吧。」
宋柯目光炯炯,沉吟了片刻道。
沈童卻不贊同,「你留下來看著聞人,我跟宋柯去商量善後事宜。」
他推著宋柯出了門,還怕季璃昕不同意,飛快地帶上了門。
宋柯其實是知道沈童這樣的分配是最為合理的,但是心中就是不太痛快。他一點也不希望自己心愛的女人跟別的男人共處一室,雖然明知道以聞人如今的身體狀況,出點差池是絕對不可能的。
怏怏不樂地被沈童推了出去,在沈童帶上門的瞬間,他還是回了下頭,正好撞進了她澄澈的雙眸中。她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他的眼睛一縷一縷的亮起來,至少她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自己的份量的。
儘管她還沒原諒自己的詐死,但她心中至少已經不再排斥了,接受是時間的遲早而已。
聞人臻的神情很平靜,就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除了臉色慘白了些,傷口還纏著繃帶。
屋內卻還有血腥味,沒有消散。
窗簾緊閉,拉著極其嚴實,月光透過玻璃窗戶的邊緣漫了進來,銀色的光芒,有一瞬間刺痛了她酸澀的眼睛。
太多的事情都經不起時間的磨損,最後只留下殘破的記憶。
她坐在離床有些距離的位置,蹙起了眉頭,清淡的眉心出現了兩條細細的紋路。聞人臻心頭一動,想要伸手撫平,悵然發覺距離太遠,微微抬起的手,不小心牽動了傷口,他嘶了一聲,很輕很輕,還是被季璃昕給察覺到了。
她目光看向他,之前黑寶石一般的瞳仁中的思索,已經渙散,轉瞬之間,便成了汪洋般的平靜。
「你回去睡吧,我沒事。」
雖然極想跟她同處一室,但也知曉她體力早已透支,加上今晚發生的,都快可以拍成好萊塢驚險大片了。
他忍痛體貼地道,此刻的自己看起來定是極為狼狽的。
季璃昕聽了,眉頭不但沒松,反倒是擰得更緊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眉梢嘴角同時一揚,緩緩帶出好看的笑意,深邃的五官生動得讓人有撫摸的**。
聞人臻這人很少笑的,笑起來是真的好看,宛若時間的一切都為之遜色。
看得出來,他心情是極好,她真不明白中了槍的人,怎麼還能氣定神閒成這樣,若是換成自己,肯定做不到。
「你若是不睡明天就成了熊貓眼了。」
她聞言,頗為無語,這算是哪門子的威脅?
這房內的床,並不大,也沒可以打地鋪的東西,她想了想,道,「有事打我手機。」
然後去客房稍稍洗漱了下,上了床。出聞人臻這間客房的時候,走廊上沒瞧見沈童跟宋柯的人影,途經客房的時候,也沒聽到響動,不知道他們到哪裡商量去了。
她是累極了,沾枕即睡了,難得的,度過這麼驚險的一夜,沒有做噩夢。
醒來的時候,發現手腳露在被子外頭,不過房內已經開了暖氣。她記得昨晚自己忘了開的,不知道誰進來過,身上的衣服倒是還是昨天的那一套。她是和衣而睡的,只脫了外頭的那件長大衣。
看了下時間,已經接近中午了,睡得還真沉。
出來的時候,在聞人臻的客房外停了下,推門進去,發現他人倒是不在床上了,客廳裡,就宋柯在,那個懶醫生也是剛進來,在邊看電視邊捧著一碗粥慢吞吞地喝著,環顧了下,也沒瞧見沈童。
宋柯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懶醫生倒是看到季璃昕過來了,主動問道,「你要不要喝粥?廚房還有,你自己去弄。」
這人果真是懶到人神共憤了。
宋柯倒是主動站了起來,要去廚房幫忙,季璃昕忙道,「不用了,我要回家。」
頓了頓,又問道,「他們人呢?」
「接了個電話,先走了,看你睡得很熟,就沒打擾你了。」
懶醫生沒留人,宋柯看季璃昕決心已定,也沒強求,主動拿了茶几上的車鑰匙,要送她回去,她也沒拒絕。
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宋柯停了車,季璃昕沒有邀請他上去坐坐,他歎了口氣,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這叫什麼?
自作自受。
昨晚,左皓人跟沈念初趁亂跑了,左皓人也沒好到哪裡去,手臂中了一槍。
這幫人,多半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她還是有危險的,自己需要就近保護她的人身安全。
他也要在這住下來,這一刻的宋柯,目光堅定,信誓旦旦地在心裡頭告誡自己。
季璃昕進屋的時候,范菊花也在,說莫浩楠剛走。
范菊花沒有多問,拿了錢出去買菜了。
范菊花說灝灝昨晚一直哭鬧不休,這會兒剛睡著,多半是累著了。
她進去看了下,小傢伙睡得很熟,嫩白的小臉蛋明顯有哭過的痕跡,有些心疼。
沒再吵兒子,她回了臥室,舒服地洗了個澡,出來開了臥室的電視,她下意識按到了本市電視台。
本市電視台這個時間段是早間新聞的重播,正好放到昨晚的槍擊案。
警察將那一處圍了起來,記者在採訪周邊的住戶。
不少住戶表示昨晚確實聽到了槍聲,但是都不敢出門,他們這一帶附近,夜晚都比較荒涼,沒什麼出沒,平日裡也有些亂,經常發生混混攔路搶劫。
季璃昕看得很認真,任何的蛛絲馬跡都沒放過。媒體報道昨晚的槍擊案五死一傷,其中一個死者,是本市剛越獄逃脫的逃犯聞人泰。
畫面挪動,落到聞人泰躺在地上的片段,是在那個客廳,他們被捆綁過的客廳。
看著聞人泰眼睛睜得大大的,明顯一副死不瞑目的神色,季璃昕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下意識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昨晚,那個絹狂囂張的男人,還輕薄了自己,這才隔了一夜,他已經成了一具死屍。
除了聞人泰死了,還死了好幾個,看著已經死去的人,看著那些觸目驚心的場景,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驟然停止了。
那個傷者,還未醒來,他陷入了嚴重的昏迷當中,目前在醫院救治。
警察聲稱懷疑這是一起黑幫火拚案,五死一傷,除了聞人泰,其他幾個都有黑幫背景。
接下來,他們會往這方面調查。
畢竟聞人泰曾是本市名人,聞人家在本市又是極有地位的,這則報道報導出來後,自然有好事者去採訪聞人家的人,有關對聞人泰之死跟越獄的看法。
聞人家的人,閉門不見,對外聲稱並不清楚聞人泰越獄事件。
唯一被拍到的是聞人泰的母親,她是在警察通知認屍的時候出現的,哭得聲淚俱下,不過人家問她,她聲音哽咽,回答的很吃力,也不願多說,只說,「我兒子之死,肯定不是普通的槍殺案,不會是意外,肯定是有人蓄意謀殺。」
她只說了這麼短短的一句,但是這短短的一句,也足夠引起無數人的遐想了。
聞人泰母親這句話,似乎是針對聞人臻而言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反正季璃昕是這樣認定的。
這一起驚天動地的槍殺案,死的人數目眾多,引起的自然是上頭的重視,還為此建立了專案小組。
季璃昕心頭跳動的厲害,不知道聞人臻沈童他們如今在幹什麼,看到這一起報導,又是什麼表情跟心態。
回想起早上宋柯在看報紙時,神色倒是還算正常。不過他們那些個男人,個個不是普通人,裝腔作勢的本事高桿的恨,不會就這麼輕易被人看穿心思的。
宋柯送自己回來時在車上莫名其妙說了一句,「這事很快就會過去的,別擔心。」
他似乎很有把握,但是看電視上的報導,相關人員對此的看法以及重視程度,又夠令人膽顫心驚的。
她覺得腦子漲漲的,心口被大塊的石頭堵上了,腦海中慢動作重播了一遍電視上平拍到的那一幕幕。
自己昨晚待著的案發現場別墅客房都被拍出來了,那些繩索倒是沒拍到,這較為詭異,可能有人收拾掉了。
若是查出那個房內有自己的指紋,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事,還真難以令人心安。
警察一邊著手調查此案,一邊定是在期待那個傷患的醒來。
那個傷患,她認得的,是綁他們來的兩個中的一個,是那個拿著槍抵著自己的。
若是他醒來……她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這一則報道報導了很久,總算是過去了,她還沒喘上一口氣,看到接下來的那一則報道,她的眼睛折射出一點細碎的光,臉部的線條一下子繃緊。
本市新建的度假屋從今天開始正式營業,開幕式上政商雲集,邀請的都是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
沈童跟聞人臻都現身其中,雖然他們低調的站在一角,但也夠季璃昕瞪大眼了。
這接二連三來的,都是令人吃驚不已的。
螢幕上倒是沒有放大他們的臉,稍稍過了一遍,倒是沒報出他們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私下要求的,聞人臻就拍了側面,沈童倒是整張臉都露了。
其實,對他們而言,這是最好的,若是太過高調,反而引人懷疑,這般低調,倒是做得恰到好處。
不過,聞人臻,他的身體能夠承受得了嗎?
昨夜那懶醫生的勸告,季璃昕還是記得的,讓他三到五天內最好不要輕易亂動,否則很可能會撕裂傷口。
就一眼,自己的眼峰從他全身掠過,他一套阿瑪尼的黑色西裝,繫著條紋的領帶,西裝裡面是件灰色的襯衣,手腕的袖口稍稍露出來一點,怎麼看都氣度不凡。
他向來穿白黑的襯衣比較多,可能是受了傷的緣故,所以穿了灰色,畢竟外頭的西裝是黑色的了,不想重複成一個色系。
他目光湛然,就跟他平日一樣,但是細心的人,還是可以發覺,他的臉色,比起平日裡白了幾分。
沈童倒是一臉的神采奕奕,嘴角眉尾都勾著輕佻的笑,那樣正式的場景,邀請了沈童這樣的浪蕩子,還真有些不倫不類。
這則報道比剛才那則,時間端上許多,畢竟剛才那一則死了人。
接下來的一則,便是很無聊的環保了。
她關了電視,躺了下來,閉著眼睛,努力驅逐腦子裡亂糟糟的一團。
剛剛醞釀出一點睡意,就被手機裡傳來的精緻和弦鈴聲吵醒。
之前被莫浩楠說了一通,她將靜音給調成了和弦鈴,她覺得有些不適應,她一貫用振動比較多。
接了起來,是冷天澈打來的,想跟自己見一面,說喬曉靜也到了a市來了。
具體,就不知道到底是喬曉靜想見自己還是冷天澈想見自己了。
喬曉靜,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宋柯還沒死?
本來是想拒絕的,昨晚那經歷,加上今天的新聞,讓她的心難得的,靜不下來。
冷天澈電話掛得極快,沒給她拒絕時間。
等到他再次打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她的小區外頭了,說跟喬曉靜一起在等她。
她稍稍化了個淡妝,今天她的臉色,比較難看,她不想讓人家察覺出異樣來。上了點妝,看上去氣色好多了。化妝品,有時候真的是一項很神奇的發明。
她對著鏡子檢查儀容的時候,忽然想到了沈念初那個女人,她從來都是精緻的妝容,從未有過例外,那樣一個明艷到不可方物的女人,本是男人趨之若鶩的,如今卻成了通緝犯。
早上的那則報道,她還記得,警方調查出了左皓人,進而有知情人士提供詳細的資料,秘密舉報了左皓人跟沈家嫡長女沈念初關係匪淺,而在別墅的主臥室,警察也採集到了她的指紋。
而目前,兩個人的行蹤不明,警方已經發佈了通緝令,重金懸賞他們的下落。
季璃昕在拿包的時候,想通了一件事,警方採集到了沈念初跟左皓人的指紋,卻沒有查到自己的,看來掃尾工作沈童宋柯他們沒忘了做。
希望,別發生遺漏。
小區門前,停著熟悉的那輛車,冷天澈的黑色奧迪a8l。
喬曉靜坐在副駕駛座上,季璃昕坐到了後車座。
好久沒見到喬曉靜了,她蓬鬆卷微黃長髮被打理成了碎發,離子燙成直的,臉蛋瘦削了些,下巴看上去尖尖的,愈發的楚楚動人。原先那張帶了少許嬰兒肥的臉,一去不復返了。
她變化挺大的,以前特愛穿裙子,一年四季幾乎沒瞧見過她穿褲子的,今天她一身利落的休閒套裝,也不是她特愛的粉色,而是黑色。
車上,喬曉靜開口的一句話,是沖季璃昕說得,「柯現在在哪裡?」
她開門見山追問的是宋柯的落腳處,季璃昕愣了愣,這車廂內的氛圍畢竟有些尷尬,且不論上一回自己跟天澈的僵局,就這一回,她也萬萬沒料到喬曉靜開口的這麼直接,像是一刻也不願意多等,而且她似乎料定自己就跟宋柯見過面一般,真不知道她哪來的這麼確信。
「我不知道。」
早上是他送自己來的,但是他住在哪裡,她確實是不知道。詐死之後,一次碰到是偶然,二次碰到,也是他主動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他的落腳點,自己又豈會知曉?她也不會發傻去追問。
「你怎麼會不知道?」
喬曉靜臉色沉了下來,眸中一片冰凌。
「曉靜,小昕說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你何必強人所難呢?我答應帶你來見她之前你跟我的保證,你沒徹頭徹尾給忘掉了吧?」
冷天澈有點看不過去喬曉靜為難季璃昕,主動幫她說話。
「你跟柯總是這樣,我實在看不出她有什麼值得你們肝腸寸斷的。你們付出,她又不一定你們的情,男人都是這樣,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她悻悻然開了罵。
也不管當著季璃昕的面,讓她下不了台。
喬曉靜算起來也是個爽朗的人,但是每次碰到宋柯的事情,總是會犯糊塗,變得不像自己。
沒辦法,季璃昕是自己強大的情敵,她著實給不出好臉色來。
「我只知道他在a市,其他的,我不太清楚。不過我有他的電話號碼,你可以自己跟他聯繫。」
季璃昕還是將宋柯的手機號碼給了喬曉靜,宋柯的詐死,確實應該給他身邊的人一個交代。
她對喬曉靜狠不下心來,季璃昕發現,可能是在美國宋柯剛出事的那些日子,喬曉靜抓了狂發了瘋的態度讓自己震懾到了。
那樣深沉的愛,她沒有,所以敬佩。
但是喬曉靜這樣的付出,偏偏得不到回報,喬曉靜是那種就算到了黃河還是不死心的人,宋柯應該對他的死給喬曉靜一個交代。
喬曉靜拿了宋柯的手機號碼,便要求冷天澈停車,看來她是迫不及待了。
這喬曉靜剛一走,氣氛更加的古怪了。本來冷天澈是說,喬曉靜想要跟她聊聊來著,而眼下主角卻走了。
「你不急著回家吧?」
冷天澈說完之後,薄唇抿得緊緊的,季璃昕知道,他是有話要跟自己說。
她想了想,出來之前跟范菊花通過氣了,是不急著回家,看他臉色凝重,八成是真出了什麼事,要跟自己說來著。
只是,她沒想到冷天澈直接將她帶回了冷宅。
37三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