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澈,其實你挺聰明的。」
這句話,重複地在他耳邊縈繞,為何聽起來諷刺的意味是這般的濃呢?
在書房待了將近一個小時,他才起身離開這,離開之前,將所有的一切都整理好,記下了聞人臻的那個號碼,根據記憶收拾了一番,抹去了自己進來留下的一切痕跡。
二天,睡得很沉,是母親過來敲門才醒來的。
「小宋呢?」
從麻上撐起半個身子,用力揉了一把眼睛,隨意的問道。其實,神智儼然已經十分清醒了,他在躊躇,要不要在這個時候問母親那些煩心的事情呢?
不知道抽絲剝繭之下,到底隱藏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不知情的人真的是難以揣測,猜的很費力。
「小宋還在睡覺,今天就不讓她去學校了,已經給她請好了假,好好在家養養身子。」
嚴可欣一邊說著一邊將地上他散落的襯衣跟長褲給撿起來,放一邊的椅子上去。
「媽。」
冷天澈輕輕喚了一聲,他的心底,有一種異樣的情緒,在滋長,凌晨跟聞人臻的通話內容,又開始輾轉於腦海之中了。
「嗯?」
嚴可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見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問道,「什麼事?」
「嗯,沒事,」他歎了口氣,語調有些低沉,「我是說地上那些衣物是我昨天換下來的,不打算穿了,不用放椅子上了,直接扔浴室裝換洗衣物的簍子裡去。」
「噢。」
嚴可欣應了一聲,然後又重新將椅子上的那些衣物撿起,往浴室而去。
冷天澈心底一頓,有片刻的恍惚。
看著自己的母親往浴室進去了,輕輕牽動了下唇角,暗自苦笑,竟然問不出口。
等到嚴可欣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起身了,正在衣櫥前找合適今天穿的衣物。
「媽民,昨晚你沒事吧?」
內心,還是按耐不住,他覺得自己的心態還真是矛盾,想問出口的話,乾脆利落不起來。
嚴可欣的笑容似乎有些倦意,整個人的精神好像不太好。
「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
明顯不願意透露更多的事情,即使眼前這個人,是她的親生兒子。
冷天澈微微失望,母親對自己還是不夠坦白,自己不知道,父親,八成也是不知曉的。
「媽,我覺得你有心事。」
他想了想,還是繼續糾結於這個話題。
「心事?哪有?天澈啊,你不要多想了。」
她寬慰道,忽然想起什麼來,眼神一凜,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天澈,你是不是在外頭聽了誰的胡言亂語啊?」
那眼眸中一閃而逝的慌亂,冷天澈看得清清楚楚,聞人臻不像是說假的,連他自己都很確信,母親定是隱瞞了自己什麼。
「媽,你指的是誰?」
在沉默中冷天澈慢慢放鬆自己的情緒,忽然覺得心中的那些複雜情緒,在漸漸消散,過於糾結,只會讓自己更加的心生煩亂。
這種心境轉變的很忽然,他似乎也就是在一瞬間才忽然想通他有必要和母親說清楚,他們兩人都需要解脫。
母親不願深談,自己應該需要激勵她將心底壓抑的那番話給坦露出來,她藏著捂著,只會讓這灘水,更混亂不堪,只會讓聞人臻那變態滿意。
「沒有誰啊。」
「媽,你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落到聞人臻手上又不好告訴我跟爸的,你是不是被他威脅了?」
冷天澈的面上顯出苦澀,他沙啞著聲音說,「媽,你有什麼事兒,不告訴爸,也該告訴我,我會幫你的,你怎麼連我這個兒子都不信,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昨晚我也沒看錯,你肯定是一個人獨自待客廳裡哭了。你說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出來我們合計合計,也有個商量的伴兒,好解決。」
冷天澈的話讓嚴可欣瞬間從心底升起一陣心酸,一股淚意湧上眼底,她用力眨了幾下眼睛,眨掉眼底的那一點淚水,隨著淚水退去的還有眼前那個氤氳的影子。
她很累,最近跟臻兒周旋,真的很累。
臻兒不原諒自己,還迫使自己跟雄哥離婚,她有那麼多的難言之隱,但是偏偏找不到可以傾訴的對象,只得將這個陣年的秘密,和著苦楚,深埋心底。
她想要找個宣洩口,卻不得其入。
好幾次,對著雄哥,她想開口,卻發現自己不想破壞自己在雄哥心目中的形象。
她就那麼丁點兒的驕傲,可是如今卻被人狠狠踩在腳底,如果跪下來求臻兒,臻兒原諒自己,她也願意,為何臻兒偏偏強求自己親手去摧毀唯一的那點幸福,那點眷戀呢?
母親神情支離破碎,眼神空洞彷彿心思飄忽在遠處。
他沒有吭聲,扭頭看著母親,耐心十足地等著她的回答。
隨著母親靜默的時間越久,他的心,愈發的沉重起來。
過了將近十分鐘之久,嚴可欣才醞釀好了,迎上冷天澈的眸子,那裡面承載著最純粹的關心,足以可以融化冰山。
她伸手拭開眼角的淚花,胸中的酸痛苦澀逐漸散開,心緒也慢慢平復,抬起頭對冷天澈柔柔的一笑,可是這笑,卻不成功,極為牽強。
「澈兒,你是不是想知道一切?媽都告訴你,這些往事,媽藏心裡很久了,一個人捂著,連你爸都不知道如何開口,媽真的很苦。」
看到天澈點頭,安慰的眼神,她緩緩開始道出事情的始末。
「澈兒,你聽了別激動,聞人臻,臻兒,他是你的哥哥。」
冷天澈聞言,當場張大了嘴,錯愕不已,喃喃道,「哥哥?」明顯的不敢置信。
「同母異你的哥哥,雄哥不是他爸。」
嚴可欣知道托出這一段事實,需要極大的勇氣,尤其是當著自己親生兒子的面。
「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威脅自己母親的變態,怎麼無緣無故成了自己的哥哥了,同母異你的哥哥了?
這個事實,對他而言,著實有些接受不了。
難怪母親不好說出那一段醜陋的過往,自己從來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上還有那樣的一個哥哥。
面對兒子的質問,嚴可欣心底的某根弦突然被觸動,「澈兒,媽在嫁給你爸之前,做過聞人墨的情婦。」
嚴可欣側頭看他一眼,但見平靜如常,看不出絲毫的波動。
她說這話的時候,真的覺得難以啟齒。這是硬生生在兒子面前撕裂自已早已癒合的傷口,那些醜陋的過往,在兒子面前,會呈現不堪的另一面,讓他接受他完美的母親,實則不是他所認知的,這一切都是玻璃堆砌出來的幻象,這讓他情何以堪?
冷天澈實則並不像表面那般冷靜,他的心中,早就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忽然想到了聞人臻的那句話,「這個世界,骯髒的事情,出乎你的想像,你高貴的母親,並不高貴。」
「媽,你為什麼願意委身於聞人墨?」
他抿了嘴角,認真地看著嚴可欣。
「年輕不懂事,太過無知了。覺得金錢是萬能的,覺得才貌比家世更為重要,所以吃了個大虧。」
嚴可欣發現自己還有心情自嘲。
「媽,那你為何願意離開聞人墨呢?」
他依然是那一臉的神色。
「受不了聞人家的狗眼看人低,受不了聞人墨的喜新厭舊,受不了正房的刁難奚落,受不了侮辱,我最後選擇了離開,但是臻兒的存在,一直讓我猶豫不決。後來有一次,聞人墨妻子設計陷害我,我若是不逃,肯定會落到生不如死的下場。我想過,若是臻兒跟著我,肯定是要吃苦的,那個時候,我甚至想到了死,我覺得死是一種解脫,比生不如死來得強。後來,我還是沒死成,我遇到了雄哥,雄哥很上進,我很欣賞他的為人,他對我也不錯,我們就這樣順其自然走到了一起,還有了你。我漸漸開始嘗試遺忘那段過去,我一直克制自己不去想臻兒的存在,但是偶爾還是會想到他,想到他,便會讓我想起那段陰暗的過去。」
「澈兒,對於臻兒而言,我是個失職的母親,如今他想要報復我,我心甘情願承受,只是我總是下不了那個決心離開雄哥。但是我若是不離開,臻兒肯定會對你們意圖不軌的,他現在都開始染指小昕了,我怕他是想要藉機用小昕來牽制於你。澈兒,媽年紀開始大了,不想你出任何的意外,媽喜歡你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人生每一步道路都平坦。」
「媽知道你喜歡小昕,你這個人是個死心眼,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跟你爸一樣,都是死腦筋,媽不想你受苦。小昕這女孩子其實有些複雜的,不像是表面那般好討好,媽其實並不喜歡這樣心思內斂的女孩子的。媽喜歡活潑開朗的,心思寫在臉上的媳婦,不過你喜歡,媽不方便說什麼,也跟著喜歡了。」
冷天澈重新躺在床上了,母親已經走了。
雙手交叉疊在腦後,心中撕不開扯不斷的陰霾令人心情莫名的煩悶。
他記得自己最後叮囑母親的話是這樣的,「媽,你別犯傻真跟我爸離婚,這事兒,暫時瞞著我爸吧,以後若是真瞞不住了,你再找個適當的時機跟我爸坦白吧。我想我爸會原諒你的,這世上,哪有人沒犯過錯的,再說你犯錯也是在遇到我爸之前,我爸再懊惱,也怪他自己沒早點出現當個拯救落難公主的王子。」
心情很亂,安慰歸安慰,其實他心裡,此刻也沒底,不好受,沮喪、鬱憤、悲哀……很多種情緒反覆交織。
他真的,真的,很不想承認那個變態跟自己有二分之一的血緣關係。
當年,母親是有不對,拋下他,但是若是他跟著母親,也不一定就能過上好日子,母親是想過死的,難道帶著一個五歲的孩童一塊兒赴死,這樣決然的事情,一般人都做不出來。
冷天澈在床上躺了良久,打了個電話給自己的秘書程靈,「幫我聯繫下宋市長的秘書,搞張明天的請帖來。」
雖然母親所說的事情,很出人意料,但是他還是不會為此打亂碑的計劃。
即使那個變態真是自己的哥哥,他也約不容許任何人破壞自己的幸福,跟母親的。
他就不信了,自己會被那個變態給扳倒,他冷振雄的兒子,也不是好欺負的。
季璃昕以為今天聞人臻不會來了,沒想到他一大早就來了,心情看不出所以然來。
她希望自己這月子快點坐完,煩死了,處處依賴別人的感覺真是糟糕。
聞人臻對於這地盤,如入無人之地。
自己的身邊,還有個女護工,是他派來名義上照顧自己,實際上分明就是監視自己的。
他進來的時候,目光落在門口的高檔拉桿箱上。
「很熱鬧,日子過得很滋潤麼。」
他挑眉,饒有興味地下了定論。
「你心情很好?」
季璃昕覺得他說這話,像是刻意的。
「還行。」
他的嘴角隱隱的抽了抽。
季璃昕開始認真的注意起他來,他倒是不客氣,在她床前坐了下來,任由她肆無忌憚的目光盯凝。
「你今天來,所為何事?」
良久,她收回視線,淡淡地道。
「沒事就不能來了嗎?」
他冷哼一聲。
「能來,你如今是我恩人,我豈能為難於你。杜叔叔還特意吩咐讓我好好感謝你,聞人先生的人情債,我還真還不起。」
她嘲弄地笑笑。
「那就不用還。」
他眼眸中,興起了耐人尋味。
「你若是非常在意的話,那我倒是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抵過著人情債。」
冷天澈正欲要推門進來,聽到裡面傳出聞人臻的聲音,忽然腳本步滯了滯。
聞人臻危險的瞇了瞇眼睛,嘴角微微抿起,「你陷入昏迷之前叫的是宋柯的名字,而非是冷天澈的名字,這是為何?」
12三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