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林偷偷睨著她,小心翼翼道:「只要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能和我說到一塊的,略懂得詩書,脾氣好便成。」
佳音眨眨眼睛:「就這些?還有呢,年紀,家庭背景,出身什麼的,你沒有特別的要求?」
「也不要什麼有錢有勢的人家,便是,便是,出身低微些也不打緊。」
佳音的笑容越來越大,嘴角都快裂倒耳朵邊上,道:「你放心,我定會幫你找個滿意的。」說話功夫,見王婆家離得不遠了,忙朝張書林擺擺手:「我先回去,你靜候佳音吧!」說完,不等張書林答話,提著裙子便跑了。
張書林目送的她的身影如小魚兒一般在雨霧中跳躍,眼中不禁漫上笑意,又想著她說「靜候佳音」的話,竟是癡了,呆站許久,才轉身離開了青衣巷。
佳音做好晚飯,又等了半個時辰,見王婆和秀秀全身濕透,狼狽萬分地回來,忙張羅打熱水教她們梳洗了換上乾淨衣裳,才端上飯菜,王婆問王富貴去了哪裡?佳音搖頭三不知,王婆便惱了,罵道:「一個個地不教人人省心,莫不是又賭錢去了?也不用給他留飯,餓死在外面才好!」
佳音和秀秀大氣不敢出,伺候王婆吃晚飯,兩個人去廚房裡說話。
佳音道:「今日可是不隨意?去衙門裡沒遇見什麼事罷?」
秀秀一面往碗裡撈面,一面道:「衙門裡倒沒什麼事,媽媽將冊子交上去,還被檢校大人誇獎說寫的齊全,你猜猜,我在衙門外面看見誰了?」
「誰?」
「就是那天在茶館裡穿緋紅袍子的陳公子,被順安府尹親自接進去,好不氣派,看樣子官做得不小。」
佳音愣了一瞬,忙問:「你沒聽見他們如何稱呼他?」
秀秀拌好一碗麵先端給佳音,搖頭道:「好像隱隱聽見還是叫公子的,只是,若真是個布衣,順天府尹何苦巴結他?」想半天也沒想明白,又道:「聽說昨日夜裡又有一家閨女被那採花賊糟蹋了,真可憐。」
「媽媽憑白地發什麼脾氣,採花賊的案子又怪不到她頭上去。」
「媽媽生氣不是因為別的,今日去給史家做媒,不知道為什麼,那史家父母都答應了,偏是閨女要死要活地鬧騰,還將我們趕出門,折了媽媽的面子,能不生氣麼?」
佳音被一口面噎住,半天才嚥下去,問:「莫非媽媽給找的人家配不上史家閨女?」也難怪佳音反應強烈,自她穿越來昭月朝,所見所聞,都是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從沒有聽說子女有反抗父母之命的。似乎那些當事人都是木頭隨意聽憑父母和媒人的擺弄,這廂聽說王家閨女竟敢明目張膽地反抗包辦婚姻,不禁挑起了好奇心。
「按說媽媽給找的陸家家境比史家強多了,而且陸家少爺我也見過,論相貌,論言談也頗過得去,兩家人父母都中意的不得了,也不知史家閨女鬧騰個什麼勁。」秀秀鄙夷地撇撇嘴:「一個閨女,也不嫌丟人,還口口聲聲說要自己找婆家,當時史家二老都快臊的背過氣去,給媽媽不停地陪好話,可那閨女不依不饒硬的將媽媽罵的狗血淋頭,說媽媽亂點鴛鴦譜,損陰德不得好死。」
一席話,令佳音對史家閨女肅然起敬,道:「她也沒說錯。」
「媽媽也惱了,說偏要促成這兩家,不然她也不用吃這碗飯。照我說,也怨不得媽媽生氣,自古以來,兒女的婚事就聽憑父母做主,哪有自己找婆家的,豈不笑死人。」
秀秀一臉正氣的樣子讓佳音啞然失笑。思忖片刻,佳音笑道:「其實,史家閨女說得也不錯,本來嘛,婚姻是自己的,為什麼要聽別人做主,將來嫁人吃苦受罪的,難道父母媒人可以替代嗎?」
秀秀吃了一驚:「阿音,這話你千萬別讓媽媽聽見。你胡言亂語的,只在我跟前說說就算了,出去被人聽見就是是非。」
佳音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突想起張書林,眼珠子轉了轉,試探道:「秀秀,你可想過自己將來的婚姻落在何處?」
秀秀手裡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勉強一笑:「突然說這個做什麼,這種事豈是我們女孩子該說的?」
佳音奇道:「我們的婚姻難道自己不操心要別人操心麼?你是害羞還是怎地?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原本天經地義,難不成你想出家做尼姑?」
「那也不是。」秀秀歎口氣:「我們將來自然是聽憑媽媽做主,嫁給誰都是聽天由命罷了。」
佳音嗤地一笑:「我偏不信命。秀秀,就是你,心底裡也真的信命麼,你老實與我說,心底裡可是有人了?」
秀秀大窘,臉頰飛起嫣紅,又羞又怒,嘖道:「你瘋了,我心底裡何曾有人?」
佳音一臉奸笑:「那你偷偷摸摸的半夜不睡覺,是給誰做鞋呀,千萬別拿王富貴來搪塞我,尺碼壓根不對,老實交代罷,是誰?」
秀秀將手裡的碗往案沿上一放,扭身就走,偏被佳音擋住門口,似笑非笑悠悠然問:「今日不說實話,看你能出了這個門!是不是在茶館裡和咱們喝茶的那個人啊?」
一句話將秀秀逼得眼中漸漸蒙上水色,低頭扭著兩隻手,驀地,眼眸猛地一抬:「他,他喜歡的人不是我,難道你看不出來麼?」
笑容僵在佳音臉上,她尷尬地撓撓頭,趕緊拉著秀秀賠罪:「那個,秀秀,你別傷心,千萬別傷心,他不喜歡你絕對是他的失誤……」又覺得納悶:「可我今天問他,他也沒說有喜歡的人,還答應我給他做媒呢,聽話音,那個人分明,分明……」
秀秀勃然作色:「阿音,你別說了,我根本沒有喜歡的人!」她一把推開佳音,走了出去。
「難道是我弄錯了?」佳音傻眼。她原本可憐秀秀孤苦,性子又懦弱,所以想多幫她一些。曾留意到,只要一提起張書林,秀秀就會別彆扭扭的和平時不同,只當是秀秀心裡有意不敢明說,所以今日她才特意試探張書林的意思。可這會秀秀的表現激烈,又不像是喜歡張書林的意思,她半天也沒想出來問題究竟出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