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陳設簡單。
一案、一椅、一竹榻。案上豆大油燈跳躍閃爍,照得屋內幢影重重。一隻蛾子圍著燭火撲翅流連,將撲未撲,紫斂看著蛾子微微一笑,取出燈罩快速罩了上去。
卿靈飄在屋角,是她又產生錯覺了麼?剛才紫斂嘴角似乎閃過一絲笑意來著?!
蛾子在燈罩裡撲騰不停,翅膀拍在紙罩上發出輕微地撲撲聲。紫斂放下手中書卷,微微皺眉。這蛾子發出的聲音影響到他看書了。右指微彈,罩內蛾子撲騰下立刻不動。
卿靈嗅到空氣中蛾子燒得焦糊的味道,對紫斂不免敬攝幾份。她又產生不好的預感,這蛾子怎麼就令她聯想到自己來著?嗯,她才不怕,她現在不是靈魂麼?紫斂肯定看不到她!
屋內安靜至極,紫斂就著昏暗燈光看書。燭光將他側影照在牆上忽長忽短,卿靈無聊地看向自己,嗯,她就沒有影子?還是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問題。
也不怕得近視!
卿靈在暗中對著紫斂呲牙裂嘴。突然無比想念她在現代社會出租屋裡的那盞檯燈,那溫暖明亮的燈光伴著她渡過幾百個日日夜夜!原來,幸福就是那麼簡單,如果你知道感恩,那麼一盞小小的檯燈也會讓人心生幸福!如果能夠再世為人,她一定好好珍惜身邊的一切!
看向紫斂手中書本的厚度,卿靈謂歎,他不會一晚都不睡吧?貪婪地看向他身後的那張竹床,雖然比起現代社會她鋪了三層墊絮的床差了很多,但有總勝於無。來到這個時空良久,她還沒有好好在床上躺過呢。身隨念動,輕飄飄地從紫斂身側轉過,她躺到竹床上。好舒服,躺臥的感覺就是好!紫斂是被罰思過,床上墊絮棉被一應俱無,只有一隻籐編枕頭。卿靈沉沉睡去,鼻間傳來淡淡銀杏氣息,若有似無。
紫斂向身後竹床上看了一眼,將書放在案上。他端坐雙手掐決,雙目一閉沉沉睡去。
而案上的書,其實從他拿上手的那一刻,根本一頁也沒有翻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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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這蘭花你從何得來?它可是稀世珍品,叫羅織。以前只在書本和別人口頭聽說過,沒想到世間真有此蘭?」
婕倫邊驚歎邊繞著玄廬前一個花盆亂轉。
卿靈急得要冒出火來!看什麼看,不就是一株草,有這麼稀奇麼?她前世今生還沒有被人像現在這樣,以獵奇眼光從頭到腳打量!這種眼光叫她非常地不爽!讓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關在籠中任人欣賞!
也不知紫斂是怎麼想的,那天晚上她不過在他床上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一醒來,就發現她的母體被移到一個看來珍貴無比的花盆裡!囧,她是人,不要被放在花盆裡!而且小玉回來了看不到她豈不是更糟糕?
紫斂拿劍走來,他每日清晨都有練劍習慣。噢了一聲,以無比淡漠地眼光掃了花盆一眼,「哦?真的那麼名貴?我還當它是一株雜草。」
卿靈一聽更是恨得牙齒癢。既然說她是雜草,那又何必把她移到這裡來,還放在一個小小的花盆裡?!
「師兄要是不喜歡,那送給我好不好?我看它莖葉風liu,好似有幾份靈氣,說不定可以拿它來煉器。」婕倫眼巴巴地望向她的師兄,
紫斂胸膛微微起伏,「你不是有西山靈石了嗎?這草凡胎俗質,成不了大器,不要也罷,改日師兄再覓一個更好的靈器給你!」
「真的?那我明日再給師兄送好吃的上來!」她知道這個師兄雖然話少,但定是言出必行!而且以他的煉器修為來說,能算得上「好」等級的靈器,已非凡品。她上次得來的西山靈石,一拿回紫府就被同門艷羨不已。再想到葛巾大會,她已有八成把握將那個花使尊位拿到手。其實她早看出那草對師兄來說意義非同等凡!她亂問一句不過是打趣他罷了,倒不是誠心想要這芝蘭。
想著還要回去煉那靈石,婕倫將飯菜留在老松下的大石上,挽了餐盒,騰身凌空而去。遙遙留下一線聲音,「師兄你在崖上思過,紫府的事是一點也不知道了吧!我昨晚無意中聽到師父說花會將有一個稀世靈物出現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卿靈一聽到靈物二字,耳朵立刻豎起來!這個所謂靈物不會和小玉有關吧?那群道士把它捉住了,還當作奇貨可居?不會是把小玉關在鐵籠裡在花會上展出吧?!
聽婕倫語氣他來此是思過,那他「思過」後是否能帶她去紫府?如果這樣當然最好,她可以去找小玉。由此想來,先前對紫斂霸王行徑的滿腔怒氣倒是消散開去。竟隱隱地盼著他帶她去雪峰玉宇--紫府。
紫斂將卿靈移到石桌對面,拿箸開吃!
卿靈看得口水直流,這人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讒她!只聽過有人喝酒賞花,沒聽過吃飯賞花的!
紫斂倒是動作優雅,吃得相當緩慢,邊吃邊看卿靈。眼裡是幾份意味深長打量,嘴邊有笑意將明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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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靈在看對面身上似有淡淡黑色霧氣繚繞的人!對方鳳目微觴,眉角帶赤,薄唇將鉤未鉤,目光流轉瞬間就是萬千風華!
好一個妖!這張臉邪魅得足以顛倒五生!只是美則美矣,她並不欣賞這種型的,太過陰沉!令她不由自主想起蛇。那種令人想來就覺得涼嗖嗖地生物!只是為什麼她會覺得這張臉有點熟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不足以用數字來計算的年代之前,她曾經和這張臉的主人有過很親密的行為?那薄薄地唇的觸感好像還在她的唇上?!
紫斂咳了一聲!卿靈猛地回轉神,臉轟地紅了!她從前世到現在都沒有與人親吻過?嗯,是天氣太熱的原因麼,為什麼腦中會出現如此曖mei的畫面?
還是忍不住再看一下那人,那種莫名地熟悉感還是存在?!那人也緊盯被紫斂放在廬內書案上的她看,眼內波光不再流轉,深深地要把人整個淹沒進去!心下狂跳,再次確認,不只唇,這目光她也相當熟悉!只是這種熟悉感好像來自很久很久以前的歲月!眼前忽然一暗,有人擋在她前面,而擋住她的人正是紫斂!
那人聲音淡淡響起,似有無限歡喜又似幾份失落,「石皇,數百年不見了,見面也不打個招呼麼?」
卿靈注意到紫斂身體微微抖了一下,雙手在袖下微握成拳?第一次感受到紫斂身上如此強烈的氣息!他在極力壓制內心某種情緒?!儘管如此,紫斂聲音還是淡淡,卻多了份平時沒有的威嚴「閣下認錯人了吧?在下紫斂,正是這洛陽國主!」
對面那人似微微楞了下。卿靈正在思考為什麼石皇二字她聽來也是熟悉無比?那邪魅之人不知用了什麼身法,瞬間即至卿靈身側,修長五指撫向她的長葉,眼內已恢復風華流轉的模樣,口氣似有若無,如對空氣講話,「也是,石皇是轉世為人,失了上輩子的記憶也是情理之內!」卿靈被他冰涼五指撫得葉片亂顫,落入那雙微觴鳳目內,引得他興味連連。
紫斂身形猛轉,廣袖將那人拂至五尺之外。如鶴身形似凝結無數寒霜,「閣下所來何事請明說,夜已深,在下要休息了!」
邪魅之人身形站定,一臉好不在意的神情看向紫斂,「前世威風無比的石帝竟然墮落成人界凡胎俗質,真是可悲啊可悲!」他再一臉玩味地看向紫斂,卿靈注意到紫斂似乎對「石帝」二字特別敏感,不過這回他似乎冷靜下來,只是耳側後的肌肉收了收。她看得出來,眼前的邪魅之人是在故意找紫斂茬,存心要激怒他!
也許是紫斂反應太過清冷,他無趣地歎氣,「就算轉了世,還是和上世一樣,冷得像冰塊兒!」再看向案上植株,綠葉纖纖,盡致風liu!
「你不是問我何事麼,我就要你案上那盆芝蘭。反正你沒有恢復記憶,她落在你手裡整天對著你這個冰塊兒,想必也是無趣得緊!」再凝目看向紫斂,眼內流轉光華收去少許,「至於代價麼,隨便你開!荷澤、臨安、沐漓、北塞城池,彊士我都能給你!」
紫斂卻淡淡一笑,週身冰雪化去,如春風沐人,「對不住了,這芝蘭是我心愛至極之物!斷不會轉手他人!」
邪魅之人再次以懷疑目光看向紫斂,他真的沒有恢復記憶?以他剛才開出的條件,作為一國之主,尤其是野心出名在外的紫斂而言,是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才是!莫非------
再不多言,他出手襲向紫斂。卻在中途忽然變招襲向卿靈!
紫斂回身廣袖一拂,卿靈立刻覺得自己飄了起來。等她反應過來,已穩穩落於廬內竹床最裡的角落!
白衣清冷如鶴,黑衣邪氣如魅,纏鬥瞬間即分。
紫斂看向手掌,臉上淡淡訝異。他剛才接觸到人沒有實體?!
「哈哈,冰冷外表下還是那麼陰險,石皇還是石皇!你既然這麼看重她,不惜受傷也要護她!看來你是早已恢復記憶,我還險些被你騙過!哼,我真身被靈王那小子封印,只能以靈體形式過來,不過還我真身的日子已不久遠!她就暫時寄居你處,改日我來親自迎接!哈哈,石皇你中了我的毒咒,不一會就會痛得死去活來,我也要你們幾個嘗嘗被封印百年不能動彈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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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不過嬌色每天一更是肯定有的。
昨晚熬了一夜,熊貓眼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