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5年3月12日下午3時，站在甲板上的我終於望見了夢寐已久的歐洲大陸，還有油橄欖的清香味道……」
「老九號」的船艙內，凌興漢完成了當日的航海日誌。每到接近黃昏時分，便是開始書寫日誌的時刻，那是凌興漢從老船長身上學來的好習慣。從馬尼拉港出發，到今天準備穿越直布羅陀海峽的3個多月時間裡，他一直未曾中斷過。
凌興漢合上了日記本，卻打開了自己的回憶。從去年12月2日的那天起，到如今已經整整99天，他絕大部分時間都往返在三艘商船上，只是為照顧那507名孩童。海上的生活太過單調，使得閒暇的時光很難打發，凌興漢在關照孩子們學習與生活的同時，自己也向商船上的各國水手們請求各類知識，學習歐洲語言，瞭解他國歷史，讓老船長的副手們教導他如何觀察洋流氣象，如何揚帆行船，甚至商船是如何建造的等等一切的新鮮事務，他都想著詢問清楚。一日，大副手中擺弄的測經度的精度儀器天文鐘，竟然也成為凌興漢在10多天裡不斷琢磨的好玩意。
海上的生活同樣很艱辛。新鮮的食物，沿途的瓜果都是優先供給給孩子們的，發霉的黑麵包與長蟲的干牛肉才是大人們的食物。儘管如此，仍有不少孩子在船上患病，所幸的是他們都能及時痊癒。除了挑選出來的小留學生們自幼家境貧寒，吃苦耐勞且身體健康外。更多是作為醫生地凌興漢在王繼業的幫助下，事先在船上準備了大量的中藥材，還有不少常用的西藥。在這一期間，凌興漢將自己一手創建的中西醫結合療法，運用到商船上的患病船員中。或許連他都不曾想到的是，正是自己地一番舉動使得中醫開始流傳到歐洲，而最受歡迎的卻是令老船長讚歎不已地針灸療法。它解除了老船長左胳膊多年的酸痛。
沿途中的海盜並不多見，凌興漢僅僅在馬六甲海峽遇到過一次。卻被馬迪厄中校率部打退。說是打退，事實上是嚇跑的。正當2艘海盜船逼近「老九號」時，馬迪厄中校命令全體特種兵站在甲板上，手持槍械瞄準海盜船，而隨後桅桿上懸掛起西班牙王國軍旗，還有從3艘商船船舷的下方迅速推出上百門火炮，令驚惶失措的海盜們誤以為這是三艘西班牙王國的戰船。在急忙打出休戰地信號旗後。兩艘海盜船轉航向東南方向逃竄。事後，凌興漢才知道，那上百門火炮中僅有三分之一是真的，其他都是糊弄人的假東西。真正讓海盜們膽怯的是特種隊員們身上的綠色制服，以及西班牙王國的戰旗。西班牙的攝政王剛派遣使者向東南亞各殖民地炫耀過自己武力，海盜們自然不敢得罪那位砍掉兩位殖民地總督腦袋的煞星。
只是在印度大陸地英國殖民者對於東方來客不太好友，在抵達馬德拉斯海港後，英國人的數艘艦船首先是盤問了商船的來歷。在反覆檢查三艘商船上並無違禁貨物或實施非法企圖後，海港的英國殖民地總督終於允許了所有商船靠港獲得補給。其間的過程雖談不上極其惡劣，但卻嚴格限制商船的補給時間，而且不讓所有船員在其控制地任何地域登陸上岸，包括馬德拉斯海港。對此，凌興漢明白那是英國紳士們仍在嫉恨那位未曾見面的領袖。給予他們國家的深重災難。此時，凌興漢卻與其他法國官兵一起有了一種自豪感。
而中東的阿拉伯人卻是異常熱情，願意拿食物與酒水叫喚商船上的東方貨物。孩子們也被獲准到岸邊沙灘上遊玩並過夜，見識一下異國風景。香甜的椰棗與美味的烤羊肉，卻讓很多孩童吃壞了肚子，忙得凌興漢不可開交，一整天內，三艘商船上到處都是糞便的惡臭。飽受拉肚子折磨的孩子們卻依然情緒高漲，他們樂不思蜀的討論起溫順地駱駝，阿拉伯地長袍。還有女人們面上的沙巾。三個頗為大膽地小傢伙。還跑到阿拉伯人的氈房內，向好客的主人討要食物。並與一群阿拉伯同齡孩子一起玩耍。直到士兵們過來尋找，他們才依依不捨的與主人們道別。臨走時，三人還與阿拉伯孩子交換各自的禮物。
在非洲，凌興漢看到的不僅僅是黑皮膚的異國人，還由罪惡的黑奴貿易。憑借斯文森總督的介紹信，以及老船長與當地的法國佔領軍司令官私人交情，使得三艘商船在馬達加斯加的各港口獲得了貴賓級待遇。一場華麗的舞會讓凌興漢見識了歐洲上流社會的奢華與放縱，但在港口碼頭上，卻是上千名被粗製劍麻繩捆綁的黑人。所有人的臉上都顯露著憤怒，無奈，與絕望的表情，數十名因為被檢查出疾病，而被人販子無情拋入海中溺斃的殘酷事實，更令凌興漢本人以及東方來的孩子們感到觸目驚心。
「叔叔，這些人真可憐，我們是否應該幫助他們！」一直沉默無語的孩子對凌興漢如是說到。但凌興漢無法作答，唯有去求教老船長，後者卻告訴他，這些黑奴都是歐洲商人們的重要財源，包括安德魯親王控制下的西班牙王國在內，同樣如此。
「法國不是在強調解放黑奴，給予他們人身自由嗎？」凌興漢在王繼業的引導下，拜讀過啟蒙思想的作品，也看過法國**政府發佈的各類公告。
「是的，那是針對歐洲大陸而言。在各國的殖民地範圍內，仍需要大批廉價的奴隸在荒地裡開墾，在種植園內勞作。唯有歐洲各國的工場內，才會需要有素質，且有人身自由的工人。」老船長不以為然地說道。
「這些很殘忍。很不人道！」凌興漢有些憤怒。他回想自己的苦難童年，也曾被披甲人充當過奴隸。
「當然，只是親愛的凌！請您在抱怨之後，別把這類話題帶到歐洲，尤其不要告訴你們的領袖。」
「為什麼？」
「抱歉，我不方便說。到時候，您自然就會明白了！」
……
「凌先生。準備吃飯了！」一個洪亮而又熟悉的聲音從艙外傳來，打斷凌興漢了的回憶。他知道這是老船長讓二副過來叫喚自己。
「謝謝。威廉先生，我馬上就來！」凌興漢隨即起身，走出坐艙，向著船長室走去。
儘管已是春季到來，然而黃昏過後天黑得依然很快,夕陽慢慢沉入大西洋的海面，平靜地地中海海面剛剛還是波光粼粼,轉眼就由灰色變成深藍,慢慢模糊不清了。一直盤旋在船位的大批海鷗都已不見蹤影，卻趕來了兩艘懸掛西班牙王國旗幟地軍艦。一左一右的分列在老九號的兩側，它們是在為三艘遠洋商船護航。
當凌興漢進入老船長的座艙時，餐桌上早已準備了豐盛的食物酒水，除了老船長，馬迪厄中校兩個熟人外，還有1名陌生的西班牙海軍軍官，三人正微笑著迎接遲到者的到來。
「呵呵，小氣地老船長。今天為何沒給我們吃發霉的黑麵包和滷水，卻帶來不少如此豐盛的晚宴。法式的長麵包，新鮮的奶酪和干牛肉，外加波爾圖的上等葡萄酒。嘖嘖，真是奢華啊！」凌興漢笑呵呵走過來，與三人打著招呼後。依舊坐在老位置上，等著老船長為自己介紹眼前的客人。
「這位是德科勒中校，他將陪同我們一道拜見攝政王殿下！另外，說明一點，食物是由中校大人免費提供的，老船長不將其列入費用清單中。」貪婪地猶太人一邊說道，一邊向喉嚨裡灌下大杯美酒。
「您好，德科勒中校，我叫凌興漢，您可以稱呼我為凌。謝謝您的食物與酒水！對了。孩子們呢？」凌興漢用熟練的拉丁語。客氣與西班牙中校打完招呼，便兩句不離那些孩童們。
「呵呵。中校大人帶來的食物很多，孩子們都有足夠的份量，除了酒水不能分享，而被可可茶替代外，他們還有我們暫時吃不上的葡萄乾！」馬迪厄中校微笑地解釋著。與孩子們相處數月，他也十分喜歡天真活波的東方留學生。
「事實上在3個月前開始，我便遵從攝政王殿下的吩咐，率部在直布羅陀海峽一帶巡航，只是為等候你們的帶來。高興的是，總算平安迎接到東方的客人；不幸的是，我卻沒能趕上阿爾及爾的海戰。」德科勒中校不無遺憾的說道。因為未能加入那場大規模殲滅戰，使得他缺少了一個晉陞軍銜的大好時機。
「阿爾及爾地海戰？」凌興漢追問道。三人中因為他地遲到，未能聽見中校的敘述。
「4天前都已經結束了，我方大獲全勝，阿拉伯人地聯合艦隊幾乎全軍覆滅。此時的攝政王正在奧蘭港一帶視察戰況，相信殿下也得知你們到來的好消息。」隨後，熱情的德科勒中校還是向攝政王的同胞，介紹起阿爾及爾海戰的一些情況。
晚宴一直持續了2小時才告結束，凌興漢便起身與眾人告辭。因為現在已是晚上8點，按照慣例，他應該走下甲板，去視察孩子們的情況。
為方便孩子們的日常起居，三艘商船都是刻意改造過得。若是不下雨起狂風，那甲板上是孩子們的課堂與遊戲場所，最下層的船艙是用來運載貨物，淡水，以及食物。中間船艙裡，前部是士兵以及水手們相互擁擠的臥室，而中後部已經相互打通，屬於孩子們的集體「寢室」。
由於地方狹小，舖位不多，大部分人依舊是在吊鋪上度過慢慢長夜，唯有30多位小女孩才能得到平坦的床位，以及自己的私人空間。因為留學生的人數達507人之多，而每艘商船運送能力有限，就必須平均配置孩子們，這也使得凌興漢為了照顧500名孩童，就不得不每天輪換一次自己的坐艙。
船艙內，吃完飯的孩子依舊入同往常一般，聚集在一起學習或是玩耍，朗讀法語的聲音與爬蟲比賽時大家的叫嚷聲，相互交織在一起。10多個小女孩也跑出自己房間，一同加入到並不大的空間裡，讓整個船艙充滿了歡樂的活氣。
「是凌叔叔來了！」一個眼尖的孩子高聲叫嚷起來。隨即，100多名孩童一同扔下手中的書本，或是甲板上的小蟲子，歡呼雀躍著集體圍了過來。
「凌叔叔，我今天又學會了10個法語單詞。」
「凌叔叔，我們什麼時候才上岸啊！是不是，大家上岸了就要相互分開？」
「凌叔叔，聽水手叔叔們說，我們將要見到攝政王殿下，這是真的嗎？」
「是啊，凌叔叔。為何每一個白人都如此害怕攝政王，他到底長得什麼樣子啊!」
「錯了，你這個傻蛋。不叫害怕，應該是對攝政王殿下的敬重！這是馬迪厄中校悄悄告訴我的。」
……
孩子們七嘴八舌的聲音讓凌興漢不知道先回答那個好，唯有微笑著注視著天真的小傢伙們，直到眾人的吵鬧聲逐漸平息下來後，他才示意所有人先坐在甲板上，隨即聽著自己講話。
「呵呵，是的，孩子們，明天就要見到安德魯親王了，我們的偉大領袖！」凌興漢心情顯得十分激動。他略微停頓了一會兒後，繼續說道：「剛才，領袖的使者告訴我，殿下他將為你們在歐洲上起第一堂課。至於是什麼內容，我也不太清楚。」
「一定檢查我們的法語水平！」
「不，是告訴我們歐洲的歷史知識！」
「都不是，是詢問我們家鄉的情況。
……」
孩子們快樂的相互駁斥對方的觀點，只是令在凌興漢在內，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是，那位「偉大的王」親自給孩子們傳授課程的內容，卻上演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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