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7日清晨,西法聯合艦隊的旗艦,「攝政王號」上的會議室裡。
烏沙科夫司令官正面對兩位分艦隊指揮官,以及46位各艦艦長,在長條會議桌沙盤上,最後一次詳細部屬著自己的作戰方案。與往常所不同的是,一向喜歡熱鬧的攝政王安德魯沒有參加此項作戰會議,理由卻是「我有些累了,需要在東方號上休息,以便好有精力在明天觀看諸位的精彩表演」。至於那三位俄國貴賓,卻因為亞歷山大殿下身體不適應遠航,一同留在了阿爾沃蘭島。
「……卡爾斯上校,您指揮的後衛分艦隊4艘戰船不再擔當後衛任務,而是重新編入前衛分艦隊,歸由納爾遜將軍指揮,我所指揮的中衛分艦隊繼續保持不變。另外,布律埃斯將軍,請在您的旗艦『東方號』上統帥的17艘法國艦船,它們將組成整個聯合艦隊的後衛分艦隊。」烏沙科夫司令官操起蹩腳的法語,對著四國指揮官,以及數十位艦長們說道。
倘若前世,安德魯說道法國的布律埃斯中將會與英國的納爾遜將軍一同組成聯合艦隊,即將打擊阿拉伯海軍的話,世人決不會相信。因為在他們的記憶中,1798年,在埃及阿布基爾港的那場異常殘酷的海戰中,法國遠征埃及的艦隊幾乎全軍覆滅,布律埃斯將軍連同他的旗艦「東方號」一起沉沒,而打沉他的英國地中海艦隊指揮官。正是納爾遜將軍。
但在安德魯來到歐洲之後地第二年,1795年的3月,前世的冤家卻坐到一個船艙,聽候俄國司令官烏沙科夫的指揮。對此,即便是對安德魯而言,他也覺得啼笑皆非。事實上,安德魯尋遍了所有的法國海軍將領。惟獨42歲的布律埃斯算做是沙場老將,別人沒有如此豐富的服役資歷與實戰經驗。
在安德魯看來。這位參加過北美獨立戰爭地將軍,雖說實力遠不如烏沙科夫,納爾遜等人,但至少他不會當個貴族逃兵,在這場必勝的海戰中,去獲取法國海軍地榮譽。只是,安德魯欣賞布律埃斯承擔罪責的勇氣。但很不贊同戰敗司令官選擇隨同旗艦一道殉難的做法。
「……
現在是7日6時,按照現在的航速,我們將在20個小時後,抵達預定海域,距離阿爾及爾海港大約6海里的位置進行隱蔽待命。雖說,清晨的海面上會升起濃霧,但信風很快都會將它們吹散。為避免暴露目標,取消所有偵察分隊。僅僅派出裝扮兩艘成撒丁王國商船的護衛艦,擔當監視任務。而阿拉伯人地聯合艦隊,也在數小時之內進入該水域……
按照土耳其海軍的慣例,阿爾法也會將他的艦隊分為三個分艦隊,前衛,中路與後衛。與我們不同的是,除了小型戰船在四周巡遊外,主力艦隊基本上呈現出整齊的一路縱隊,每個分艦隊相距3到4海里,弱逆風航行時速保持在2到3節。而阿爾法的旗艦,亞歷山大號將排列在中路分艦隊的隊首……
首先,我們將放過阿拉伯人的前衛分艦隊,把主要精力放在攻擊阿爾法地中路分艦隊。納爾遜將軍,您的前衛艦隊與我所指揮的分艦隊,成兩路縱隊。從西北角以90度直角。借助順風快速斜插上去,必須在20分鐘內。所有艦船全部進入有效射程……
狹窄的海面,逆風且遭遇突然襲擊,相信阿拉伯人的兩路分艦隊無法在40分鐘內擺開作戰隊列,而我們的兩旁弦炮很快會打亂敵人地陣腳。納爾遜將軍負責切斷阿爾法的中路分艦隊與後衛分艦隊,我負責阻攔阿爾法的中路分艦隊駛向阿爾及爾海港的去路。特別要求的是,盡量將他們向北驅趕,以免防止他們貼近海岸遍航行,借此得到岸炮的掩護……
當看到阿爾法的中路分艦隊被包圍時,阿拉伯人的前衛艦隊必將轉航,連同阿爾及爾海港戰船一同增援。按照常例的估算,他們逆風轉航的時間需要50到70分鐘,此時,布律埃斯將軍地後衛艦隊將負責攔截這伙異教徒。不,從這裡,利用他們轉航不便,亂成一團地有利時機,在敵人的尾部迅速而又果斷地插上。布律埃斯將軍,請時刻攝政王號旗艦會打出的旗語……
此役,我們務必消滅或俘虜阿爾法的中路分艦隊和前衛分艦隊,至於敵人的後衛分艦隊,就看納爾遜將軍能為我們留下多少。在察覺阿拉伯後衛艦隊發出轉航逃逸的信號時,卡爾斯上校的分隊可以做大膽穿插,攪亂敵人的逃跑線路,並進行死死糾纏,等候我與納爾遜將軍的回援……
另外,在各分艦隊指揮官與自己的戰艦們部署相關任務之前,我需要補充幾點。其一,除了對付阿爾法的中路分艦隊外,請各位艦長們盡量不要使用硫磺彈,因為前者決不會投降,但其他的敵方艦隻在戰事不可挽回時,將主動選擇放棄抵抗,升起投降旗;
第二,剛才接到觀察員的報告,由於西北風向減弱不少,相信在明日的海戰中,不會再有雨水天氣出現。因而在混戰中,火炮產生的大量煙霧勢必將阻隔我們之間的聯絡視線,倘若,各艦看不見或看不清各自分艦隊旗艦打出的信號,那就請務必記住一點:竭力且毫不猶豫的靠近敵艦,做勇敢的接舷戰;
其三,由於阿拉伯人沒有專門的海軍制服,使得我們無法察覺他們的軍銜大小,各艦配發的法國狙擊手,他們瞄準的對象必須那些衣服華麗且嶄新,喜歡舉起單筒望遠鏡的傢伙們。同時。為避免對方狙擊手殺傷我方高級將領,所有軍官一律去掉軍銜上陣。納爾遜將軍,這是命令,不容違抗。要知道,勝利才是軍人地最高榮譽,而並非身上的華麗制服與耀眼的勳章;
第四,與其他土耳其人一樣。所有穆斯林教徒在接舷戰時,都特別喜歡抓起馬刀。跳到對方的戰艦上進行一場肉搏戰,尤其是阿爾法的中路分艦隊。所以,讓各艦的陸戰隊員們做好充分準備。必要時,各艦艦長自行決定是否給水手們配發武器和彈藥;
第五,請艦長們必須恪守水兵條例,優待阿拉伯戰俘,即便是對方曾是海盜。但他們現在是北非各國的海軍艦隊官兵。在獲得最後勝利後,各艦放下小艇準備營救己方落水同伴地時候,也務必搭救落難的異教徒們。不過,當被營救地異教徒伺機作亂時,可以無情鎮壓。
請記住,諸位都是正規的王家海軍,不是地中海強盜!願上帝寬恕我們即將發生的罪孽。」
……
在東方號旗艦上,安德魯並沒有入睡。而是與法國土倫艦隊一同南下的多普拉普將軍,在後甲板上遙望東方海面上的日出。一小時前,當兩人走出船艙時,整個地中海上空仍是烏雲過後的滿天星光燦爛。等到6點時分,卻已是一輪紅日在浩瀚的海面上躍動而出,此時地地中海海風溫暖而柔和。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沐浴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中。
美景卻沒有好心情。自從安德魯提議出艙透氣之後,他始終背手,神情抑鬱而莊嚴眺望著東方,看著他那蔚為壯觀的龐大艦隊緩緩前進,只是心中所思的卻千里之外的法國,多普拉普同樣一言不發的緊跟在西班牙攝政王的身旁。
那是多普拉普不僅給安德魯帶來了一支法國增援艦隊,也告訴他兩條不太好地消息:20多天前,剛剛結束完國內公開選舉,從而獲得組建督政府的巴拉斯代表法國政府,與英國內閣的全權代表在巴黎正式簽署了一系列雙邊協議。兩國將徹底放棄軍事對抗等不友好行為。並在政治,軍事。經濟,外交上建立戰略同盟的關係。很明顯,雙方的合作意圖是在針對極不安分的西班牙攝政王。
另外,十數位法國高級將領,包括卡爾諾將軍,儒貝爾將軍與莫羅將軍在內,都先後宣誓效忠法蘭西督政府。與此同時,他們也都被授予法國元帥地軍銜,而晉陞元帥的名單中,卻沒有戰功赫赫的安德魯上將的名字。除了為後者保留了陸軍部副部長的虛職,大比利牛斯軍團司令官的角色外,取代國民公會的元老院,卻以安德魯將軍未到35歲年限為理由,拒絕讓其進入元老院。
對於前者,安德魯已通過軍情局瞭解到一些內幕,皮埃爾小心提醒著攝政王,必須警惕法英兩國舉行的秘密和談。但安德魯始終樂觀的覺得,前世中巴拉斯那種根深蒂固的反英情緒,使得巴黎不會同倫敦很快達成相互妥協,至少在自己回到法國之前,決不會如此。顯然,安德魯是被1794年地勝利沖昏過頭。他全然忘記了自己時常掛在嘴邊地那句話,「世上的國與國之間,從來沒有永恆地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惟有的是永恆的利益。」
對於後者,安德魯自然是一肚子的惱火。要論戰功,自己要高出儒貝爾將軍與莫羅將軍兩人兩倍有餘,更別說那些寂寞無名之輩。1794年的戰爭,安德魯不僅一場未敗,而且憑借弱勢兵力,用一個軍團的實力征服了整個伊比利斯半島,還再度打敗了不可一世的老對手英國,讓法蘭西的南部日後不再有戰火出現。雖說,貴為西班牙攝政王的安德魯,只要自己高興,冊封他本人為「陸海空」三軍大元帥的稱呼也未嘗不可,根本沒必要在乎一個區區法國陸軍元帥的頭銜,但面子上,安德魯卻感覺很是無光。
更讓他氣憤的來自巴黎元老院的狗屁規定。原先收到過安德魯的大量金錢賄賂,且對他本人俯首帖耳的國民公會的議員們,居然剝奪了自己參與法國政務的權利,而保留一個陸軍部副部長的虛職,這與安德魯原先期望加入督政府首腦之一的想法,已經是大相逕庭。
「該死的,現在整個巴黎都在反對我!好,很好,非常好!等到結束這場海戰之後,我一定要揮師北上巴黎,看看誰是法國的真正主人。」安德魯在內心忿忿不平的罵道。
在不斷給自己打氣的同時,數分鐘後,剛一恢復理智的安德魯隨即放棄了這個無比瘋狂,不切實際的念頭。在法國發動內戰,且不說勝利與否,勢必讓自己陷入不仁不義的境地,也將徹底喪失全體法國軍民的支持,畢竟督政府算是巴黎的合法政府。何況,將主要兵力消耗在無休止的內戰裡,更將破壞工業**的進程,根本不符合安德魯既定的地中海戰略。
「唉,是我自己太過自負了,離開法國太久,居然將所有事情想像的過於順利的緣故!」
「所以,現在的我,必須先學習忍耐!」
「既然親愛的岳父要與我徹底決裂,那安德魯也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
「司令官,不,殿,殿下!」就在安德魯沉思的時候,身後傳來多普拉普將軍那含糊不清的聲音。只是從語氣上判斷,相信多普拉普到現在,仍沒將年輕上司的身份確認清楚。
「將軍,既然我站在法國的艦船上,就請您稱呼我為司令官好了。」安德魯轉身說道。
「遵命,司令官閣下!所有在馬賽,土倫,以及法國南部各地的士兵,都明白來自巴黎各項決議對於您而言,的確很不公平。但士兵,士兵也請求我代表他們,希望司令官能以和平手段解,解決您與巴黎方面的爭端。」多普拉普將軍小心翼翼的說道。
「請放心,我的將軍!在這個問題上,安德魯始終將堅持兩條原則,第一,法蘭西永遠屬於共和政體;第二,安德魯麾下的士兵,決不將槍口對準自己人。事實上,繆拉將軍也已經轉達我的意見。政治上的糾紛,就用政治上的手段來解決吧。」安德魯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表達著這一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