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5年3月6日,入夜,西地中海海面。
往日平靜的地中海不再平靜,漆黑的海面上依舊是波濤洶湧,駭浪滔天,暴雨傾盆,白色的大浪像是一座座移動的小山,瞬間半空中還掠過的一道白光電閃,接著便是刺耳雷鳴。那是躲在低壓厚實的烏雲後面的海神,極度憤怒著揮舞起手中的戰斧,想要吞噬海面上的一切生物,因為居然還有不怕死的帆船艦隊在地中海主人大肆施展yin威的時刻,膽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奮勇航行。
的確,烏沙科夫將軍與納爾遜將軍率領的由34艘戰艦組成的西班牙王國艦隊正在從事一場冒險行動。以少打多,那是在數十小時之後將要發生的戰鬥,全體將士倒是信心十足。而在此之前,司令官們與他們的艦隊官兵卻要首先能夠戰勝肆虐橫行的風暴。作為整個艦隊的核心,烏沙科夫將軍與納爾遜將軍都曾長時間在北大西洋,與波羅的海率部航行過,那裡的惡劣環境比起地中海要複雜的多。
在突擊作戰方案擬定之後的20多天內,所有艦船的桅桿,風帆,以及繩索等有針對風暴的進行了加固與改裝;船隻的吃水線上梆有了一圈木桶,只是為防止軍艦在狂風中過度傾斜,導致船隻瞬間傾覆的慘劇;大部分風帆被水手們事先卷收起,惟有數面用鐵繩編製成的強力橫帆,在借助著西北方向的疾風。
儘管如此。在苦苦掙扎了近兩個小時,仍有2艘護航艦,以及一艘小型戰列艦因為遭受到風暴破壞,使得主桅桿嚴重損害。上述3位艦長在請示旗艦上地烏沙科夫司令官後,受損的三艘戰船被迫離開艦隊主力,艱難逆行著重新返回馬加拉港駐地。
直到深夜11時,起錨離開馬加拉軍港4個多小時之後。狂風,巨*和暴雨才漸漸遠離艦隊航線。在留下強大的信風,連綿不絕的細雨,以及洶湧的洋流之後,中心風力轉而向北非大陸掃去。
不多時,來自艦隊旗艦的首尾部,突出船體的船燈上發出了司令官下達全速航行地命令。頃刻間,31艘艦隻的官兵們開始忙活起來。隨著艦長們地一聲令下。伴隨著水手長粗暴的呵斥聲,和鼓手輕敲起鼓面的號聲,1分鐘內,原先僅有兩位領航員的冷清甲板上快速聚集了數十名熟練強悍的水手。
他們在擁擠的帆纜下,頂著細雨打濕全身,數分鐘裡,迅速敏捷的爬上120英尺高地桅桿側支索上,配合著甲板上負責操作帆纜的同伴。將之前捲起來的豎帆,橫帆,以及三角帆全部打開,並且按照事先要求,用斧頭砍斷原有用於迎接風暴的鐵繩風帆,最後扔到地中海上。那是它們妨礙了其他帆的順利張揚。
自此,整個艦隊保留下來的31艦隻最終能揚起飽滿的風帆,保持著10節航速,一路披荊斬棘,快速駛向預定作戰目的地,阿爾及爾海域。按照事先部署,順風行駛地王國艦隊在航行時排成整齊的三路艦列,始終呈現梯形右,中,左各縱隊。它們先後相互間隔3到5海里。左右相距為1至2海里。
漆黑的海面。惟有船隻首尾依稀可見的多盞防風船燈,才能大致辨別自己坐船與戰友艦隻之間的相對距離外。所有艦必須嚴格遵守之前的航行部署,才能保持自己不掉隊。倘若在白天,從半空俯視,三路縱隊猶如離弦之箭,先後飛向同一目標區域。
右路分艦隊擔當前衛責任,突前走在整個艦隊地最前列,它們由7艘戰列艦,以及7艘護航艦組成,分艦隊司令納爾遜將軍乘坐在旗艦「勇士號」(一級戰列艦);中路分艦隊落在前衛艦隊隊尾,由烏沙科夫司令官親自指揮,共有10艘戰列艦,以及3艘護航艦,旗艦為「攝政王」號(一級戰列艦);後衛分艦隊航行於中路主力艦隊的左翼尾部,共有2艘戰列艦和2艘護航艦組成,它們只是作為預備隊而存在,指揮官為卡爾斯上校,旗艦是二級戰列艦,「馬加拉」號。
安德魯以及亞歷山大一行人等本應待在後衛分艦隊的「馬加拉」號上,但那位攝政王殿下卻以「攝政王號必須有攝政王存在」為理由,拒絕待在待在二級戰列艦裡,請求坐在烏沙科夫的旗艦上。安德魯雖不懂海戰,但他明白由4艘戰艦組成的殿後分艦隊,難以發揮戰場上預備隊的功效,烏沙科夫此舉目的只是在於讓自己的學生,卡爾斯上校竭力保護攝政王,亞歷山大,以及蘇沃洛夫等人的安全,不被交戰雙方激烈的戰火所傷害。
一番交涉之後,烏沙科夫司令官勉強同意了攝政王等人地請求,但那僅僅是停留30個小時。在抵達目地地,也就是後天黎明時分之前,攝政王以及他的貴賓們,將統統被遣返回後衛艦隊地馬加拉號上。對此,安德魯欣然接受俄國人不客氣的命令,因為作為戰略統帥的他,知道自己該在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情。
儘管偏離了風暴中心,但夾雜整個艦隊中間的「攝政王」號旗艦,在同遼闊的地中海海面相比,顯得是那麼渺小,表現出弱不禁風的模樣。帆船在洶湧澎湃的海浪裡不住的上下顛簸,來回搖晃,宛如一葉浮萍在隨波逐流,或是海神手中的隨意拋起,接著自由下落的木偶一般。
倘若在平日,地中海上所有船隻在路過「攝政王」號戰列艦的船舷時,世人都需要仰視這類龐大的無敵戰艦。作為18世紀後期建造的「攝政王」號戰列艦,它屬於人類最傑出的發明之一。看似笨重,實則強大,是整個艦隊中,體積最大地戰船,航行起來輕快敏捷,艦上所有的桅帆安排的順風易行。遠遠望去,「攝政王」號就像一座高聳出水面的木質建築。擁有裝飾華麗的船尾排列著三層鑲金邊的舷窗,看上去猶如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宏偉宮殿。
「攝政王」號戰列艦原名「勝利號」。它原是英國地中海司令官亞當斯將軍地旗艦,一艘1778年開始服役的老艦,只是作為戰敗國地禮物送給安德魯。當西班牙海軍接受該艦時,王國的海軍官們由於感激攝政王的偉大功績,而自發上書給海軍大臣改為現在的名字。從艦頭到艦尾,整個「攝政王」號長約226英尺,艦寬51英尺。排水量在3500噸以上。
軍艦的主體龍骨用榆木製成,那是由於全英國各地滿是生長著軀幹高大的榆樹,易於取材。除龍骨外,整個艦體幾乎全部採用橡木,巨大的艦脅材厚達2英尺,耗費了2500株優質木材。除此之外,惟有船底與吃水線下,包裹著防備海蟲與鹽水侵蝕橡木地銅板。與其他戰列艦一樣。「攝政王號」也有三根主桅桿,其中最高的一根高於吃水線200英尺。整個桅桿上可懸掛36面風帆,最大航行速度接近12節。
戰船就是軍士們的家,它能夠容納800多名作戰或非作戰人員,包括軍官(含醫生),水手(含見習軍官)。廚師,工匠(主要指木工)外,還有大批能夠登船(陸)作戰,隨時與阿拉伯海盜斷兵相接的海軍陸戰隊員。只是船上的空間狹小,使得官兵們的生活設施極為有限。作為旗艦,除了該艦艦長與艦隊司令享受專門船艙外,作為軍官可在船頭甲板上的軍官艙裡擁有2到3平方左右的隔間,而普通水手,廚師,陸戰隊員與其他工匠則要擠在小船艙或是吊鋪上休息。同老鼠。臭蟲,以及難聞地腐臭味整日等為伴。
作為一座海上的活動堡壘。無論何時何地,「攝政王號」旗艦必須負荷150噸左右的彈藥。巨大軍艦的甲板上下三層,配置著112門鐵鑄或是青銅火炮,每顆炮彈保持在16磅到24磅之間,巨型的36磅炮彈也不少見。單弦一次齊發,其射出的炮彈多達半噸以上。但最讓人恐怖地是上層甲板艙發射台內,配屬的12門臼炮,它的巨大威力是能投射出64磅的猛烈彈藥,與其他長火炮相比,它的射程卻短了太多,僅僅適宜接舷戰時開始使用。
「攝政王號」的甲板上,作為見習軍官的卡爾松,他剛剛接替連續勞累數小時,需要休息的大副,擔當起旗艦航行官的角色。在顛簸起伏的甲板上,卡爾松借助油燈昏暗地光芒,開始來回巡視著軍艦水手們地工作。
做為見習軍官,與水手們裝束不同的是,19歲地卡爾松擁有一身藏青色軍官制服,卻沒有任何軍銜標誌,這表明他並非真正的海軍軍官。他僅僅是馬加拉王家海軍軍校剛畢業的學生,卡爾松必須在一艘軍艦裡,連續服役1年以上,才能等到該艦艦長的見習鑒定書,再由一個軍官團依據那份鑒定書,最終給予該見習軍官是否授銜的決定。
所授的軍銜一般是中尉,但凡由特殊貢獻的見習軍官可以越級到上尉,甚至是少校。卡爾松是1794年西班牙王朝戰爭之後的第一批畢業軍校生,也是期間最優秀的一個。所以幸運的他,被選入一級戰列艦上效力,而且是出征的艦隊司令官旗艦上,這的確讓他本人欣喜若狂,而躊躇滿志。
自從登船的那刻起,卡爾松便盤算著在即將開始的海戰中建立一番功績,讓自己的肩膀上掛起兩顆小銀星。按照王國新進出台的海軍管理條例,分艦隊指揮官,和2級以上戰列艦的艦長可以直接呈報艦隊司令官,授予在海戰中有傑出貢獻的見習軍官於正式軍銜,而不必再等到服役1年後,通過軍官團繁瑣無比的一系列審查和考核。
或許是想的太多,做例行巡視的見習軍官沒有注意周圍並不太好的環境狀況,在他經過右側船舷時。一陣浪花剛好濺起,突如其來地打到見習軍官的頭頂,淋透了全身。措不及防之下,他的喉嚨中還灌滿了海水,既鹹又苦澀,那是地中海裡鹽分太多的緣故。
「咳,咳,咳……」在又鹹又冰的海水灌進他鼻子的剎那。卡爾松被猛嗆了一下,一陣急促的咳嗽隨之而來。表情異常痛苦不堪地見習軍官忍不住彎下腰,手扶著船舷。竭力吐出該死的海水,他手中地油燈也幾乎把持不住,劇烈的來回晃動起來。
「哈哈哈!」桅桿上下響起歡樂的笑聲。
「上帝啊,我看到了一支咳嗽的老鼠,哈哈,是個穿制服的大老鼠!」
「呵呵,我親愛的巴塞羅那的兄弟。那是你地眼睛看錯了,這可是頭蠢豬!」
「嘿嘿,不,是像老鼠與蠢豬的見習軍官,哦,似乎在吃奶的毛孩子。哈哈!」
……
這自然是忙碌的水手們,看到可憐的見習軍官滑稽的模樣,續而發出的一陣陣嘲諷。但凡敢奚落軍官的水手是要遭受殘酷且無情地鞭刑。可卡爾松只是一個名見習軍官,沒有任何軍銜,水手們當然可以肆無忌憚的談論。按照所有軍艦中的傳統,接受未來部下的嘲諷,是年輕的卡爾松在「攝政王號」上應該完成的一門必修課程。
作為大西洋邊地拉科魯尼亞人,卡爾松雖聽不懂地中海一帶刺耳的方言。但他明白這是水手們在奚落自己的無能。接受完水手們嘲笑洗禮的卡爾松,壓制著滿腔怒火,重新站了起來,他筆直著軀體,再度拾起油燈,抓著身邊搖晃的繩索,向著前甲板走去。
「檢查船體,桅桿,風帆與繩索!」
「船體完好,桅桿完好。各帆完好。繩索完好,整體一切完好。所有順風帆全部展開!」
「風速與航速!」
「3號西北信風,航速10節!」
「旗艦方位!」
「中路縱隊的首航位置,距離右路友艦4海里,左右間距2海里。方位正常!」
「友艦信息!」
「無異常信號,一切正常,繼續保持艦隊整體航速與前進線路!」
……
水手們可以大肆嘲笑見習軍官的無能,但在必須服從甲板代理航行官下達的各項命令,否則不是水手長們的嚴厲斥責,便是在卡爾松匯報大副後,有人準備接受明日的鞭刑處罰。
「很好,謝謝先生們!請繼續保持航行與航速不變。最後,願上帝保佑你們!」
軍禮過後,卡爾松完成了例行地巡視。接下來,他可以回到值班艙裡,呆上20到30分鐘。只是當他轉身之後,卻再度聽見傳來水手們地議論聲,臉上隨即浮現勝利的笑容。
「嘿,聽見沒有,他管我們叫做『先生』,這個小候補軍官很有意義!」
「當然,你這個跳蚤,老鼠,蠢豬一般地廢物,聽到一兩句好話,便開始得意了?別忘記自己的身份,一個骯髒下濺吃著發霉麵包的低級水手罷了。」
「該死的巴塞羅那猴子,上帝也可以望見你揚揚自得內心!不過,我的確喜歡這個小軍官。至少,第一次有人稱呼我們為『先生』。」
……
艦首樓的前甲板上永遠都是鬧哄哄的。先前是暴雨敲打甲板,桅桿,以及帆索,而狂風讓船體各部位發出咯吱的碰撞聲,接著,便是上下攀登的數十名水手們閒暇之餘,不停的相互嘲諷,抱怨與訴說,或是讓當班的水手長狠狠訓斥一番,準備著明日幫助蹩腳的廚師,去削大桶大桶的土豆。
甲板下方的三層炮艙內,數百名炮手正輪流看管著100多門火炮。儘管在作戰之前,所有火炮都用結實的鐵鏈捆綁著,但在風暴中心的那兩個小時內,仍會有4,5個人一同趴在巨大的炮身上死死壓住,防止炮體突然滑落後,四處亂撞,損壞其他火炮與炮艙。直到現在,感覺是累壞了的炮手們,才留下數名看守,各自回到吊鋪上休息。
海軍陸戰隊員們裝束與其他水手們不太一樣。他們屬於陸地的土黃色軍服,而且隊員們必須始終穿戴著,哪怕是在吊鋪上睡覺,外套也必須按照規定蓋在身上,一聽到長官刺耳地哨聲和「全體集合」的呼喊聲,陸戰隊員們隨即跳下吊鋪,必須在很短時間內穿上衣服。收拾好吊鋪。若不及時,自己很容易被其他準備跑上甲板的隊員碰倒在地。而水手們卻很自在。因為時常接觸難洗的油脂,而漂亮的制服卻只有兩套,除非在艦長或是司令官檢閱時,海軍軍官們允許水手們自由選擇是否穿戴水兵制服。
116名海軍陸戰隊員由一名上尉指揮,上尉軍官自然在後甲板上的軍官艙內休息。而他的士兵們,則同樣與數百位水手擠在三層炮甲板上狹窄地過道中,這裡不但過於擁擠。而且骯髒潮濕。除非作戰開始,陸戰隊員與炮手們同吃,同睡都在發射24磅和32磅炮彈的巨大地火炮旁。唯一透露新鮮空氣的窗口是開啟的數個炮門。
「安東尼奧大叔!現在,幾點了。」一名掛在吊鋪上的陸戰隊士兵,低聲問起身旁的同伴,也是一個中年下士。因為懷表對於普通士兵而言,仍是個奢侈品。剛剛入伍不久的年輕士兵自然不會有,但作為老兵。卻有在直布羅陀要塞中繳獲的英國軍官地戰利品。
「10點20分了。約克,是不是想家了?」有些顛簸的吊鋪使得安東尼奧顯然也沒有睡著,掏出懷表確認時間後,順口反問起來。
「是啊,我真希望白天能夠到來,這樣。我能看到陸地。」新兵約克喃喃自語道。
「該死的列兵,白天會有什麼好!一到那個時候,剛登上甲板,呼吸上兩口新鮮空氣,便是無休止的沖洗甲板,還要用沙石打磨甲板上面的裂紋。約克,你的膝蓋剛一復原,便想像著那類辛苦的工作?」安東尼奧不住的抱怨起來。即便是作為老兵地他,也厭倦了終日在甲板上的勞碌。在甲板上撒上沙子,再用同聖經一般大小的磨石。打磨但凡破損的甲板表面。
「呵呵。但我依然很高興,因為閒暇之餘。坐在甲板上可以高興的清點起我的薪水。再過一個禮拜,當返回馬加拉港時,我便在半年內積攢起120法郎,這足夠讓我鄉下地父母翻修一下破舊的老房子。嗯,還有幾件新衣服。」約克瞇起雙眼,彷彿在憧憬著父母的笑容。
「哦,120法郎。約克,你真是個小富翁了。難怪從不見你,同我們一起在馬加拉城裡的ji院中出沒,原來要寄給父母。嘖嘖!」一聽到錢的聲音,另外一個上等兵翻身轉過說道。
「那是,他是孝順的好孩子!嘿嘿,小約克,看看我的懷表,原先的主人可是一位馬德里貴族。現在,便宜的賣給你,只要20法郎!」一個留有大鬍子的30歲老兵掏出自己地懷表,舉在手中來回晃悠起來。
未等新兵開口,倒是安東尼奧報起不平,他一把奪過大鬍子地懷表,單手掂量的一下,隨手扔了回去,並開口罵道:「該死地混蛋!如果你不想讓我打一頓的話,趕緊收起你的爛玩意。這樣的懷表,最多價值5法郎而已。」
「嘿嘿,不要就算了,何必詆毀我的好寶貝!你以為自己真是軍官。」大鬍子小聲嘀咕兩句,卻望見下士的憤怒的目光,趕緊收音,和衣而睡,卻不敢繼續多言一句。
而新兵約克依然很陶醉,同伴間的爭論絲毫沒有影響自己的情緒。他摸了摸內衣口袋中的法郎,費了好大工夫才抑止自己掏出來的念頭。
半響,艙內不再有談話的聲音,但無法入眠的水兵們卻是越來越多,要麼盯望著黑漆漆的艙頂發楞,要麼在吊鋪上輾轉反側一番,最終有人仍不住繼續開口發話。
「約克,聽說,你昨天晚上,你在當班時,把攝政王殿下當作入伍的新兵對待。」喜歡逛ji院的上等兵問道。這話一出,不知道是話題太多新鮮,驚擾了其他水兵,還是所有人根本一直沒有睡著。眾人撐起吊鋪,紛紛循聲抬頭張望起來。續而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熱鬧地人群中,渾然不覺在炮艙內,進來一位做夜間巡視的值勤軍官,埃蒂安中尉。
「叫嚷什麼?不想睡覺的人,統統隨我上甲板!」埃蒂安中尉厲聲的訓斥著。
一聽到值勤軍官趕來,所有水兵即刻緊閉嘴唇,先前討論的陸戰隊員們也紛紛躺回吊鋪上。不再吭聲。因為所有人都清楚,此時要跟隨埃蒂安中尉上前甲板。便是在水手們的注視下以及嘲諷聲中,持續做上200個俯臥撐,才能回來休息。
作為普通士兵,惟有上下炮甲板,以及艦隻的前甲板上才是他們日常固定地活動區域,而自主桅桿向後,幾乎佔據整個上層甲板一般區域的後甲板(含船尾)。則是軍官們地指揮作戰與平時休息場所。相對豪華舒適的兩個高級軍官休息艙內,一個是屬於艦隊司令官所有,另一個由作為旗艦「攝政王號」的艦長享受。
不幸的是,由於趕來了3名俄國貴賓,佔據著旗艦艦長摩科斯上校的休息艙,而後者必須同烏沙科夫司令官擠在同一船艙內,而攝政王以及他的貝爾蒂埃參謀長,也來到艦隊司令官的休息室裡。說是休息室。實則為艦隊司令官地指揮室。
那是烏沙科夫按照自己的習慣,將自己休息室與會議室之間隔板統統去到,組成一個長12米,寬5米的大房間。會議室與休息間僅用幕布簡單的間隔開。房間內的佈置很簡單,除了司令官的私人辦公桌椅,文件箱外。再多加佈置了幾個行軍床,中間則是一張長長的釘在甲板上的會議桌,牆壁上是一幅巨大地地中海地圖。一位不知名的英國水手畫家在高級軍官船艙頂上,描繪的霍華德上將率部戰勝西班牙「無敵艦隊「的歷史長卷,依然繼續保留著。
房間內,一個隱蔽的角落裡放有直通海面的固定馬桶,房間內找不到沒有洗浴室,因為淡水是除火炮彈藥外,船上最珍貴地東西。倘若在遠洋航行期間,包括司令官在內。所有官兵必須祈禱上帝恩賜及時雨(狂風暴雨自然除外)。集體在甲板上脫光了衣服,痛快的洗個淋浴。只是在現在。卻沒有幾個必要,因為按照預定線路,完成作戰任務,重新返回基地,前後不過4,5天工夫罷了。
經過一番暴風雨洗禮之後的安德魯,總算擺脫了嘔吐的糾纏,等到清空了腸胃裡的所有食物時,胃口極好的他不顧身體的虛弱,居然索要來帶有肉末的土豆泥與新鮮檸檬果汁,趴在會議桌面上,興致勃勃的吃喝起來。這與正在隔壁軍官艙內,仍在甲板上做著痛苦翻胃的三位俄國貴族,感覺要強上不少。在那邊,惟有安德魯地羅克副官在隔壁房間照顧著他們。
指揮室內,被風暴折磨得夠嗆得烏沙科夫,貝爾蒂埃與摩科斯等人也沒有安睡,他們靜靜地坐在一排,面對著安德魯,六雙眼睛同時盯望著狼吞虎嚥般的攝政王殿下。
「夠了,先生們!表演結束了!」安德魯將吃得精光地盤子推到一旁,頗為不滿的說道。
「還有26個小時,殿下!」艦隊司令官不客氣說道。烏沙科夫在提醒著眼前的西班牙王國統治者,後者只是被邀請觀光的一名客人。在阿爾及爾戰鬥打響之前數小時裡,王者必須聽從艦隊司令官的派遣,離開旗艦,回到後衛艦隊上。
「當然,當然!安德魯向來遵從諾言!」言語間,攝政王還接過參謀長遞來的手巾,不急不慢得來回擦拭嘴角邊殘留的肉末土豆泥,接著,他拾起手邊的半杯檸檬果汁,意猶未盡的享受起來。忽然,似乎是想起一件事情,安德魯隨口問道:
「親愛的司令官閣下,一場暴風雨過後艦隊損失了3艘軍艦,現在是31對54。雖然阿拉伯人海盜般得作戰方式,使得他們缺乏配合,但兩則之間的實力對比是否太過懸殊了?或許,在阿爾及爾海港還停泊著數艘戰列艦,隨時能夠加入敵方陣營。」
「準確的是說是6艘戰列艦,31比60。安德魯殿下!」烏沙科夫微笑著回答道。先前不太友好的表情,倒是瞬間改變了不少。
「上帝啊!2打1,恐怕我得趕緊登上後衛艦隊得馬加拉號!」安德魯故作誇張地叫道。
「是嗎?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難怪上帝讓老頭子今晚睡不著覺,就是等到您的這句話來安慰。哈哈!」艦隊司令官無故的發笑,似乎在與攝政王打得啞謎。
而一旁的摩科斯上校卻感覺異常鬱悶。那是艦長覺得,在海戰中一旦敵我保持著2比1的絕對劣勢。便是要竭力避免的戰鬥。而眼前地攝政王,艦隊司令官依然十分樂觀。就是一直默然無語的參謀總長,也始終保持著微笑,全然不顧未來戰鬥地險惡。
「或許,還有其他增援?」摩科斯上校在其內心盤算起來,可隨即自己又否定了這一判斷,因為王國的各路艦隊中,所能抽調的所有艦隻都集中在這裡。除非放棄意大利半島防禦,以及解除直布羅陀海峽一帶的封鎖,但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唉,貝爾蒂埃,我們的艦長感覺有些疑惑了,請幫忙解釋一下!」安德魯結束了與艦隊司令官的啞謎,開始將謎底解開。
誠然,西班牙王國在歐洲領土上地海軍。再不能增援烏沙科夫艦隊一艘戰列艦,但作為法軍統帥的安德魯,卻能命令駐紮法國南部的土倫艦隊派出所有戰列艦,趕赴阿爾及爾戰場增援。早在今年1月時,繆拉將軍率領一個法國軍團從馬德里返回馬賽時,便向多普拉普將軍遞交了安德魯統帥的親筆信。
在信中。安德魯要求多普拉普將軍,讓其命令重新組建近1年的法國土倫艦隊,至少應派出8艘大型戰列艦,以及數量相等的護航艦,於3月之前,秘密抵達帕爾馬海港一帶,隨時接受任務下達,配合西班牙海軍,協同北非各國的作戰。
在前年離開山嶽港之前,一慣明白海軍重要性的安德魯便著手開始土倫艦隊地重建。艦隊的組織。需要巨額資金。而這些支出的幾乎全部都來源於安德魯的私人腰包,除了戰利品拍賣所得外。猶太人人資助給安德魯的無償經費,也大部分投向土倫海港的各個船塢。
無怪乎,先前闊氣地安德魯窮酸無比,迫不及待的發動對西班牙的王朝戰爭。安德魯最初的念頭意在獲取金錢與戰利品,卻意外的給了他,西班牙王國統治者的頭銜。就在短短1年之後,原先的保留與四處徵調的12艘艦船外,土倫艦隊還先後從熱亞那,威尼斯等地,甚至西班牙人那裡購買了10多艘戰列艦與巡航艦,開始成為擁有20多艘戰艦頗具實力的艦隊,而且依據戰時法令,土倫艦隊的司令官可隨時徵用熱亞那一帶地大批武裝商船作為補給運輸艦。
有了艦隊就必須有人員操作與指揮,熟練地水手們好找,那是艦隊的待遇比起漁民與商船雇工要好上不少。但在指揮官卻是十分缺乏,畢竟在這個時代,現成地海軍軍官都是法國的貴族,他們大都被**當權派強行退役在家,甚至送上斷頭台。回到巴黎後,安德魯利用自己在陸軍部當副部長的絕好時機,時而混在隔壁的海軍部裡,查閱一些不得志的貴族海軍將領,勸說,甚至綁架貴族們以及他們的家人趕赴土倫艦隊效力。
艦隊的海軍軍官都從此受到安德魯的節制,與他們的司令官普拉普將軍一樣,服從安德魯統帥的領導。儘管土倫艦隊始終懸掛著法蘭西的三色旗,但在實質上,卻是安德魯私人海軍。在1794年的5.6月間,除了配合意大利軍團在襲擊過熱亞那一帶外,到了8月之後,在安德魯與巴黎關係徹底破裂時,土倫艦隊便拒絕服從來自巴黎的任何命令。
因為躲避英國地中海殲敵的強大壓力,土倫艦隊除了在沿海進行不多時的巡航外,其他時間便待在大小錨地裡訓練。即便是在安德魯攻入馬德里,當上攝政王之後,西班牙王國沿海各城市保守英國艦隊襲擾,傷亡慘重的不利狀況下,安德魯始終未允許土倫艦隊邁出錨地一步。
此舉只是掩飾聯合艦隊的真實實力,由於在地中海往來的阿拉伯商船實在太多,王國艦隊所能派遣的實力不能保證不被對手察覺。安德魯相信那個埃及指揮官也知道,西班牙海軍阻擊自己的龐大艦隊,也僅僅有30多艘戰船,即便是在戰局不利的情況下,阿爾發也能犧牲少數艦隻,將艦隊大部分強行開入阿爾及爾海港,尋求岸上炮台的保護。
土倫特遣艦隊的秘密動向,除了安德魯本人,以及他指定的包括貝爾蒂埃,思達維將軍等少數高級將領外,外人自然是不得而知。
……
「整個南下的土倫特遣艦隊,由多普拉普將軍親自指揮,共有8艘戰列艦,9艘護航艦,以及數艘補給船。遵從攝政王的指令,現在是3月6日深夜11點,此時的土倫分艦隊應在2個小時前,開始停泊在阿爾沃蘭島一帶,這也是1小時後,我們即將獲取30分鐘補給的地點。」貝爾蒂埃向兩位同僚解釋著整件事情。言語間,參謀總長自然是迴避了土倫艦隊的秘密組成過程,因為安德魯沒有讓無關人等瞭解的如此清楚。
「我很奇怪,為何艦隊司令官能夠明白,我事先安排了一支南下艦隊!」安德魯的確很困惑,得到嚴格封口令的思達維將軍不可能向烏沙科夫等人洩漏該絕密信息。
「呵呵,不是我想到的,那是納爾遜將軍判斷出來的!」烏沙科夫笑了笑,其內心佩服其自己的英國副手起來,他繼續解釋著:「納爾遜將軍卻說,您既然控制法國南部,法國的土倫艦隊自然也在其間,保留如此龐大的艦隊在大小錨地,卻不出擊作戰,實在是不可思議。之前,是被英國人的強大武力壓制,不敢擅自出港,但現在,整個西地中海的制海權掌握在殿下您的手中。雛鷹總歸要展翅飛翔,沒有理由始終待在搖籃中,耗費金錢。所以,當您的南下巡視時,土倫艦隊也會同期南下,等到戰事結束之後,並作為護航艦隊,隨同殿下您再行返回法國南部。」
「很好,真是很好!我沒有選錯兩位艦隊指揮官。」安德魯盯望著烏沙科夫,語發感歎道。同時,安德魯卻在其內心暗歎一聲。他參加此項必勝的海戰,只是希望能夠親眼看到自己麾下出現一兩位,等同於烏沙科夫司令官和納爾遜將軍的指揮人才,畢竟上述兩人不是攝政王的部下,一個屬於客串演出,另一個卻是騙來指揮。可在目前看來,安德魯是在奢望,因為優秀艦隊指揮官的才能,需要長時間,長時間的磨煉。
「可,殿下,我們還需要在阿爾沃蘭島轉載補給,按照目前的負荷能力,食物,淡水,以及火炮彈藥量,能夠保持7天所需,而從出港到返航,僅有6天不到。」摩科斯上校問道。
「呵呵,不是食物,也不是淡水,更不是火炮彈藥,我的艦長,而是狙擊手,300名法國海軍中最頂級的狙擊手,能在全天候狀態下從事作戰任務。」安德魯含笑著回答。
說道此時,安德魯覺得很欣慰,那是法國人的海軍雖說一團糟,但擁有全歐洲最好的陸戰隊狙擊手。前世中,偉大的納爾遜將軍便是不幸喪命於法國海軍的來復搶手。等當攝政王本人想要揚揚自得誇耀起土倫海軍的狙擊手時,海面上突然響起隆隆的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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