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獨自上街的念頭由來已久,經歷了太多榮耀與輝煌過後的他,希望能感受一下「微服出巡」的別樣滋味,借口則是考察自己普通臣民的生活情況。雖然想法有很長時間,但安德魯始終未能如願,那是馬德里的舊勢亂黨尚未清除乾淨,另外伊比利斯半島的戰爭還沒平息,但當上述障礙不存在後,安德魯又將「逛街」的念頭提到議事日程。
雖說安德魯在馬德里城先後呆了近4個月時間,但他基本上都在王宮內陪著索菲婭,外出乘坐都是由大批侍衛護送的馬車,路倒走過不少,但街道方位依然分不太清楚。安德魯惟有先是慫恿羅克副官充當自己的嚮導,這位西班牙貴族的子弟從小就生活在馬德里。老馬識途談不上,但至少大家不會迷路。
對於攝政王的提議,羅克中校先是驚訝,後是欣喜,年輕人的衝動一下便讓他答應了親王殿下的要求。只是細想過後的羅克卻感覺有些擔心,擔心的緣由自然是攝政王本人的安全問題,一度猶豫著不敢上街,最後還是安德魯一番安撫與恐嚇之後,才勉強同意,但事先必須讓自己通報維克多將軍。
晚上9點不到,安德魯就哄睡了索菲婭陛下,偷偷溜出寢宮,與樓下等候多時的羅克匯合。羅克副官依然是一身帥氣十足的白色軍官制服,只是明顯東方人面孔的攝政王卻不能如此瀟灑,若是坦然走出王宮。相信沒走多遠,自己便被不斷湧來圍觀地市民們「趕」回來。
因此,安德魯不得不刻意打扮一番,一頂牛皮製的氈帽和一條馬德里特有的羊絨毛圍巾,擋住了安德魯大部分面孔,只露出口鼻和雙眼,身上卻是落著商人們行頭的藍色棉襖。不倫不類的是腳上一雙軍靴,那是安德魯喜歡軍靴敲打路面的清脆聲響。而且馬德里的市民多是以穿軍靴為榮,倒也顯露不出多少破綻。
當安德魯與羅克副官混出王宮時,後面則暗自跟上20多位便衣憲兵,以及數輛馬車。對此,安德魯不以為然,那是維克多將軍地職責所在,只要他們不干擾自己難得一回的單獨行動。安德魯也懶得過問。同樣,安德魯相信在四周還有桑科羅上校地不少蓋世太保成員。
7月份的馬德里,天天都艷陽高照、碧空無雲、幾乎滴雨不降的夏日氣候;到了10月的馬德里,便是雨季的時候,動不動就黑雲壓城,嘩嘩來一陣雨,難怪當地人出門手上常常捏把傘。12月18日,已是馬德里的隆冬季節。白天太陽下的氣溫都不過14度,到了夜晚更是感覺有些寒冷,恐怕連6度不到,呼吸間,眼前便是形成一段霧氣。
步行在通向攝政王廣場地大街上,舊時的慶典綵燈都已換下。那是市政官員們正在準備女王陛下登基後的第一個聖誕節的慶祝活動。街頭昏暗的防風油燈下,映照的是兩旁整齊樹木,很多都是核桃樹、梧桐樹與槐樹,只是它們全部發黃,落葉滿地;原本著火紅火紅的紅裝楓葉,早已失去昔日風采,光禿禿的樹梢顯得十分難看;惟有大片大片地油橄欖樹,在寒風裡擺動著銀灰色的細葉,像大棗一樣大的油橄欖果,掛滿枝頭。大多數果實都已經成熟的紫色裝。卻無人採摘。
因為這裡還是屬於王宮範圍的嚴管區域,路邊往來的行人與馬車並不多。安德魯也不保持沉默,開始與身邊副官談笑起來。
「羅克,為何這裡油橄欖果無人採摘?」安德魯隨口地問道,隨手還摘下路旁一顆紫色的油橄欖果在手心中玩弄起來。
「殿下,哦,閣下!」羅克急忙改口說道:「這些都屬於王室的財產,市民們自然不會採摘了,但在以前,還是有貧民冒著坐牢的危險採摘這些果實,賣給搾油坊。但在今日,市民們卻因為您的仁慈,各自都有自己的工作,雖不富裕但至少能滿足全家溫飽,臣民們感激之下,哪裡會來採摘這些象徵王室利益的果實。若是白天,不知情的人看見您摘下一顆油橄欖果,恐怕會激起眾人憤怒。」
羅克所說的的確是事情,自從安德魯征服馬德里之後,因為接連戰爭地緣故產生了大量地破產貧民以及外省湧入的災民,安德魯命令內閣大臣們在有限度無償救濟地同時,更多的是利用失業的人們,進行大規模的市政基礎建設。重建飽受戰爭破壞的港口城市,新建遍及全整個西班牙(含葡萄牙)王國各大中城市和海港的水泥公路;鼓勵(實質是強迫)破產市民或流離失所農民,想要繼續得到政府的免費救濟,必須到工場或農莊做工。
工商業方面,先是鼓勵西班牙的商人們採用與法國一致的度量衡單位;再取消伊比利斯半島內部所有的關稅(含與法國南部的關稅),大幅度減少,甚至一段時間內免除針對新興工商業主的各種賦稅;安德魯將戰爭賠償中獲得得各類機械,以低價或是無償贈與的方式,交給法國,西班牙以及猶太工場業主;但同時,也要求得到利益的工商業主必須擬定一份各行業的傭工指導價格公佈於眾,以防止僱主們過度壓搾雇工的行為……
上述措施,不僅解決了上百萬國民就業得壓力,也促進工商貿易得發展,但由於這一系列政策的實施,起初付出太多,而得到的稅收卻日益銳減,導致王國得財政赤字急劇攀升。那些有助於國計民生的經濟政策,至少在2到3年的時間內,無法讓王國獲得實際收益。
雖說安德魯贏得了伊比利斯半島戰爭的勝利,但卻要安撫投降地葡萄牙貴族和救濟大批同樣無助的征服地平民。而來自於布拉乾柴王室的財寶又只是杯水車薪,在拍賣完女王陛下的私人物品後,安德魯的內閣幾乎要陷入破產的邊緣,就準備著倣傚英國佬大量印製紙幣了。幸虧在桑德羅管家等猶太商團的幫助下,安德魯在海外成功發行巨額地西班牙國債,隨後宰加勒帶領的摩爾人也開挖出無數亞特蘭蒂斯遺產,同時。戈多伊首相地內閣成員與上層議會也鼎立支持攝政王的新經濟戰略,這才大大緩解王國財政赤字壓力。
回味著過去驚心動魄的財政風暴。現在的安德魯仍心有餘悸。但現在,對於副官出自內心的恭維,安德魯仍滿意拍拍羅克的肩膀,開心笑道:「哈哈哈,我的朋友,您怎麼也學一套政客們馬匹功夫了,不過。我還很喜歡聽!只是讓那些油橄欖果隨意爛在路邊,似乎太過於浪費,你明天讓維克多總管代我對外發佈一道公告:所有公共街頭邊,那些屬於王室財物地油橄欖果可讓馬德里的孩子們閒暇時採摘,交由宮廷主管便可換得糖果,而油橄欖果換得的所有收入,購買聖誕節的禮物扣除相關費用外,一律撥給孤兒院中的孩童們。」
「是的。殿下!嘿嘿嘿,只,只是也有不高興的人,那邊是王國原有的釀酒商人們,抱怨大量廉價地葡萄牙和法國美酒進入馬德里,使得他們損失慘重!」羅克提及另一項事實。只是說話的他有些心虛。不敢抬頭張望攝政王,那是羅克中校的家族便是馬德里一帶赫赫有名的大釀酒商,其收入佔到4成以上。
「當然,這便是自由市場競爭的殘酷結果,王國政府和我都不能在此問題上強行干涉,但可發佈指導或提供便利條件,讓那些不具備該項目競爭優勢的商人們轉入其他行業。羅克,您地家族不是準備轉向棉紡(紗)製造上嗎?呵呵,我可是聽說你們家族在巴倫西亞選定了一大片土地,王國政府還低價提供至少50萬紡錠的機械設備。以及來自北非一帶的廉價優質長絨棉。那些優秀的技師與大批熟練的工人,我也從法國里昂等地請來不少。相信過不了兩年。你們家族便會感覺這方面的收益遠遠大於傳統釀造行業,不過等到王國政府開徵稅賦時,您的親戚們不要想方設法偷稅漏稅便是了。」
安德魯會心一笑,自然明白副官的心思。只是讓保守的貴族們從事新興工業,惟有靠經濟手段而不是行政命令來要進行調節,引導或迫使他們按照自己的思路走下去,奠定工業**地基礎。可憐地羅克中校家族,便是第一批鑽入安德魯產業陷阱的傳統貴族。
「是地,我也這麼認為,父親大人也在這樣去做,只是牢騷聲還是有一些的,希望您能原諒。」羅克尷尬的解說道,等到他再度抬頭時,卻發現攝政王也走出10多步遠,這才趕緊小跑著跟上來。
兩人繼續走了30多分鐘,拐過幾個街道,終於來到攝政王廣場。廣場的南側的是馬德里市政廳,廣場周邊大多是銀行、旅館、餐廳、咖啡館、服飾店和紀念品店等。而馬德里的著名市政標誌,一座熊正在攀爬楊梅樹的雕塑,則位於攝政王廣場一側的卡爾曼街入口處。
與先前的冷清相比,數百盞街燈下的廣場四周卻是人頭攢動,熱鬧非凡。這裡是馬德里市民們最熱鬧,最喜愛的區域,尤其是在夜幕降臨之後,成群成對的馬德里人在此露天的酒館中聚集,或是在廣場中央剛剛豎立起的攝政王騎馬雕像和一座大型噴水池旁約會,即使過了午夜,人潮還是沒有散去。
安德魯與自己的副官在靠近廣場中央區域的露天酒館(咖啡廳)尋找一個相對僻靜的位置。羅克對著慇勤的服務生,為他們點要了兩瓶加熱的雪利酒,以及數碟各類乾肉。而安德魯卻在新奇的觀察普通市民的生活。
說是選的僻靜之地,事實上兩人身邊早已沒有幾張空台,到了深夜,安德魯耳聞目染的都是飲酒時地歡歌笑語或是情人間的竊竊私語,其間還有不少衣著鮮華的上等貴族與王國軍官。更多的市民還聚集在不遠處的舞台前,觀看一位身穿淡薄艷麗套裙的年輕舞孃,在舞台上表演著充滿著各種各樣的誘惑和**激情地弗拉明戈舞蹈,高聲的叫喊與刺耳地口哨聲不斷由此傳來。
比起歐洲其他國家而言,普通馬德里市民大都膚色較黑,個頭較矮和墩實,但讓安德魯暗歎的卻是市民們的生活方式。法國人是浪漫,意大利人屬於散漫。而西班牙人卻是介於兩者之間,雖說多少有點粗糙或粗野,但可親可敬,引人入勝。
安德魯記得前世曾有一則文章如是介紹著:「在馬德里,只要你願意,每個晚上都有聚會等著你,甚至好幾個聚會。使是在佛朗哥的法西斯統治時期。在馬德里每個人仍然有幾個情人。在這裡你可以放縱自己的感官,盡情享受生活中的每一種樂趣…….」
「羅克,真讓您說中了。如此寒冷天氣中,仍有大批市民們在這裡遊玩,真不虛此行。對了,中校,還沒聽說過您的未婚妻!」安德魯回過頭,對著自己地副官問道。
「未婚妻?!呵呵。您說笑了,我還沒有訂婚呢?」羅克提及此事時,卻感覺像女孩一般有些羞澀,臉上顯露一抹緋紅。
「但我聽說您的父親,烏索普子爵大人四周張羅著您的婚事,據說還有不少貴族女子跑來找您。哈哈。看吧,那邊就有兩位美女盯望著帥哥。」安德魯調侃著笑道。與包裹著庸俗商人的自己相比,一身王國軍官制服的羅克中校顯得格外耀眼,兩人不斷有女人向中校拋來眉眼,要不是她們身邊有不少同伴在場,美女們或許將要直衝過來。
聽到攝政王一番取笑自己的話,羅克更不敢隨意開口,只是一個勁喝著剛剛送上的雪利酒,似乎在竭力掩飾著內心的一段感情糾葛。安德魯知道羅克中校兩年前,就迷戀上一位沒落貴族地寡婦。後者卻比羅克本人大上10多歲。此事。自然引得烏索普子爵極為不爽,也就開始為兒子介紹其他貴族千金。但始終未能讓倔強的羅克心甘情願接受,反而迫使羅克搬出家,與貴族寡婦同居。
只是數月後,30多歲的寡婦在羅克母親的哀求下,也為情人的未來前途著想,最終還是無奈的離開馬德里,漂泊異地他鄉。此事過了大半年後,羅克隨同桑切斯公爵出征西班牙北方防線之前,烏索普子爵與兒子關係才稍微緩解下來,但羅克卻始終拒絕其他女人進入自己生活,因為他仍念念不忘那位貴族寡婦。
這件貴族地風流韻事在馬德里鬧得沸沸揚揚,一度流傳很廣,作為「消息靈通人士」的安德魯自然清楚的很,只是這段屬於個人感情的私事,安德魯想要安慰一下自己的副官,卻無從談及,惟有輕輕地將話題轉移開來。
「羅克,聽說這裡的葡萄很有名,是嗎?」安德魯想到一個問題,還在旺代時,索菲婭曾向他提起過得。
「當然,只是葡萄還是一般的葡萄。在每年的除夕夜晚,無論是貴族官員,還是普通市民都會聚集在此倒數計時,每敲一聲鐘響,就吃下一顆葡萄、許下一個願望,希望明年會有好運到來。過些天,您也可以再來這裡嘗試一下這類美妙的祝福。」羅克隨即向安德魯解釋馬德里葡萄的來歷。
「市民們地生活還是很愜意,若是哪天放馬南山,我也不介意做個普通市民,享受一下安逸生活。」安德魯隨意地伸伸懶腰後,喝上一小口酒水,感覺是自嘲著說道。
「表面上如此,真實情況並不樂觀。僱主們開出的勞務費用雖說比以前高上不少,也不再肆意拖欠工資,但平民們每天工作需要12個小時以上,每週才能換得4到5法郎,為家人們買些衣食口糧。惟有在週末深夜時分,普通人才有閒情逸致來此遊玩,而且大部分人只是合夥消費一兩瓶廉價地葡萄酒罷了。」羅克的話語間透露著同情與無奈,儘管他出自豪門貴族,但在法國軍校留學其間,解除過太多急進的**思想,尤其是來自埃貝爾派學說,所以在對待平民的困難生活上,始終抱有一番深切同情。
「這便是原始的資本積累。說道這裡,我不禁想起英國人早年的圈地運動。貴族為獲取金子般的羊毛,卻將農民從土地強行趕走,使之成為流民。因為人們不願意入工場上班,政府又頒布一系列法令,限制流民四處游動,用軍警強迫後者進入貴族們的工場裡勞作。在我們看來,這些類似野蠻的殘暴舉動,但卻奠定大英帝國日後的工業發展基礎。
歷史就是這樣無奈與現實,社會中處於上層的只是少數精英,大部分人則是被領導的。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王國的目前政策便是延續英國人的一套,只是在方式方法上,改良過不少,使得平民們的生活不那麼痛苦。」
安德魯淡淡的解釋著,那也是他在為自己開脫。戈多伊首相內閣的一攬子新經濟政策,其核心部分均出自安德魯一手策劃,他仿照前世發達國家的成功案例扶植工商業發展,卻將勞苦轉嫁到平民身上,只是在「趕」農民離開土地的問題上,卻是由連連的戰爭導致,再加上自己頒布有償供應食物居所的法令,一同實施的。
以前在馬車上的時候,安德魯總是習慣於觀察街頭和巷尾的市民情景,從人們神情舉止中,看到是一天辛苦勞作後的疲憊與無奈。最能觸動他內心的是,從馬車旁匆匆走過的馬德里老年婦女,在她們飽經滄桑和畫滿年輪的臉上流露出的是忍耐、從容、內斂和偶爾的慈祥。
只是,安德魯並非慈善家或是善男信女,他懂得要開展轟轟烈烈的工業**,就必須迎合那些準備投資到工商貿易中的富商或新貴族,首先服務於他們,滿足他們的正當利益與合理要求,再次才輪到平民百姓頭上。前世導師們所猛烈抨擊資本主義殘酷性的那番話,的確很精闢,但卻是所有想要上進國家必須經歷的「痛苦過程」。自從原始社會結束後,數千年的人類發展進程表明,永遠不可能讓所有人一同富裕。
似乎是話題有些沉重,等到安德魯說完之後,兩人隨即沉默起來,安德魯在追憶自己的新經濟政策,而羅克則在細細體味攝政王話中的含義。
良久,羅克依然在垂頭沉思,但安德魯感覺到寒氣逼人,不由自主的裹緊棉衣,卻發現一身單衣的副官依然顯得精神十足。
「呵呵,穿制服的傢伙到底比起庸俗的商人要神氣很多!」安德魯輕鬆的打趣道,還不住拾起店家為有錢客人們準備溫手的熱水牛皮袋。
「您似乎說對一半,閣下!應該說是贏得戰爭勝利的穿著制服的傢伙。哈哈哈!」羅克也肆無忌憚的笑起來,沖淡少許先前的煩悶情緒,卻也招致街頭旁人的側目。
眾人觀眾得多的自然是年輕英俊的中校,卻對軍官身邊那位不見面真面目的傢伙抱有反感,很少人會喜歡一身銅臭味的商人,還是猶太商人。特別是喜歡帥小伙的姑娘與貴婦,最是討厭,因為是安德魯霸佔了與軍官同桌的唯一椅子。
安德魯的眼睛沒有問題,而且看得十分清楚。當他無奈的望著羅克副官時,卻發現對方頑皮的向自己聳聳間,抱歉著表示自己愛莫能助罷了。
就在兩人打著啞語的時候,安德魯卻聽見身旁傳來一陣激烈的爭論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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