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外交大臣滔滔不絕的陳詞剛一落地,整個議事大廳內再度恢復到先前的寧靜狀態。安德魯與他的內閣大臣們同時顯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他們先是相互對視一番,然後在內心估摸這英國佬將如何暴跳如雷,再又被攝政王嚴重鄙視一番,不得不接受該和談的窘迫樣。但是到最後,所有人將目光投到以馬戛爾尼爵士為首的英國使團成員身上時,大家感覺有點失望與費解,因為諸位所要期望的場景並沒能及時上演。
在場的英國佬傾聽完那類似投降書性質的協議文本時,僅僅在其面上表現出一絲凝重,接著馬戛爾尼,納爾遜還有其他使團成員圍在一起,小聲嘀咕了幾句後,隨即所有人的面龐上不再有何顯露表情,倒是英國佬在得出一番結論之時,讓別人感覺他們的面部肌肉上反而有些輕鬆。
「親王殿下,戈多伊首相,維利亞伯爵,以及諸位內閣大人,」面無表情的馬戛爾尼轉過身,面對西班牙的君臣們上前兩步,先是向安德魯行使一個鞠躬禮節,接著他大聲的回復倒:「作為不列顛王國的外交大臣,兼全權談判特使,我,馬戛爾尼僅代表喬治國王,威爾士攝政王,以及英國內閣全體成員,決定毫無保留的接受維利亞伯爵宣讀的兩國和約!」
「啊!」表現出驚慌神情的倒是安德魯本人,他一聽到馬戛爾尼的表態立馬從位置上竄起來。雙眼直視著馬戛爾尼,似乎不相信自己地耳朵,安德魯追問了一句:「特使大人決定全盤接受?」
「是的,殿下!全部接受?」馬戛爾尼微微一笑。
「毫不異議?」安德魯再度追問道。
「毫無異議!只是在賠償金上,我國決定接受實物補償方式!」
「那貴國的兩級議院呢?」
「殿下,事實上,我在最初遞交給您的國書中。就已經申明,作為不列顛王國的全權談判特使。兩級議院已授權於我簽署任何符合英國利益的條約!」
安德魯與馬戛爾尼的一番表述,讓所有人都相信了不可一世地英國佬即將接受馬德里和約,儘管這份和約充滿了不平等因素。但在勝利的喜悅似乎只屬於征服者地大臣們,而對於征服者本人卻顯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半天默默無語著。
安德魯原以為英國佬必定先會抗議一番,接著在自己的威脅下,無可奈何的接受。感覺這樣才有勝利的激情。但馬戛爾尼對協議異乎尋常的痛快認可,使得安德魯想要作為殺手鑭的「兩把短火槍」始終擱放在自己椅後未曾拿出。
「英國佬,絕對不會如此爽快!事後,必定有著陰謀!」安德魯在其內心反覆告誡著自己,「可該死的,到底是什麼陰謀呢?」安德魯費力地思索著,但卻不得而已…….
就在安德魯猶豫不決時候,馬戛爾尼再度詢問面前的西班牙攝政王。他微微彎腰著問道:「殿下,我們兩國是否該就此和約舉行簽字儀式?」
馬戛爾尼越發恭敬的言詞,倒讓正在思索問題的安德魯更加緊張起來,「嗯,很好,不過。現在是傍晚時分,天色已晚,還是等到明日再敘。先請特使大人和其他使團成員回到驛館歇息,勞頓一整天,大家也都有些累了。」
話說自此,安德魯不待馬戛爾尼反應過來,他便叫來維克多總管,「維克多將軍,請代我本人護送英國使團成員先到驛館休息。最近馬德里的治安有些不太好,維克多您應該多增派人手能保護好英國貴賓。不讓他們受到一絲傷害!」
「是的。殿下!」維克多心領神會的回答道。接著,將軍不容分說的「邀請」所有英國人離開議事廳。並在大批憲兵隊地看護下,登上馬車,離開王宮。
等到馬戛爾尼一走遠,安德魯詢問正在興頭上的戈多伊首相:「我的首相大人,您覺得英國人為何如此爽快的接受這份和約?」
「殿下,是您那無可比擬威名讓英國人心甘情願的臣服,上帝永遠讚美您,偉大的王!」戈多伊首相一番阿諛奉承地讚譽,博得其他內閣大臣的熱情響應。大家迎上前,紛紛掏出心中最美妙的讚頌詞描繪著眼前的「偉大的王」,華麗的辭章不斷填充著議事大廳內的空間。
「夠了!先生們,先將你們的話題停住!」聽到的儘是些沒腦子的廢話,安德魯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內心地怒火,強壓一口氣後,他手指著一旁地外交大臣,直接問道:「維利亞伯爵,您的意思呢?」
「殿下,我還是堅持今天早上闡述地論點,事實上,走投無路的英國內閣只能全盤接受上述和約,這唯一的一條道路。」外交大臣重複著先前的話題,他絲毫不覺得會有什麼問題。
「不可能!英國人的紳士風度決不是展現給勝利者看到的,他們即便是在最困難,最危機的時刻,也會義無反顧的繼續抗爭下去,決不會毫無保留的全盤接受這份屈辱的協議條款。我懷疑,不,我確信!英國佬決不會這麼簡單,他們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陰謀!」
安德魯喃喃自語的自述,卻讓戈多伊,維利亞等人疑惑不已。因為英國特使當著所有人的面明確表態,還答應將在和約上代表不列顛王國簽字,這應成為鐵定的事實而無須多加辯解,為何攝政王的表情與言語還是如此不肯定,對於一個承認失敗的手下敗將始終抱有深深的戒意。
安德魯懶得理會眾人地複雜表情,儘管他猜想不出英國人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他可以拖延時間來進一步觀察與確認,於是,安德魯對著諸位內閣大臣們,命令道:
「先生們,在你們離開王宮後,不得私自拜訪或接見英國使團內的任何成員,更不得對今日議事廳內發生的一切事情。對無關人等敘述或發表自己看法。首相大人,您明天接替我在內閣官邸宴請與招待英國使團;維利亞伯爵。和英國外交大臣的正式會晤由您負責,具體事務是磋商關於現金換實物的補償問題。」
「遵命,殿下!」眾人急忙回答道。
「維利亞伯爵,在您與馬戛爾尼之間地商談中,務必在先前基礎上竭力殺價,不得心慈手軟,底線方面由您自己斟酌。另外。我再提出一個要求,伯爵大人,請將雙方的會晤過程至少延遲7天。嗯,不要問為什麼,照辦就是了!」
安德魯地一席話徹底封死了維利亞的疑慮,使得他在日後與英國人的談判中,按照攝政王的囑咐,有意無意的拖延時間。這倒讓馬戛爾尼等人心煩意亂,焦急萬分。
將所有事務拋給內閣大臣們的攝政王倒是閒暇無事,最終待在聯軍司令部裡忙活著自己的事務,卻輪到一直被「關」在宮中地索菲婭女王感到鬱悶無比。再女王陛下的數次強烈抗議下,安德魯才最終扔下早已被他自己塗改成五顏六色的地中海地圖,陪同索菲婭一同來到馬德里郊外。王家莊園裡散步。在這裡度假的索菲婭卻與滯留於此的安娜和伊麗莎白兩位小公主結交,不多時,三人倒成為親密無間,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索菲婭是開心了,可安德魯依然煩悶,那是他的軍情局情報官未能刺探出英國人的真實意圖。在三位公主在宮女們地陪同下四下遊玩時,安德魯總是推脫一番,隨後將自己關在書房,冥思苦想著英國佬到底在玩什麼花樣。然而苦惱之後依舊是苦惱與困惑。
「是愛爾蘭人再度發動攻擊了?不可能,唐恩教授發來的書信中稱,愛爾蘭共和軍正忙於抵禦英國軍隊的大舉圍剿。無法在短時間內對英國本土實施大規模襲擊。
那是地中海艦隊發生突變?可來自出使馬裡尼蘇丹國的特使說。英國海軍仍停泊在北非海域,四處劫掠是他們唯一的日常工作。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其內部會有內亂發生。
伊麗莎白小公主的安危?相信馬戛爾尼和納爾遜等人已經明白小公主落入自己地手中,而且自己也暗示過,一旦和談結束便會將她禮送回國。
上述三類情況雖然緊迫,但也不至於導致馬戛爾尼等人未經討價還價一番,就全盤接受的地步,儘管英國人知道那是毫無意義的舉動,可英國佬的自傲表現卻沒能體現的出。除非是考慮到國內的緊張經濟局勢,國債的擠兌或是英鎊的狂落。」
安德魯不得而知,只是感覺自己所想的最後一句話有些含義,但安德魯無法將整個事件牽連起來。直到10月22日,維利亞伯爵與馬戛爾尼爵士代表各自王國政府,達成最終協議的前一個晚上,皮埃爾最終趕到王家莊園向攝政王匯報情況。
「調查地情況如何?」安德魯剛一見面,便辟頭問道。
「抱歉,殿下,我始終未能查證出英國人某後地想法或陰謀。」皮埃爾面帶著歉意說道。
風塵僕僕趕來的皮埃爾,一進入安德魯辦公室便不客氣讓侍衛們送來不加糖地濃咖啡,並一個勁的拚命灌下,安德魯注意到他的雙眼同時佈滿了血絲,相信皮埃爾也是最近一段忙於自己交代的任務,因而操勞過度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說說馬德里的情況吧,維克多將軍和桑科羅上校讓你給我帶來什麼消息?」安德魯隨口轉移話題,還示意侍衛們再送些加上鮮奶的咖啡過來。
「是的,殿下!維克多將軍向您報告說:英國使團在馬德里的表現十分正常,每天都是在內閣官邸,與維利亞伯爵商討相關和談時宜。結束之後,便徑直返回驛館休息。沒在其他地點停留,也沒有任何異常反應,除了曾向維克多將軍抱怨我方拖延時間罷了。只是在我臨走之前,維克多將軍讓我轉告您,貝多芬先生已完成音樂會的全部準備工作,明天晚上便可在王家音樂廳內正式公演。
桑科羅上校向您報告中,大體上也沒有什麼重大消息。自從亂黨份子徹底清楚之後,馬德里地局勢一切正常。不過。桑科羅上校卻打聽到自己在英國一個叫大衛.李嘉圖的遠房親戚,在今年9月初不列顛島發生暴*後,被選入英國內閣的國事顧問團內。」
皮埃爾先前的匯報中依然是老事重提,與安德魯每天受到的報告內容沒有兩樣,倒是桑科羅的那個叫大衛.李嘉圖的遠房親戚卻引起了安德魯地高度注意。
「大衛.李嘉圖?好熟悉的名字啊,可我始終想不起在哪裡看到過。」安德魯默然著,忽然問及身邊地皮埃爾。「皮埃爾。那個大衛.李嘉圖的來自清楚嗎?」
「桑科羅上校就知道李嘉圖是個23歲的猶太人,善於投機鑽營,並由此發了大財的交易所經紀人。他自幼受父親的熏陶,14歲時就跟父親一起從事股票投機事業。20歲的時候,已成了一位擁有3000萬法郎財產的富翁了。以後,他停止交易所活動,進入牛津大學開始了他地學習生活。據說,現在的李嘉圖業已成為英國著名學者亞當.斯密最忠實的追隨者。也是最嚴厲的批判者,似乎在鼓吹什麼有限度的政府干預經濟策略。」
皮埃爾口述著桑科羅上校交代自己的事宜。因為按照規定,憲兵隊,蓋世太保與軍情局主管之間的私下會晤和交談不得通過書信方式,僅僅是信息方面的口頭通報而已。但就是皮埃爾地一番口頭陳述,終於了驅散了安德魯困擾已久的心中愁雲。
對於李嘉圖。安德魯或許不太清楚這個該死的傢伙有什麼用途,但安德魯卻知道亞當.斯密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他不僅是政治經濟學的創始人,更是英國乃至整個西方經濟學的鼻祖,他在1776年發表地一篇《國富論》被當作自由主義經濟學的經典。只是亞當.斯密鼓吹功利主義原則,反對國家干預,認為個人開始「遠離」國家,要求自由發展,經濟按自己的規律運行,不需求政治權力的幫助了。國家是社會的「守夜人」角色、「管得最少的政府是最好的政府」等觀點。
但他的繼承者兼批評者的大衛.李嘉圖卻對自由主義經濟學持謹慎的懷疑態度。在強調政府少干涉地同時。並反對政府「不干預政策」。他特別強調在國家經濟出現重大危機地時候,更要顯露出政府「強有力的經濟槓桿功能」。應採用主動而必要地一系列措施,「竭力將脫韁的野馬拉回預定的道路中去,使得不可避免的損失降低到最低稱度。」
(註:本書對大衛.李嘉圖的經濟學觀點做了情節上處理,與原有的個人思想並不符合!)
自此,安德魯終於明白了英格蘭銀行的國債擠兌同近日來英鎊狂落之間的內在聯繫。英國人在英格蘭銀行遭遇毀滅性打擊之後,就敏銳意識到很快將會面臨由自己暗地操縱的擠兌風潮到來。為此,英國的新內閣成員請教了不列顛島的經濟學家,讓他們提出一攬子解決方案,其中就有猶太投機商人出身的大衛.李嘉圖。
安德魯相信大衛.李嘉圖在早年的投機活動中,不僅利用股票做脫機買賣,而且還幹過期貨,在不斷波動的歐洲各國匯率間謀求過重大利益。李嘉圖必然會勸說英國財政大臣,先期展緩國債兌付,並將趕來的大批海外國債客商滯留在倫敦,竭力進行安撫工作,保證政府將在未來兌付所有到期國債;另一個方面,他還建議英國政府默認甚至放任英鎊下跌,讓它與金法郎的比價跌至冰點。
這樣一來固然會增加進貨貨物價格(主要是各類食物與生活必需品),英國普通民眾的生活質量大大降低,但能非常有效的消除來自國債擠兌的壓力。因為國債都用英鎊兌付,按照目前的下降匯率計算,英格蘭銀行面前的5000萬英鎊國債持有人獲得的最後價值,僅有不到先前的二十分之一,而且更低。無形之間,英國內閣們便將自身的經濟危機轉嫁到英國普通民眾與可憐的海外國債商人那裡。在此過程中,英國人也沒有喪失他們固有的商業信譽,他們依然能夠同歐洲各國換取急需的戰略物質。
高,實在是高!當然,這還不包括其他自己未能知曉的各類措施在內。紳士般的英國政府居然能採用投機商的卑鄙經濟策略糊弄世人,減少自己的災害損失。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英國人的智慧與反應能力。倘若此事讓英國人的計謀得逞,恐怕用不了兩年,英國經濟又將恢復正常,甚至比以前更好,能夠為帝國的軍事力量貢獻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
安德魯感覺有些氣餒,想不到自己苦心精英的破壞英國金融體系的全盤計劃,僅讓英國老百姓的餐桌上少了點乾肉,使得海外債券人蒙受損失罷了,至於自己先前印製了近2000萬偽國債,都最後實際受益也不過100萬英鎊。而馬戛爾尼等人也應該明白這一事實,他們不顧後果的接受自己的約定,無非是迷惑安德魯,讓自己認為英國經濟早已徹底崩潰,無須繼續施加更大的壓力等等。
「……該死的,早知道恐怖戰爭之前,就讓愛爾蘭死士將所有的英國經濟學家作為重要襲擊目標,也不至於如此地步!皮埃爾,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安德魯隨即將自己的心中所想告訴軍情局主管,希望他能找出一個破壞英國佬恢復經濟的手段。畢竟,眼前的傢伙早年也在巴黎求學期間,也同樣搞過類似投機的買賣。
「當然,殿下!別的好方法,我暫時未能想好,不過,我卻有過一回失敗的投機嘗試。那是一個瑞士老混蛋花重金收買了巴黎的某些報刊,並在上面散佈許多內幕假消息,導致我買來的股票,在所有假消息被戳穿後統統成為廢紙片。呵呵!」皮埃爾臉上浮現出尖酸狡詐的笑容。
「嘿嘿,不錯!就按照你的意思去辦,收買與利用歐洲各國,特別是與英國貿易交往最多的那幾個國家報刊媒體,還應在貴族沙龍,咖啡館,酒吧等地揭露英國佬的詭計,散佈一切對我們有利且能打擊英國經濟政策的謠言,鼓動荷蘭,丹麥,德意志諸侯等國商人聯合抵制英國的新經濟政策,必要時,你可以實施你認為適用的一切手段。所有措施的唯一目的,就是讓英國佬的苦日子給多熬上數年。
還有,命令你的人手在給我收集大量科技人才的同時,也應加大對各國經濟學家的拉攏。另外,你叫人去把山嶽港,不,還是叫做土倫城,逐步變成一個經濟學術論壇,邀請各流派的代表人物到此講演,安排專人負責他們的食宿與安全。大會的正式階段就定在明年3月前後,到那時,我也應該回到法國了。最後一點,唐恩教授回信說道,加勒比海計劃無法正常實施,現在讓你的人去辦理……」
安德魯一口氣發出數道指令給皮埃爾,因為事情緊急,做主人的直接讓他連夜趕回馬德里,敘述佈置一切安排,務必要讓英國佬再痛苦上5,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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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結束第三集的全部章節,從後天起,便是第四集「地中海,我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