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革命的名義 第二集巴黎在召喚 第71章 柯塞特小姐
    丹東的別墅坐落一片茂密的白楊林中,它始建於「太陽王」時代,是位意大利設計師的傑作。別墅原本是位法國貴族的,不幸的傢伙在大革命爆發後枉死在斷頭台,其產業連同這座別墅就被一富商低價買入,在全部裝飾一新後作為新婚禮物,富商將它送給了當時的國民公會主席,丹東。

    整個別墅的規模並不大,但其內部裝飾極其奢華,文藝時代的各類藏品無不表露著主人身份的顯貴。別墅周圍都是花園,背面和正面一樣宏偉。接待大廳的高度超過兩層樓,粗大的柱子產生了一種莊嚴的氣氛,令人肅然起敬。中央大廳的裝飾完全用白色,其它房間則用色彩鮮艷的濕壁畫,內容是聖經故事,這類宗教主題的裝飾是完全按照信仰天主教的路易絲夫人所要求建設的。

    因有頑皮的小客人來訪,主人們沒如同往常一樣待在寬敞的大廳裡,高聲朗讀著讚美上帝的詩歌,與他們的女客人一起都來在花園裡玩耍。說是玩耍,其實只有客人在獨自蕩著鞦韆,女主人路易絲夫人微笑著,站在一旁觀看,男主人丹東卻坐著石登上,沉思著什麼。

    花園的景致很好,各類春天裡的鮮花競相綻放佈滿了整個院落。這裡遠離城市的喧鬧與政治的骯髒,氣氛很寧靜也很溫馨,但鞦韆上的美麗女孩顯得並不高興。她的頭髮黑得像烏玉一般,眼睛象羚羊的眼睛一般溫柔,她那富有古希臘雕刻之美的纖細的手指,正在撫弄一束梨花,那花瓣被撕碎了散播在地板上。儘管天氣很冷,但她並沒有穿起大衣,手臂一直裸到肘部,露出了被日光曬成褐色的那部分,美得像維納斯女神的手一樣。她那雙柔軟好看的腳上穿著紗襪,踝處繡著灰藍色的小花,由於內心焦燥不安,一隻腳正在輕輕地拍打著地面,好像故意要展露出她那豐滿勻稱小腿似的。

    女孩就是巴拉斯的唯一寶貝女兒,安德魯的未婚妻,柯塞特小姐。

    柯塞特當然不太高興了,怪罪的理由應該歸結到一個人身上,就是瞎子也能從小姐不悅的眼色中看得出來,那個人就是安德魯。

    從父親別墅跑出來的時候,柯塞特已經看到安德魯從馬車上走下,歡天喜地的她恨不得馬上衝過去,只是少女特有矜持讓她選擇的繼續逃避。嗯,逃避這個詞,似乎不妥,借用李清照詩中的描述,是和羞走,卻把青梅嗅。這裡沒有青梅,權當是聞花香得了。從柯塞特的家到丹東別墅只有20分鐘不到路程,柯塞特卻在此足足等了1個半鐘頭。

    主人們怕了這位任性的姑娘,放下聖經,陪同鬱悶的小女孩到花園裡散心;原本待在樹上好好的梨花,可憐惜惜看著自己的花瓣個個被女孩剝落在地;鞦韆下的木板也不時發出咯吱的叫聲,那是柯塞特又在拚命的搖晃著自己。

    他怎麼還不來呢?是不喜歡我嗎?還是另有她人?…搖晃著的柯塞特不住的問著自己,懷疑與揣測成了少女此時的心病。

    恩,他一定是被父親拖累了,又跑到房間裡忙活著他們那些令人作嘔的陰謀。一定是的,柯塞特認定了。在到土倫認識安德魯之前,柯塞特就知曉些巴拉斯的政治舉動,每天都是早出晚歸,一會兒在國民公會的講台上,發表些高亢激揚的講演,一會兒卻在某個角落從事著見不得人的勾當。巴拉斯是她的父親,雖然不恥於他的行為,但決不會痛恨親人,母親臨終前是這樣交代過的。如果,安德魯因為父親的事情而疏遠自己,那將如何抉擇呢?不可能的,雷色夫人告訴過自己,他們已經達成某種程度的同盟,還包括自己的婚事。哪他為何還不來呢?是不認識路,是路上耽擱了,還是其他原因?這看來是個難題,柯塞特不願多想,於是跳到第二個問題上。

    他喜歡我嗎?應該是喜歡的,柯塞特似乎可以確認。至今,她還清楚記得自己充當將軍勤務兵那段美好的日子。自從母親去世後,那些時光是從沒有過的快樂時光,整日陪同在一個謎一般的東方人身邊,忘記了自己少女的身份,只記得眼前人所帶來的美妙事物。

    他是多麼的善良。在博瑟鎮的軍營外,如此大度的收留一位陌生的「小男孩」,給他衣服與食物。可憐的特派員居然看不出自己的是女孩,想到這裡柯塞特不禁為自己的喬裝打扮而得意萬分。他對待士兵就想對待自己的親人一般仁慈,為他們的犧牲而流淚,為他們的受傷而心痛…

    他是多麼的勇敢。在血腥的跳蚤山頭,他是第一個騎上戰馬,義無返顧的衝向敵軍陣地,絲毫不顧及周圍可怕的巨型炮彈落在自己身邊,他贏得了軍團所有人的尊敬。在後面的戰鬥中,他居然以劣勢的兵力獲取了一個又一個勝利。在這點上,可比自己的父親強上100倍而綽綽有餘。

    他是多麼的正直。從不接受任何腐蝕,豪華的大餐在他眼裡視如糞土,而心甘情願與士兵們吃著同樣的飯菜。儘管都是粗糧,卻感覺津津有味。為了士兵的生命,他還敢孤注一擲的發動一場兵變,趕走那可惡的多普大夫,挽救了整個軍團。

    還有他的血腥,不,不!那叫革命的堅定。少女不斷否定著先前的判斷,過爾有些迷茫,隨即想到第三個問題。

    他有其他女人嗎?病床上的他似乎有過這個念頭,但我不能肯定。唉,為何我不主動表明自己的身份呢,而讓他派人暗地調查自己,我真是愚昧。嗯,很多男人都在談論他在奧爾良的艷遇,我不相信,絕對不相信,否則,他也不會專程跑到郊外來找自己。可他為何現在才來呢,是事情耽擱了,還是其他原因。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希望他能馬上出現在自己面前,如同一個情理之中的驚喜。

    柯塞特雙腳落地,停止了在鞦韆上搖擺,起身望著外面,試圖尋找心中人兒。但她還是失望了,將軍仍沒有出現,失落的陰影依然留在她的心中。

    美麗的路易絲夫人走上前,臉上依然保持著迷人的微笑,對著心神不寧的女孩說道:「怎麼了,還想著他。」

    柯塞特嬌嫩的臉蛋有點害羞,開始紅潤起來,但卻堅持地點著頭。在女主人面前,她可以傾訴心中所有的話題,包括那個讓自己牽掛的男人。

    「我長的漂亮嗎?」女孩問著同樣漂亮的女人,這是她剛剛想到的問題,是不是他不喜歡自己的相貌?儘管先前的柯塞特對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

    「當然漂亮了,既漂亮又可愛。你就像塞浦路斯或凱奧斯的希臘美女一樣,你的眼睛烏黑明亮,嘴唇鮮紅嬌嫩,你的步伐就像阿爾婦女和安達盧西亞婦女那樣輕盈和婀娜多姿。你那濃密的睫毛,掩飾著一對水汪汪的熱情的眼睛。柯塞特,你是上帝創造的寵兒,任何女人都會嫉妒你的,包括我在內。」路易絲夫人熱情的讚美道。

    誇獎之詞如同詩歌一樣華麗,讓柯塞特有了些激動。可惜,不是出自他的話語。柯塞特又開始黯然傷神,情緒低落。

    「又怎麼了,別有太多的傷感了,上帝會把他帶到你的面前的。」路易絲夫人輕聲地安慰著柯塞特。

    「我是不是很刁蠻?」柯塞特似乎找到了原因。

    「不,你的性格是上帝賜予的,與生俱來就喜歡活波好動,這可是優點。」處世文靜的路易絲夫人異常喜歡著這個與自己年紀相差不大的女孩,那時她把柯塞特當妹妹看待。

    「可他為何還不來?」柯塞特還在反問。

    「這是上帝的安排,不如我們多祈禱主的賜福吧。」談到這裡,路易絲夫人想起這段時間內,自己還沒向上帝祈禱。於是微閉雙眼,雙手緊握於胸前,做著虔誠的模樣,念頌著讚美上帝的詩歌。

    柯塞特與自己的父親一樣,可不是個好基督教徒。巴拉斯不再信仰上帝,是遵從當前政治利益的考慮;而她厭惡上帝,是因為萬能的主沒能聽取柯塞特三天三夜的禱告,殘忍的將病重母親從自己身邊帶走。柯塞特儘管厭煩女主人無比虔誠的宗教信仰,但也不想就此打斷,只好一個人走到花圃園繼續摧殘無辜的花朵。

    此時,安德魯已經來到別墅,他的手中捏著一大把剛剛採集的野花,這是皮埃爾的忠告,站在外面,四下張望花園裡的人們。男人在寫字,一個女人在祈禱,另一個女孩卻在鮮花裡穿行。

    「咳,咳。」幾聲乾咳打斷了所有人的工作,3雙眼睛同時轉向發出聲音的東方人。

    「大家好,我是安德魯。」老土無比的開場白,引起在場人的歡笑。丹東的笑聲是歡迎,路易絲夫人的笑聲是請進,柯塞特的笑聲是高興,安德魯自己的笑聲是解嘲。

    「請進來吧,安德魯部長。」路易絲夫人熱情的邀請道,她在用部長取代將軍的稱呼。

    點點頭,安德魯靈巧地繞過花圃來到院落中,逕直走到柯塞特的面前。男女主人相視一眼,微笑著兩人輕輕退回房間。花園裡只留下一對戀愛中的青年男女。

    「你來了!」

    「是的,我來了!」

    「不過,有點晚。」

    「那是為心愛的女孩採花去了,聽說她最喜歡春天的野花。」

    「哦,她現在不喜歡野花了。」

    「那她喜歡什麼?我去弄來。」

    「不必了!」

    「為什麼?」

    「因為她喜歡的,已經站在她面前。」

    「那我可以擁抱你嗎?」

    安德魯的話剛一出口,柯塞特已經撲到他的身上,兩人熱烈的擁抱起來,良久,良久…

    「你寫的詩很美,有為我準備的嗎?」

    「當然有了,而且還不少!」

    「那你快念給我聽!」

    「先親我一口!」

    「嗯!」

    獲得香吻鼓勵的安德魯,無恥的開始剽竊後人的名作。

    可憐的普希金成了第一犧牲對象,這是他的一首《小花》。

    「我在書裡發現了一朵小花

    它早已乾枯了

    因此

    許許多多奇異的遐想

    是哪一個春

    它盛開的

    為什麼夾在這裡

    是朋友還是陌生人的手

    可是為了紀念溫柔的會見

    還是留著永久的別情

    或者只是由於孤獨的散步

    在田野的幽寂裡

    是他還是她

    哪一個角落是它們的家

    呵

    —如這朵不知名的小花」

    …

    安德魯那抑揚頓挫的朗誦,外帶誇張之極的表情,惹得身旁的佳人欣喜無比。

    「多美詩歌啊!我在軍團當你勤務兵的時候,你怎麼還沒有念過。還有嗎?」結束了無窮回味的柯塞特小姐,意猶未盡地糾纏著情人,哀求著他,讓他繼續朗誦。

    「當然有了,不過,現在該讓我來吻你了。」

    「快點啊,我還想聽下去呢?」

    偷香過後安德魯繼續抄襲著普希金的名句,這個確實大大有名的「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憂鬱的日子裡須要鎮靜:

    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

    心永遠嚮往著未來;

    現在卻常是憂鬱: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會將過去;

    而那過去了的,就會成為親切的懷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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